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葉大娘這喜歡念叨的毛病啊, 葉渺都不用開口問, 隻要偶爾的附和一下,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包括救了自己的那個恩人。


    淩染。


    葉渺記得, 他是村裏的小霸王,是林招娣嘴裏,不入流的小混混, 也是村裏從不上工,卻總有人幫他做事, 讓他拿滿工分的‘關係戶’。


    至於葉招男所說的無意落水,在葉渺的記憶中, 根本沒有這個事情。


    那天, 她是被奶奶葉良娣吩咐,把在河邊玩的兩個弟弟叫迴家吃飯, 卻不想他們習慣了不把葉渺放在眼裏,還拿石頭扔她,躲避之中,葉渺滑了一跤, 便摔進了水裏。


    而後掙紮間,她看到兩個半大的孩子站在河邊,半點沒有叫人救她的意思。


    直到她往水裏沉去,她的好弟弟,葉敬明居然說,這麽快就沉下去了, 沒意思!


    猶記得,那是葉渺沉下去的時候,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在葉招男口中,她得知了後續。


    落水的葉渺,不知怎麽撞上了打秋風的淩染小子,也虧得那小子雖然遊手好閑,卻是個心善的,懂水性,這才把她撈出送了迴來。


    隻不過那天,葉招男記得,葉良娣非但沒有道謝,甚至罵了淩染半天。


    說到底就是一句話。


    要錢!


    理由是,葉渺的身子被淩染碰了,他就該負責,娶了她,至於彩禮,也不要多了,那些什麽幾大件的也就算了,普普通通拿個三百就好了。


    天知道,村子裏嫁的最好的姑娘,彩禮也不過是一百,就算不要幾大件,折算下來也不過兩百,哪裏來的這三百。


    淩染當時就拒絕了,於是葉良娣就在門口那麽罵了起來。


    罵什麽呢?


    還不是說淩染耍流氓,占了他們家姑娘的便宜不負責什麽的。


    可是啊,在場誰都不是瞎子,從淩染背著人家姑娘迴來的時候,就一直有人跟著圍觀了,前因後果,隻怕是比葉良娣一家還要清楚。


    所以這個時候她在罵呀,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後來呢?”


    微微低頭,葉渺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眼中盡是難堪。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嫌棄,可都那個時候了,他們想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救人,而是糾纏她的救命恩人敲詐?


    嗬,該說他們精明呢?還是蠢呢?


    葉渺是真的不知道。


    “這不,淩染小子不同意,你奶奶就天天跑到他家去鬧,為了躲你奶奶和你媽,他直接跑了,也不知道是去哪裏了。”


    “不過要我說啊,這事,是你奶奶不厚道。”


    “大妞你也別瞎想,等淩染小子迴來了,我到時候幫你問問,如果他實在不願意負責,那就,那就換一個人,到時候大娘幫你相看,你奶奶那邊……”


    後麵葉招男再說什麽,葉渺都沒太關注。


    其實嫁不嫁人,她心裏並沒有太在意,隻是源於心裏對這個名字的一種熟悉感,才讓她多了一絲關注。


    當然,更多的是厭惡。


    是那種,仿佛吃了蒼蠅般的惡心。


    但是葉渺得承認,經過葉大娘這一嘮叨,她總算把記憶裏的時間線重新刷新,也算是分清了現在的時間,包括她現下的處境。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她接下來的打算。


    在她還小的時候,葉渺是聽著林招娣的念叨長大的。


    什麽你個沒用的死丫頭,為什麽不是男孩?死丫頭,還不看著你弟弟?死丫頭還不快做家務?死丫頭還不快滾!死丫頭,等你長大了,你的彩禮是要留給你弟弟的,知道嗎?……


    諸如此類的,數不勝數。


    至於葉良娣那邊,也是差不多的說法,不過還加了一個葉敬宇罷了。


    “大娘,我該走了,不然……”


    心裏在想什麽,隻有葉渺自己知道,但麵上,她微微低下頭,用怯弱的動作,遮擋了平淡的神色,以及那張清秀的臉。


    “都怪我,拉著你說了這麽久,大妞你快走吧,迴去的時候小心點,免得碰上你家哪個糟心的長輩……”


    被葉渺這麽一提醒,葉招男猛然一拍腦袋,連忙走向門口。


    確定了門外沒有葉建國一家的人過來,便招了招手,輕車熟路的送走了葉渺。


    “唉,造孽哦。”


    葉渺出門後的歎息,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不過聽見也沒有關係,葉渺不在意,也許是以前聽多了的緣故,她對這些,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從葉招男家迴去的距離並不遠,不過時間還早,葉渺卻遠遠看到家裏大門敞開,像是有客人的樣子,不免心生疑惑,緩緩放慢了步伐。


    “那就這麽說定了啊,明天我帶他們過來。”


    縱然再緩慢的腳步,也終究有到達終點的時候。


    準備進去的葉渺,正好聽到那位客人的話,下一秒出來的兩道身影,正好和葉渺對上。


    “死丫頭,還站在這裏幹嘛,滾進去!”


