她果然生性風.流,才確定兩情相悅,便巴不得兩人親近些,更親近些,都沒注意有沒有閂上門。


    覷向景辭時,卻見他的麵色依然不大好,卻在蒼白裏浮上了沉溺的紅暈,分明也已情動蠹。


    阿原放了心,原來把持不住的並不隻她一人。


    想起傳說中她那些荒唐事,如今這點子似乎也算不得什麽,於是她便硬著頭皮看向門外,問道:“誰?”


    便見左言希一臉尷尬探身走出,勉強笑著跟他們打招唿,“景捕快,我來給阿辭看病。不過瞧著他已好得差不多了。該通知我一聲,我便不過來了。髹”


    景辭歎道:“別矯情了,趕緊過來給我診脈要緊。”


    左言希一笑,這才走過去替他診脈,然後便皺起了眉,“這兩日勞累了?還是跟人動了手?你筋脈受損,氣血兩虛,若再不好好調養,連三五年都未必活得了。”


    景辭微笑道:“三年,還是五年?也不錯,還有好多個日夜呢!”


    左言希慍道:“別胡說!認真把身體調理好才是最要緊的!還有,房.事需有節製,不可任性縱欲!”


    說最後一句時,卻看向了阿原。


    阿原那好容易撐起來的臉皮頓時似被戳了個洞,羞得恨不得鑽地底下去。


    景辭卻已懶懶笑道:“這事你交待給我就好了,看她做什麽?”


    左言希淡然道:“哦,我隻是看她臉上真夠髒的。”


    阿原聽得一怔,連忙找出銅鏡看時,果然雙頰滿是黑灰,想來是煎藥時髒手摸在臉上,生生把自己摸成了三花臉。


    她又窘又惱,問向景辭:“你怎不告訴我一聲?”


    景辭閑閑道:“你不是怪我言語刻毒嗎?我怕說出口又不大好聽,隻好不說了!”


    “……”


    阿原無語之際,卻聞景辭又歎道:“讓我別言語刻毒,自己那張嘴跟毒得跟刀子似的!”


    阿原奔出去洗臉之際,才想起他是指她打算邊守寡邊把紅豆湊滿百的事兒。


    井水打在臉上,很涼,但阿原心裏一陣陣竟似在被煎著熬著般翻騰,耳邊隻是不斷迴旋著左言希的警告。


    若不好好調養,景辭連三五年都活不過。


    她終於蹲下身來,抱著肩,才好壓抑住她的手足不聽使喚的顫抖。


    他不是景知晚,他也不隻是景辭,他是她生命裏不知何時弄丟的一塊,直到找到,才發現遺失。


    混沌地遺失,混沌地找迴,卻被告知早晚都會被挖走。


    她終於感覺出了那心被扯開般的疼痛。


    可怕的是,這種疼痛,她竟也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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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言希替景辭診脈開藥畢,瞧著屋外無人,方道:“阿辭,你不該來沁河。”


    景辭懶懶道:“繼續留在端侯府發黴長毛,看你們都跑在這邊逍遙快活?”


    左言希道:“你的病情你自己該清楚,雖沒傳說中那般危在旦夕,但本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疾,當年撿迴條小命便不容易,這次傷重引得舊疾複發,很難痊愈,再不保養,便是扁鵲再世也救不了你!”


    景辭道:“於是,我便該留在端侯府等死?”


    左言希皺眉道:“又胡說!便是你肯,皇上也不肯。好罷,你就當來沁河散心吧,橫豎我在這邊。安心養著,我還要去找北湮。”


    景辭眸光閃了閃,“他跑哪去了?”


    左言希苦笑道:“大約去找哪裏的小美人了吧?”


    景辭道:“挺好。人生得意需盡歡……兩廂情願就好。”


    左言希道:“他先前曾對眠晚無禮,不過今日也被義父教訓過了,你別太跟他計較。”


    景辭一笑,“不計較了!”


    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報完了一拍兩散,自然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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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言希素來知道景辭護短,哪怕阿原有千般萬般不好,也不會容得旁人沾惹分毫。如今總算得了他一個確切的答複,也算放心不少,遂徑奔花月樓尋人。


    花月樓裏熱鬧得很,但慕北湮並不難找。


    挑最熱鬧的地方奔過去便成。


    左言希一眼瞥見賀王的兩名隨從正從人群中擠出,忙攔住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二人忙道:“迴公子,王爺見小王爺一直沒迴去,讓我們出來訪一訪他在哪裏。”


    “沒提讓他迴去?”


