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奚真貞藏於背後的怨氣,隔著個張昌義,齊點點都能感覺的到,可總不能為了氣她而承認這件事。


    齊點點胡亂想著,搖了搖頭,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張豐宸以往多和網紅傳有緋聞,但都是捕風捉影的消息,張昌義身為他的父親,自認開明,並不在過在乎。


    可眼前這個網紅不同,不僅獲得了二叔歡心,豐宸本人更是看似認真,不由的張昌義重視了起來。


    說來不怪他反對,齊點點是個網紅不說,還是個名聲不好的網紅,饒是哪個正常的父母,都會持有一些保留態度。


    不動聲色的閃過許多念頭,張昌義還待道:“你——”


    “張先生,屠先生喊您進去,”一個護士出來打斷了他。


    張昌義將口邊的話咽了下去,朝齊點點輕微頷首,正了正神色,走了進去。


    張豐宸還在門口斜倚著,不走進也不走出,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父子倆一個威嚴為重,一個張揚居多,模樣並不很為相似,卻總莫名有某方麵使人感覺頗為一樣。


    沒幾分鍾,房間裏傳來屠天龍暴怒的聲音:“你說啥?!”


    真真看不出老頭和齊點點說話時候的虛弱無力。


    接著是張昌義聽不清楚的、快又急促的討饒聲,似是在忙安撫屠天龍,生怕惹得老頭動怒。


    在對屠天龍的態度上,父子倆卻是一樣,不論身份地位,總是處於弱勢的那一個。


    很快房間裏重安靜下來,恢複了先前的聲調,齊點點站在走廊上,心中一動,不地道的運功在耳,凝神去聽裏麵的對話。


    “如果臭小子想試試的話,你就不要攔了,是豐宸配不上她……”


    屠天龍還是一樣的脾氣,話說的半點都不客氣,叮囑著張昌義絕不能成為兩人之間的阻攔。


    齊點點略微聽一耳,便再不聽不下去,滿當當全是無所適從的情緒。


    老頭脾氣雖壞,卻有著一顆赤子之心,嘴上不說,行動上對每個人都很照顧,尤其是對她。


    自現代以來,要說相處最久的人,並不是張豐宸,而是病友屠老頭。


    薛醫生說,他可能是這兩三日的事了。


    齊點點心中大慟。


    她閉閉眼睛,做了個決定,視線便朝著奚真貞掃了過去。


    齊點點神情陰鬱,配合著額頭上的疤痕,某個角度之下使人略微恐懼,奚真貞再是對她不滿,仍有著揮不去的前世陰影,當下先是心中一跳。


    顧不上去追究“搶男人”的罪名,奚真貞強作鎮定的看望一邊,腳步一偏,便要往另一邊走去。


    “奚大小姐,”齊點點語氣低沉,無視她抵抗的態度,上前將她逼至牆壁:“你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且幫我畫一幅畫吧。”


    “我拒絕,”奚真貞心中大喊不妙,勉強微笑提醒道:“我們是仇人,你忘了嗎?”


    “以後有事,我欠你一次,”齊點點這般許諾,眸子裏風暴凝聚,不容反駁的請求:“你幫畫一幅我教中聖服出來。”


    奚真貞聞言,不自禁張大了嘴,反映了好半晌才道:“你幹嘛?你還想在這裏傳播齊教嗎,你……”


    她再說不下去,饒是多麽抵製有關郭朝時期的迴憶,仍止不住的想起初見齊點點的那一天。


    所謂教中聖服,奚真貞曾見過好多次,可都不如最初的印象深刻,那時她和齊點點尚未生怨,隨家中父親一起去參加聖女天授大禮。


    說白了,是為齊教聖女及笄而搞出的名堂。


    尋常貴室人家,笄禮不過是宴請親朋,聆訓揖謝,單他們齊教,浩浩蕩蕩,邀請江湖黑白兩道,是非恩怨,在大禮之日絕然不提,聲勢震動大江南北。


    禮請周邊百姓不說,還有些愚昧之眾早早從遠方趕來,隻為參加所謂的天授大禮。


    初次見麵,便是大禮之日,齊點點自高台之上徐徐而出,享江湖祝賀,接百姓參拜之時。


    她穿著那聖服,顏色絢麗,彩虹之感,華服耀眼到真若神俊一般,配合到她那一張臉,整個人都是光芒逼人不可直視。


    奚真貞絕不能原諒,自己身為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兒,在那刻所生出的相形慚穢之感。


    ***


    齊點點等待多時,她仍在恍惚。


    不知她在想什麽,可作為唯一見過聖服多次,且有畫畫盛名的奚真貞就在眼前,齊點點隻有她可以選擇。


    奚真貞迴過神來,將注意力集中到現實之中,紅唇微啟,輕聲道:“你就不怕露出馬腳,被當做妖孽燒死?”


