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謝府小住了半月,承景在落雪崖晉升化神期被心魔控製連斬六人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修真大陸,後來連謝家的人也漸有耳聞。謝家三公子看承景的眼神怪怪的,走路也躲著他們。


    其實在“魔鸞宴九門”事件後,天下人都知道雲容對承景暗投情愫,自此,承景就似乎和魔宗掛了鉤,不管他做什麽都會被添油加醋地說上一番,這次就更不會例外了。


    落雪崖千百年來一直是魔宗的秘境,便是魔宗弟子都無法進入,可承景不隻如入無人之境,甚至還能在裏麵晉升,說他和魔宗沒關係誰信?甚至有人開始懷疑承景晉升如此之快是偷習了魔功,或許魔宗下一任的宗主就是他!


    已經有人開始蠢蠢欲動,繼承了魔宗代表什麽?代表七寶福地很有可能就在他手上!但還沒有人傻到行動。


    首先雲容身死不過是孟長德的一麵之詞,盡管有無念大師作證顯得十分可信。可魔修狡詐,萬一雲容還活著呢?況且承景現在還是神劍宗宗主的真傳弟子,隻要他一天沒被逐出師門,這群人就不敢與劍宗為敵。


    雲容也知道這些流言是必然的,現在再去後悔當初的酒後真言也毫無意義。反倒是照這個勢頭下去,三年後的九大門派試練,承景極有可能失去資格。


    上一世承景的確被九大門派拒之門外,錯過了幽潭秘境的開放。雲容思慮周到,已經開始考慮如何避免這一點,雖然劍宗真傳弟子這種名號在他看來可有可無,但他也一點都不想看到承景成為大宗門的公敵。


    雲容想著他們也該離開了,但謝家的事還沒有解決,就這麽一走了之雲容也不放心,於是他思量一番設下一計。


    幾人商量著偷偷將公子送去神劍宗,那控製妖獸之人定然會在路上出手,再由陪同的承景一並拿下,當然這位被送走的公子其實是雲容。


    雲容與公子相似是謝家公認的,若是蒙住麵再騎上馬,絕對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承景一點都不讚同這個餿主意,西苑公子算什麽人?謝賜憑什麽為他做到這份上?雖說有他隨行,可若是有什麽閃失又該怎麽辦?承景幹脆不同意。


    雲容笑了笑,承景總覺得那笑容中帶了些苦澀,“我是為了師兄好,舉手之勞而已,卻免得日後後悔。”


    西苑的公子就是莫盞,雲容幾乎可以肯定。雖然不懂為什麽承景沒有認出這個他心心念念的人,但他不想他日真相大白,看到承景悔不該當初的樣子。


    雲容總能捏到承景的軟肋,好聲好氣地勸了半日,承景便心不甘情不願地上路了。雲容早已考慮到一切可能的結果,若是對方並不相信他們,那麽謝府就變成了危險之地,但派來的最多還是妖獸——因為他必須抽出真身來拖住承景。


    雲容本意是讓謝靈寸步不離地守著公子,他則偷偷在西苑外圍灑下幾滴血,這樣一般妖獸都是不敢靠近的,可誰知沒等他行動,承景就直接把破魔珠扔了過去。


    雲容震驚過後心中又有些吃味,他發現不管他表現得如何不在意,可他一點都不希望承景對那人好。


    幾日後,一行人便偷偷上路了。他們走得很慢,雲容表現得完全是一個深居家中不勝腳力的公子的樣子。不過一日半,天色漸漸陰沉,雲容正騎著馬,身後刮來一陣厲風,一隻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領。


    承景反應極快,揚起一道劍光劈向那人的手,那人頓時放開朝承景衝去。


    來人披了一件黑色的長鬥篷,連麵容都看不清,他腳下騰著黑雲,鬥篷下的手骨瘦如柴,五指鋒利如鷹爪。他速度極快,行動如風,鬥篷一揚便是道道黑霧,同行的幾人衝上去剛碰到黑霧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雲容遠遠地站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盯著兩人的動作。說來也奇怪,雲容雖然靈根被毀修為全無,可他的眼睛卻完全跟得上兩人的招數,甚至絲毫不覺得快。


    雲容是變異風靈根,鼎盛時期殺人於眨眼之間,還未見血人就已經先沒了氣。此時還不到二十招,他便看出了來人的招數,“師兄!那人是石天鷹!小心他右手的袖口!”


