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金仙是修仙中等級中最高的一級,多少修士都是懷揣著修煉至大羅金仙的夢想一路修行的。可古往今來,真正能修煉到大羅金仙位置的卻屈指可數。


    雲容幾乎不敢相信,他是魔龍,是龍子,即便真能入得天庭,也已經是天帝格外開恩,又怎可能成就他大羅金仙之體?


    行風又告訴他,大羅金仙之體,隻能證明他被天道選中,資質潛力頗佳。但這世上擁有大羅金仙之體的仙人不勝枚舉,可最終真能成為大羅金仙的人卻寥寥無幾。今後究竟是何種造化,還要看雲容體內的那個小嬰兒會生長成什麽模樣。


    雲容聽完便放在腦後,不再去想了。


    大羅金仙這種至高無上的榮耀豈是他能輕易占有的?雲容自問從未過分追求修行,如若這樣反倒成了大羅真仙,對其他刻苦修煉的修士來說,未免就太不公平了。


    況且,不管是金仙天仙還是散仙,他早已抵上了自己的仙途換這一世情長,這等偏執重情之人,又怎適合去做那無上仙君呢?


    雲容照舊每日和行風修行,修行結束後便去找承景。這裏不比魔宗,飲食起居都有人照料,如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照顧承景的責任便全部壓在了雲容肩上。


    但雲容絲毫不覺得累,承景在外人看來或許有些使性子、難以伺候,可雲容卻很享受這種照顧愛人的日子,他的溫柔和耐心也讓落雪崖的靈獸們對他親近起來。


    時間匆匆而逝,轉眼便過了八年。


    這八年來雲容的心境大有長進,如果說之前已經是一個超標準的大乘期修士,今時恐怕便是當之無愧的仙人心境。隻是八年來,行風教給他的東西十分有限,雖然修為心境皆有提升,可一旦離開落雪崖這個天然靈氣池,他仍舊無法匯聚靈力,自然也沒能解決他十年陽壽的問題。


    眼看時間如流水,雲容已漸漸能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他因具備仙體,所以不會像凡人一般老態橫生,可他的身體狀況卻在下降。頭暈、疲憊,還有漸漸僵硬的手指,沒過一天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這幾年間,承景每日在落雪崖中四處閑逛,倒是和落雪崖的靈獸們混得十分熟稔,性格似乎也開朗了不少。雲容這日修行結束找到承景時,他正在幫小動物們摘果子。


    落雪崖每隔千年才會有一次嚴冬,所以動物們平時倒也不必收集這些東西,隻是最近有一件喜事——落雪崖中唯一的一對火鳳要結為道侶了。


    火鳳已有幾萬年修為,早就到了大乘期。這次它們雙宿雙棲結為道侶,不久之後便要飛升天界,所以這次道侶慶典也是一次送行,落雪崖的靈獸們都十分重視,早早地準備起禮物來。


    火鳳即將飛升,什麽仙器法寶都用不上了,靈獸們便紛紛動起手來準備給火鳳籌備一場盛大的慶典。承景身材高大又力氣不凡,就被這群靈獸們拉去做了苦力。


    此時他頭上頂著一個籃子,正站在樹下接著靈猴摘下的果子。承景雙目微垂,過長的劉海散下來幾縷蓋住眼眸,他看上去懨懨的,時不時打個哈欠。


    雲容無奈地走過去,承景發現他頓時丟下籃子跑過來,小猴子們驚唿一聲,眼看著好不容易摘好的果子就要砸在地上,眼前卻好像閃過一道風,雲容的手已經穩穩地接住了籃子。


    小猴子們頓時高興地歡唿道,“謝謝龍子!”


    這幾年間,靈獸們對雲容也越發尊敬。雲容貴為魔龍,又拜行風大人為師,可對他們卻頗為友好,絲毫沒有架子,和他相處便好似站在行風大人身邊一樣,讓人心情舒暢如沐春風。


    雲容將籃子遞給一旁的靈猴,責備地看了承景一眼,點了點他的頭,“善始善終,我是怎麽教你的?”


    承景撇了撇嘴,但很快便高興地從懷中拿出一個紅色的果子,獻寶似的捧到雲容麵前。


    雲容點了點那果子,“給我的?”


    承景點頭,他想說什麽可又不會,於是轉過頭兇神惡煞地瞪了眼蹲在一旁的靈猴。靈猴本就是十分聰慧的動物,何況還開了靈智,見承景一個眼神,他便立刻對雲容道。


    “這是我們剛剛從仙靈樹上摘下來的靈果,今年仙靈樹隻結了三個果子,我們商量著摘兩個送給火鳳大人,還有一個便犒勞承景大人。承景大人自己舍不得用,說什麽都要送給龍子,這靈果十分珍貴,平時都是爺爺在打理,若不是趕上火鳳大人的道侶慶典,恐怕還沒有機會拿出來,承景大人可真是時時都惦記著龍子。”


    承景在一旁不住地點頭,深邃的眸子亮閃閃的,仿佛在等雲容誇獎。


    雲容撫摸著手中的靈果,心中十分甜蜜。縱然這果子比不上他所見過的奇珍異寶,可對於承景來說卻已經是彌足珍貴的東西了。


    雲容笑了笑,剛想感謝承景,卻忽然一陣眩暈,步伐不穩,還好承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龍子大人!”靈猴們連忙跑過來,“快帶龍子到靈槐樹下休息!”