    若說馬腳,齊點點露過太多,可她總歸是要離開的,因此何需在意太多——倒是不知背後張豐宸所做的努力。


    “我若要死,必定拉你一起,”她緊盯著奚真貞,若擇人而食的野獸,略顯狂躁,耐心已是不足:“你畫是不畫?”


    不似旁人是將“死”當做個語氣詞,她是真指的死之一字所本有的意思。


    奚真貞脊背發寒,偏過頭去,暗咬銀牙:“我畫。”


    齊點點的眼神緩和下來,伸手撩起她淩亂的一絲發,對奚真貞道:“你有何心願,且告與我知。”


    冰涼的手拂過自個耳際,奚真貞強抑住哆嗦的衝動,恨恨的想脫口而出:你走!


    可終究是沒說出來,奚真貞美眸垂下,掩住惱意,彎腰縮頭,不顧形象的從齊點點手臂之下鑽出。


    她後退一大步,雙臂抱胸,盡量使語氣聽起來是平靜的:“你是要迴去的?”


    “見到蔡公子,問句他可好,斷了他的心思,勸他娶房妻子吧。”


    說來叫人憤懣,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前世蔡公子癡心於齊教妖女,對自個不聞不問,可那妖女本身,竟是從未和蔡公子打過交道。


    想及此處,恨意啃噬著奚真貞的心,使得她膽子都大上了不少:“齊妖女,你早晚被人燒死!”


    雖說怒著,可終歸算是答應了下來。


    這邊兩人對話剛完,那邊張昌義也從房間裏走出來了,他出門先瞧見齊點點,倒是未曾繼續先前的對話——也不能繼續。


    他隻是道:“齊小姐,這兩日麻煩你先在家裏暫住吧。”


    齊點點默然應下。


    屠天龍累了,閉目休息著,床邊圍著醫生護士在檢查他此刻的身體情況。


    齊點點進去了,又出去,來迴之間兩次路過門邊的張豐宸,兩人俱無交流。


    唯有奚真貞,擔心的拉拉他衣袖:“豐宸,你怎麽總是在這兒站著?”


    ***


    隨奚真貞如何和張豐宸講話,如何在一邊探望屠天龍的時候,關心著他的起居吃喝,齊點點均無半分反應。


    隻在最初的時候,盯著她憑著印象畫出聖服圖片,又將唯有穿著才知的細節告知於她,得到了最終完全複原的模樣之後,才算罷休。


    奚真貞之名,並非虛傳。


    獨坐於房間之中,齊點點望著那副聖服的畫,手持著恍惚了半晌,似乎看到及笄的自己,在高台之上,自以為通曉萬般世事,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又是何等的幼稚無匹。


    她挪開視線,不再多想,摸到自個手機。


    從得知屠天龍病危的那刻起,她便關了機,不被外界打擾分毫,此刻按亮屏幕,一個接一個的來電提示短信便發送了過來。


    有牧蓮的,有吳嬌的,卻也有陸茜的。


    牧蓮有事,可以理解,但吳嬌不知為何,竟打了許多個,數來最是為多——齊點點明明提前告知了他,近日有事,先莫聯係。


    頓了頓,齊點點還是先給牧蓮迴撥了過去。


    還不曾響起,那邊便接起了電話:“齊點點!你——”


    “先聽我說,”齊點點打斷她,不急不緩的問道:“我記得,公司裏有個以做衣裳而聞名的網紅?”


    “嗯,小裁縫,你先別關心她,你——”


    “牧蓮啊,”齊點點聲調不急不緩,可雙眼已是失了焦距的落在虛空中:“你幫我聯係她,給我做套衣裳吧。”


    接觸以來,約莫對齊點點性情有了把握,這個是不在意旁人,甚至於不在意自身,對周邊無關的一切都略微淡漠的人,從不會讓人把她和脆弱聯係在一起。


    可如今,牧蓮聽得她語氣中帶虛,竟有那麽絲……脆弱?


    她將話放在一邊,先是應了下來,對於齊點點問能不能一天之內做好,也遲疑著道:“我……先問問他吧。”


    讓齊點點將圖片發給她,牧蓮才道:“霍榮然怒了呢,說我們汙蔑他,指名道姓的問你敢不敢和他當麵對峙來著。”


    “那個大人物,不知道是真見了新歡忘舊愛還是怎麽著,一點都不插手,我可聽說他真的去找吳嬌了。”


    “你和吳嬌關係不是很好麽?我看他這人有點單純,你注意著點,小心他在那個大人物手裏吃虧。”


    “我都想喊你姑奶奶了,這幾天能是失聯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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