    此時石天鷹的袖口正好從承景的麵前掃過,承景瞬間用火焰包裹住全身拉開了距離,火焰燒到了石天鷹的衣袖,露出那枯槁有如猙獰的樹根的手臂。


    石天鷹陰森地笑了,他扯掉頭上的帽子,露出同樣無血無肉的臉,“你引我過來難道打得過我嗎?你師傅都拿我沒辦法。”


    雲容心中一晃,石天鷹什麽水平他還當真摸不準,因為這人行蹤不定還癡迷煉丹,很少參與修真界的事,但雲容也是跟他交過手的,因為石天鷹在他剛曆經九十八道天劫後總是跟蹤他。


    不過那時雲容隻用了一根手指,無法跟他過一招以上的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但他知道石天鷹已經在化神後期停留了上百年了。


    石天鷹又古怪地笑了兩聲,“你這麽拚命該不會是為了你的姘頭吧?你別擔心,我可是有好好善待雲尊主,還給他找了個純陰之體做藥引,為了配得上他這位大乘期修士,我可是煞費苦心。”


    純陰之體!


    西苑公子說過他逃離家門之後的這幾年那道士也沒找他麻煩,可最近卻突然騷擾不斷,原來是因為石天鷹得到了雲容的屍首後想用上最好的藥引,於是又想起曾經被他放走的那個極品爐鼎了!


    承景麵無表情,冷冰一般的眸子古井無波,與平時的火爆脾氣相反,承景在戰鬥時永遠沉著冷靜,絕不會被任何事分神。


    越是有一顆火熱得為戰鬥而發狂的心,頭腦便越是冷靜清醒,雲容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一直認為承景是天生的戰士,他的整個生命都會在戰場上綻放如荼。


    手中的劍挽起一道道火浪,劍氣瞬間分為數道,這一招雲容還從未見過,可劍氣這種東西不是越強大越好嗎?分成數股雖然進攻速度和範圍會擴大,但每一道劍氣都會變弱,在麵對隻有一個敵人的情況根本沒有多大的用場。


    石天鷹顯然也不看好,他徒手便抓住了一道火舌,示威一樣朝承景揚了揚,“這東西簡直比九尾妖狐的尾巴還要弱!要不然你也一塊給雲容做個藥引吧!”


    還沒等他大笑兩聲,手中那道火鞭便瞬間膨脹,靈力幾乎擴大了幾百倍,便如同最初承景手中的劍氣。火舌向下一彎猛地刺穿了他的手背,火焰消失又重新聚攏,化成新的火藤。


    雲容也驚了一瞬,剛剛他分明感覺到那道火藤中孕著劍氣,而且那劍氣之強幾乎應該是承景此時的修為所能釋放出的全部劍氣!


    石天鷹惱羞成怒,不再管那些火藤,俯身朝承景衝去。但每當他認為麵前這道火藤對他毫無威脅時,火藤就會突然閃出劍光,便如同這數十道火藤每一道都是承景的□□一般。


    連吃了幾次虧他就看懂了,不是每一道火藤都有如此威力,而是承景可以快速選中某一道火藤,將其所有的劍氣用在這一道上。


    但這怎麽可能?要做到這一點就證明承景在與他戰鬥時,在不斷觀察自己的動向確定自己要進攻的是哪一根火藤,然後不能有一絲猶豫地將所有劍氣注入這道火焰中!


    承景不最是暴躁莽撞毫無耐心的嗎?!他怎麽可能在戰鬥時如此冷靜地分析戰況?普通修士在麵對比自己高兩級的敵手時必定全神貫注,所有的招數全憑本能。


    可承景不一樣,他就像為戰鬥而生,有著足以支撐他挑戰任何強者的天賦,石天鷹毫不懷疑再過百年,不!或許隻需再過幾十年,這人便會超過他,終有一天會成為修真大陸的第二個雲容!


    這樣的人就應該趁現在毀掉!


    石天鷹咬牙切齒,不顧被火藤的劍氣所傷,雙手抓住那根劍氣正足的火藤,張開大嘴吐了一口黑氣,他的鮮血頃刻被染成了黑色,順著那道火藤猛然拍上承景的胸膛,變化來得太快,雲容眼睜睜地看著那團黑氣打進了承景的心口。


    承景眼前一片血紅,他能感受到體內的心魔忽然暴動起來,顯然是石天鷹打入他胸口的黑氣助長了這東西。他餘光看見謝賜站在一旁震驚地看著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自己若是倒下了,謝賜一定會死在石天鷹手上。


    承景咬牙用劍撐住身體瞬間移到雲容麵前抱住他,迅猛燃燒的火焰將兩人包裹起來。承景踏上飛劍一躍數十丈。雲容趴在承景胸前聽到他瘋狂亂跳的心髒,還有口中極力克製而咬傷牙齦的聲音。


    “停下!停下!”雲容緊緊地攥著他,承景此時的狀況很糟糕,如果再這麽過度使用靈力必死無疑!


    可承景硬是咬牙堅持到百裏之外,他的飛劍終於一寸都移動不了,兩人雙雙跌落在地上,承景還是緊緊地抱著他的。


    他說,“我不會再讓你死了。”


    說的就好像他死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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