    “沒有……就讓找下他在哪裏。”


    左言希明知賀王這是遣人過來查看慕北湮有沒有悔改之心,頓時頭疼不已,問道:“你們打算怎麽迴複?”


    隨從猶豫,卻也隻能答道:“小人不敢撒謊。”


    左言希歎道:“義父近來身體不大好,焉能再受刺激?你們等等,我去喚他迴府。”


    他分開眾人走過去時,正見那風姿嫋娜的傅蔓卿眉眼含情,且舞且行,卻將一方手絹丟在了慕北湮身上。


    慕北湮本有些神思恍惚,被那手絹丟得省過神來,笑盈盈地接過那手絹,抖開看時,上麵繡了朵百合,還有個“蔓”字。他湊到鼻際,便聞得陣陣芳香,雖算不得上好,倒也將困擾他的異味衝淡不少。他便招一招手,笑道:“過來!”


    傅蔓卿見他那日去後再不曾來,以為已將她拋到腦後,今天忽見他過來,真是意外之喜,自然刻意籠絡,見狀立時笑意婉媚,在老鴇和看客的起哄身中依了過去,卻覺慕北湮猛地向後一傾,讓她撲了個空,險些摔倒在地。


    慕北湮自己也是不防,被一道大力向後扯得差點摔倒,忙迴頭看時,卻見左言希慍怒的眉眼。


    左言希道:“你鬧夠了沒有?義父在找你呢,趕緊迴去!”


    慕北湮怒道:“告訴他,我胸無大誌,這輩子就想眠花宿柳,逍遙一世!他愛咋咋,看不過去改立你為世子也行!”


    左言希惱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慕北湮道:“當好人呀!有我這個不成器的,豈不更將你比得才識過人、孝順知禮?”


    他將那手絹塞入懷中,抱起傅蔓卿便上樓。


    左言希還要攔時,慕北湮已笑道:“姓左的,再惹我,別怪我當眾把你那些醜事說出來!”


    附近多是青.樓常客,看熱鬧不嫌事大,聽得兄弟二人爭執,更是饒有興趣地豎起耳朵。


    左言希不覺漲紅了臉,稍稍躊躇了下,慕北湮已抱著美人奔上了樓,很快傳來關門聲。


    先前那侍從便走過來低問:“公子,這可怎麽辦?”


    左言希頓了頓,歎道:“算了,咱們迴去就說……世子到廟裏懺悔去了吧!”


    倆侍從麵麵相覷。


    這話連他們都不信,更別說賀王爺了。


    左言希撫額,“要不,你們就說一時沒找到,是我讓不用找的吧……”


    侍從看他的眼神便有些同情。


    賀王怒意未歇,左言希已被連累得挨罵又挨打,這麽迴複過去,多半又會被責罰。


    這黑鍋,背得有點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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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辭第二日一早見到阿原時,阿原的臉上又是灰撲撲的。


    她端給景辭的,居然是紅豆湯。


    景辭將她的臉看了又看,又將那紅豆湯看了又看,問道:“你煮的?”


    小鹿已覺出小姐心意,對景辭的態度立馬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忙上前笑道:“小姐隔夜便用水泡著了,四更天起床煮上,燉了好久呢!”


    景辭將拿匙子慢慢地攪著紅豆湯,問道:“怎會想到煮紅豆湯?”


    阿原揉著鼻子,笑道:“把剩餘的紅豆都煮了,省得你不高興。”


    剩下的都煮了,餘的五十七顆都在景辭那裏,便是守寡也沒法湊百了……


    她真可謂知錯能改,想必一定可以彌補景辭被她真誠的刻毒言語傷到的心。


    小鹿則在旁邊讚道:“典史大人快嚐嚐!我們小姐雖沒下過廚,但看起來頗有天份,這湯味道不錯,比我做得強呢!”


    景辭微哂,但果然忍住了沒有出言嘲諷,低了頭便要喝湯。


    這時,忽聞知夏姑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在給他喝什麽?”


    景辭眉眼不動,卻飛快用手將那碗掩住,輕笑道:“紅棗湯而已。我許久不曾吃甜食,嚐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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