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了對夫妻,五十多歲的年紀,衣裳洗得褪色,白發中摻雜些許黑發,皺紋深如溝渠,在中央空調下仍熱出一身汗來。


    夫妻倆悄沒生息的向房間裏打量,屏著氣說話,生怕驚動裏麵的人。


    “朝牆蹲好幾個小時了,腦袋沒壞吧?”


    “不能吧,大夫都說了情況穩定……”


    門外夫妻倆竊竊私語,門內齊女蹲在病房裏一動不動,漆黑瞳孔裏反射出的除了白刷刷牆壁再無其他。


    醫院……這裏是醫院吧,牆壁慘白的刺眼,消毒水味充盈鼻間,熏得人難受。


    腦海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齊女一時接受不及,見不得半點新事物。


    先是按身體原主的思維琢磨到底發生了什麽。


    方才她還是大名鼎鼎的邪教聖女,遭朝廷和武林正邪兩道聯手追殺,跌入懸崖,此刻便成了不思進取的二十四歲齊點點。


    應當稱為是穿越。


    靜心一探,內力半點不存,資質不堪一提,抬手踢腳均是虛弱,走兩步喘三下。這樣的年齡身體從頭再來,能達到以往的十之一二都是虛幻美夢。


    他人的軀幹,他人的世界,觸目可及,樣樣新鮮事物。


    死去活來,成了別人,她心煩意亂,衝門外陌生夫妻瞪眼:“有事?”


    “點點啊,你--”吳春菊欲言又止,話到嘴邊換了個問題:“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是原主的母親。


    齊點點本身是個孤兒,對親人不存什麽感覺,卻不知受了什麽影響,腦袋一蒙,露出一個蒼白淺笑:“我好多了。”


    女兒轉好,夫妻倆無比欣慰,齊長生一放鬆,便道:“這就對了,不管別人說啥,咱還得好好過日子。”


    他還想說什麽,被吳春菊嫌棄多嘴,暗戳他一下,討好的問齊點點:“餓了嗎?”


    看起來還有內情。


    齊點點喝著清淡無味的白粥,定神一想,頓時了然齊長生的勸慰所為何事,且知道了原主如何出的車禍。


    原主有個念念不忘的初戀男友,高中相識,大學畢業後分離,對方已新交女友步入新生活,她仍死纏爛打,無一刻消停。


    情侶間的矛盾因此而起,爭執中初戀的現女友一氣之下離開,貨車避讓不及,衝出去的原主舍身成仁。


    女孩輕微擦傷,原主魂歸地府。


    損了夫人還折兵,齊點點一曬,想說窩囊,又覺得不地道。


    表麵上看,原主舍己相救路人,被幾家小媒體報道出來,賦予她“最美車禍女孩”的形象,小小的出了名。


    現在新聞那麽多,各色各樣層出不窮,原主的事情實在是不起眼,沒意外的話,幾天就能過去。


    接著卻另有知情者說出真相,吐槽所有事都是原主自己作出來的。


    暗含之意便是,車禍活該,不值得同情。


    一下子火了起來。


    好奇之下有些人找到她微博,多多少少漲了些粉絲,鼓勵的是有,罵她的最多。


    再加上原主二十二歲大學畢業,為了追隨考上研究生的初戀,離校後一直在家準備考研。可她滿腦子談情說愛,整日裏捧著書看不進去,自是考不上。


    考了三次都考不上,初戀研究生畢業讀博了,她還沒考上。


    她整日閑在家裏,唯一勉強稱得上工作的是網絡上做主播,不過她一長相尋常,二不會聊天,三沒有才藝,天天播的隻有吃飯喝水,喝水吃飯——至今全部收益十幾塊。


    前女友、啃老族、女主播,每個都能招來罵聲一片,更何況三個身份連出。


    感情不順,事業不存,出了車禍還得被網友罵,原主外傷加內傷,最後便宜了跳崖的齊女。


    ***


    齊點點勉強理順目前情況,還沒來得及考慮其他,汗毛忽的一豎,在天然的直覺下看向了門口,耳邊跟著響起了吳春菊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您又來啦,她好著呢,好著呢。”


    吳春菊身後,一個身材高挑,白色襯衫和緊身半裙的女人直直走進來,她黑發既長又直,容顏姣好,眉眼凜冽,舉手投足間似是將病房裏的氣溫帶低了好幾度。


    初戀的現女友,冷炳丹。


    齊點點一陣顫栗,湧起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厭惡感,偏過了頭去不再看她。


    吳春菊出去了,病房裏除了齊點點和冷炳丹,隻有另外一個插著氧氣,不發出半點聲息的病人。


    長久的沉默中,還是冷炳丹率先開口講話:“我和他分手了。”


    齊點點的耳朵一動。


    “他考上博了,日子過的充實又好,看起來並沒有被你影響,”冷炳丹平鋪直敘,不帶任何私人情緒:“二十六歲的博士,未來可預期的坦蕩光明,和你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些天,他來看過你嗎?”