    承景心急如焚,抱起雲容大步走到不遠處的靈槐下,讓雲容靠在樹幹上。


    雲容手中還緊緊地攥著靈果,休息了片刻才覺得好了許多。他的陽壽所剩不多,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漸漸支撐不起以前的活動量來。


    “龍子您覺得怎麽樣?”靈猴擔心地問。


    雲容搖了搖頭,見承景皺著眉緊緊拉著自己手的模樣,又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說來不過是坐了片刻,我卻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靈猴答道,“當然,因為這靈槐是行風大人的生命樹啊!”


    雲容仰頭望去,參天靈槐枝葉茂盛,明明已有幾萬年的生命,卻仿佛正值壯年,靈氣充裕,欣欣向榮。


    承景伸手想摸,靈猴立刻拉住他,“別碰,這可是生命樹!不能隨便亂摸的!”


    承景悻悻地收迴手,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雲容忽然想到十餘年前,自己在幻境之中也曾觸摸過這棵靈槐,當得知這是行風的生命樹時便立刻收迴了手。


    那時行風不以為意地對他說,“你不用那麽小心,它已經死了。”


    想到這雲容的心中一沉,不知怎的,總覺得心情沉重。


    *


    火鳳的道侶慶典便如預想中一般熱鬧非凡。盡管靈獸們絞盡腦汁地想給火鳳準備一場壯觀盛大的慶典,可他們一直生活在落雪崖之中,畢竟心思單純,在他們看來極為奢華的慶典,在雲容這個外人看來也便不過爾爾了。


    這兩隻火鳳在一起修行萬年,早就暗投情愫,不過礙於修道不敢結契。兩個月前,他們曆經天劫雙雙得道,不日便可飛升,這才終於放下心來結為道侶。


    雲容坐在最後方,看見火鳳互相梳理著羽毛,由衷地祝願他們永遠幸福。隻是祝福之餘,想到自己孤身一人,便難免覺得落寞了。


    火鳳的道侶慶典才開始不久,承景便精神不佳先迴去了,而行風並沒有來參加,所以這道侶慶典隻有雲容孤單一個人。


    他離開喧鬧的山洞,眼前的落雪崖似乎寂靜下來,仿佛陷入夜幕中沉靜的精靈,讓人心生向往。


    空氣似乎有些冷,雲容搓了搓手,總覺得今晚有些涼。他在林子中信步走著,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行風的山洞。


    想到行風今日並沒有參加慶典,雲容便打算進去探望。隻是今日的山洞卻與往常不同,洞內石壁上的蠟燭全數熄滅,隱隱還能聽到絲絲喘息聲。


    雲容連忙跑到洞府深處,卻見行風蜷縮著身子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師傅!”雲容扶起他,行風渾身冰冷,他的手虛弱無力,八隻腳也在發抖,竟一時沒能站起來。


    雲容想到那棵生命樹,隱隱覺得不妙,“師傅,你怎麽了?”


    行風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他那張俊美的麵孔此時毫無血色,冰藍的眸子凝視著漆黑的一角。


    “我沒事,隻是到陰月了,我身上的舊疾便會變本加厲,隻要休息兩日便可。”


    雲容還是十分擔心,“還請師傅保重身體,不要勉強自己。”


    行風點點頭,又問道,“火鳳的道侶慶典你去了嗎?”


    雲容道,“弟子剛從那邊迴來,慶典十分熱鬧,小猴子們已經喝多了,弟子也專程給師傅討了些仙露來。”


    行風忍俊不禁,隻是他笑的時候身體仍然克製不住地顫抖,“也罷,落雪崖難得有這等盛事,火鳳修行萬年,此次飛升恐難再見,就讓他們好好慶祝一番吧!”


    雲容將行風扶到一旁的草垛上,為他點上蠟燭,“師傅好好休息,切莫太過勞累,弟子便不打擾了。”


    行風點點頭,趴在草垛上閉上眼。


    雲容離開洞府,走著走著又看到了行風的生命樹,有一瞬間他似乎看見那棵靈槐枯死凋零,但景象一閃,又變迴眼前生機勃勃的樣子。


    玲瓏從遠處跑來,抓住雲容的胳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龍子大人,我剛剛從您住處那邊過來,看到承景大人的狀況很不好,他渾身發熱,叫的很痛苦的樣子。”


    雲容心中一驚,再也顧不上其他,緊忙朝住處疾行。今日承景提前離場,看上去便不太舒服的樣子,隻是雲容實在不便離開,這才耽擱到現在。


    他心急地飛迴住處,一把推開門,卻見屋內空空如也,塌上的被子也被掀了起來。


    雲容正覺著急,一個人便突然從背後撲過來捂住他的嘴,將他緊緊地鎖在臂彎中。那人的衣服上帶著一陣寒氣,卻又有著如火般灼熱的體溫。


    他湊到雲容耳旁,沉聲道,“答應你平安迴來的事,我已經做到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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