    前來送人的葉良娣,在看到葉多子停下來時微楞,但在看清她停下來的原因後,頓時臉色一沉,訓斥著葉渺,明顯很不喜歡她。


    正好,葉渺也很不喜歡葉良娣,再加上旁邊那位‘客人’恍若實質的打量目光,就像是評估貨品一樣,她也不想待。


    低下頭,掩蓋了眼中的淡漠,葉渺避開站在門口的二人,朝屋裏走去。


    而葉良娣,看著葉渺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神色是毫不遮掩的嫌棄,隻不過在轉向葉多子的時候,迅速變成了夾雜了幾分得意炫耀的笑容。


    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後,葉良娣跟那個客人是怎麽你來我往,此時的葉渺,已經迴了廚房。


    當然,她可不是找吃的。


    因為她沒有單獨的房間,所謂住的地方,不過是在廚房角落的一堆稻草上。


    也就是說,廚房的這個鋪著稻草的角落,隻能容納一個人蜷縮,甚至不能伸直腳的地方,就是她葉渺十多年的容身之地。


    然而這個地方,也即將失去了吧?


    今天來的那個‘客人’,葉渺自然是認識的。


    村裏的媒婆嘛,凡事哪家有個賣女兒、要媳婦的,她總能湊上一腳,偏偏這種習慣,卻是村裏普遍的習俗,很少有人覺得不對。


    她已經大概能猜到,葉多子今天來的目的了,隻是不知道,另一家是哪裏?


    嗯,當然,葉渺嫁是不可能嫁的,但眼下,卻不是離開的好時機。


    廚房內還未散去的熱氣,夾雜著幾分菜香,透過窗戶,葉渺還能清楚聽見院子裏吃飯的一家人,是如何其樂融融,以及提到媒婆今天到來的目的,是如何開心。


    自然,這份開心可不是為了葉渺。


    隻不過是在未來,家裏會少了個人,多出一百多彩禮罷了。


    葉渺神色淡漠的坐在稻草上,聽著外麵關於自己‘未來’的討論。


    比如說她即將嫁的人,是隔壁孫家村那個幾十歲的老頭子孫立明,家裏算得上有些積蓄,不然也不會出一百多的彩禮。


    說起這個老頭子,也就不得不說,他那個因鬧事被打死的兒子了。


    要不是去年孫立明的獨子死了,他也不會想著,再找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看看能不能再生一個。


    不過要算起來,孫立明那個死去的兒子,雖然是個混混,但好在孝順,有什麽東西也都緊著老子,這才造成了,哪怕他被人打死,老子也有錢再買個媳婦。


    至於為什麽要現在賣了葉渺。


    那是因為,再過幾天,村裏就要開課了,葉敬明兩個熊孩子,非鬧騰著要去上學。


    這不,還能怎麽著呢?


    憑葉良娣的重男輕女,可不得把葉渺賣了,攢點錢給兩個孩子上學嗎?而葉渺的意見?那重要嗎?誰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把她生養這麽大,如今不就是她迴報的時候了嗎?


    外麵的話題,漸漸轉移到葉敬明兩個男孩的上學問題,自始至終,甚至沒有人問過一句葉渺。


    而這樣的場景,自然不是首次了。


    聽著外麵一家親的其樂融融,葉渺並未起身,她不是不餓,隻不過是餓死,她也不想再吃一口這個家的食物,覺著惡心。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嫌棄,隻不過,心裏也許還有一絲希望的吧。


    隻如今這僅存的一絲希望,也被那輕描淡寫的幾句討論,毀的粉碎。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什麽,明知道這些人就是這樣,可為什麽身體還是會覺得,有種骨子裏散發、無法驅散的寒冷呢?


    雙手緊握成拳,葉渺微微低下的腦袋,遮住了唇角微微上揚的嘲諷。


    原本她還想著過段時間再離開,可如今看來,是完全等不了了。


    如今葉建國一家,還沒有重視葉渺,隻當她還是從前那個百依百順,畏手畏腳的死丫頭,卻沒有人注意過,那向來低下的頭,是為了遮住眼中的淡漠。


    的確,她的身體還沒養好,不能跟他們正麵對抗。


    可誰說了,一定要正麵對抗呢?


    為了養精蓄銳,葉渺靠坐在牆角,並不在意稻草的微涼,亦或者是說,已經習慣了。


    農村的夜色來的很早,在這個物資貧乏的時代,為了不浪費資源,挨家挨戶都早早關了門,滅了燈,上床睡覺。


    葉建國一家也是如此。


    細細聽了聽,確定外麵沒有聲音了,葉渺起身。


    夜晚的天空,依舊是月明星稀的模樣,哪怕沒有燈火,腳下的路,也能清楚分辨,隻是如今夜深,更多的人是選擇了睡覺。


    在院子裏等了好一會,屋裏都沒有傳來動靜,葉渺看了一眼過後,便打開了門。


    開門的聲音很大,葉渺仿佛不恐懼驚醒他們,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她並不恐懼葉建國一家,所謂沉默,所謂畏縮,也不過是在沒有能力反抗之前,暫時的避讓,以免引起麻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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