    “我之前勸過他來探望你,但是他說怕出現會影響你的心情,對身體恢複不好。”


    “借口和理由,你能分的清吧?”


    冷炳丹言語如刀,刀刀剮在齊點點身上,她下意識的瑟縮,又覺得莫名其妙,於是轉過身去,直視冷炳丹的眼睛,道:“你無須講與我知。”


    冷炳丹微詫。


    齊點點立馬換了說話方式,拒人於千裏:“還有事嗎?”


    齊點點對她的態度從未好過,冷炳丹不以為意,隻是盡到自己問心無愧。


    看著齊點點精神十足,恢複的很好的模樣,冷炳丹挪開了視線,道:“我要出國了,大概……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你有什麽事可以發信息給我。”


    提及出國,齊點點立刻從原主記憶中獲及了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形象,而她這邊一個愣神,那邊冷炳丹已是離開了。


    齊點點不甚在意,快速串聯了原主有關現代社會的一切記憶,摒棄全部無用的私人信息,循著印象拿到她的手機,亮屏,解鎖,搜索——


    她的手指停留在輸入界麵上,猶豫片刻,還是首先輸入了三個字:斷頭崖。


    斷頭崖,又名情人崖,因傳聞齊朝的最後一任聖女在此殉情而出名,是有名的旅遊聖地,被列為情侶不得不去的十大聖地之一。


    位於離她現在千裏之遙的魯省,路費即要近千。


    思及教中諸位兄弟,齊點點萬般的不放心,對光怪陸離的現代社會都興致欠缺,連帶著忽略了所謂齊教聖女殉情傳聞,既不知是具體為何來到這裏,她便隻好嚐試怎麽來的怎麽去——打算想法子去跳崖了。


    本就是撿來的一條命,賴活不如好死。


    ***


    “你不能走……”


    細碎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陌生而又無比熟悉,齊點點不用多想,立時了然是誰在講話。


    原主未死透,躲在身體裏對齊點點的出現驚愕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出來說話了。


    齊點點大喜:“那你放我走!”


    原主做不到。


    她同樣不知怎麽迴事,迷迷糊糊的一覺醒來,發現身體裏多了另個意識,還是來自古代的邪教聖女——若不是齊點點太為幹脆利落的直接要跳崖,她還會處於委屈迷茫中緩不過神來。


    可惜了,明明是她的身體,控製權卻在齊點點手上。


    齊點點希望過後立時陷入失望,她一顆心冷下來,自腦海中迴應:“你既不能放我走,我自要想辦法離開。”


    “不行!任佑……任佑才剛剛和她分手!”


    原主著急的阻止,尚未怎麽著,已是帶著哭腔在抱怨:“你為什麽這時候莫名其妙的出現啊,你走!你快走!”


    “你有錢嗎?我走,”齊點點問。


    好歹活了二十幾年,原主有著兩千餘塊的存款,支付個路費綽綽有餘。


    不待原主迴答,齊點點再次低頭看向手機界麵,生疏著操作點進軟件裏買票。


    “不行!你不能走!”


    原主在齊點點腦海裏叫嚷,情緒激動之下,竟搶迴了身體控製權,可惜僅短短一瞬,隻來得及讓齊點點抬個頭,視線轉移了一下。


    而這一轉移,便看到了病房門前一閃而過的身影。


    是他!


    原主尖叫,一股氣上來,使得剛拿到手機的齊點點不自主站起身來,拖著病弱的身軀跑向門口,嘶啞喊出聲:“任佑!”


    “你幹什麽!”齊點點大驚,眼睜睜的看著自個行動不受控製,算是知道了原主方才是什麽感受。


    她不欲多生是非,立馬和原主搶奪控製權,可惜的是原主牽扯到任佑的時候,竟有著無比的決心和極大的勁頭。


    過程中兩人接連轉換了幾次,轉的齊點點頭昏腦漲,跌跌撞撞中發現自個到了走廊處。


    枉齊點點堂堂古代邪教聖女,風裏來雨裏去,在此刻仍輸給了溫室裏的現代啃老族。


    熟悉的背影逐漸遠去,險險消失在轉角處的時候,一聲殷切唿聲喚住了他:“任佑!”


    齊點點大怒,最後努力了一次,一秒鍾的時間內,身體試圖迴轉卻又被原主扭正迴來,如此情況下來,她左腳絆右腳,傷痛下不夠靈敏的身軀自然跌倒在地,摔的毫不客氣。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摔倒的疼痛尚未傳輸到腦神經,一雙幹幹淨淨的男士白色板鞋已是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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