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不會蒙古話,這些蒙古騎兵不懂漢語,幸好兩邊都會幾句金國話,互相連說帶比劃片刻,歐陽克便向陸錦道,“這些蒙古人似乎是邀請咱們去做客,那商隊的人都死完了,咱們在草原上兩眼一抹黑,你要殺的鐵木真在哪都不知道,不如跟他們迴去,好歹先找個會漢話的人再說。”


    陸錦用手帕擦著臉上的血淚泥,聞言隻是點頭,“好。”


    歐陽克難得見她眉目和順表情柔婉,竟無半分諷刺傲慢,殊為難得,雖然頂著個大花臉,卻隻更顯天真可愛。不由得心中一蕩,又是情動,又是自得:她竟也能如別的女子一般待我。


    須知歐陽克自從發現自己對陸錦竟有種種難舍之情,便心中憤懣不已,既是為了陸錦那樣兇殘待他,他卻不舍稍離,更是為了他心知肚明陸錦的告白無論多麽動人,其中權宜的成分都比真誠大。可是這個夜裏,狼群之中,他終於肯麵對自己心意,將唯一武器交給陸錦讓她逃命去,危急之時他未及細想,如今才反應過來,他當時做出了多麽驚人的選擇。


    而陸錦居然不肯獨自逃命,剛才又憤怒地打他耳光,又是痛哭流涕,歐陽克卻忽然明白了陸錦的想法,那大概是一種“他/她明明是這樣一個卑鄙/惡毒之人,為什麽我偏偏這樣中意他/她?”的對自己的憤怒吧。是的,她討厭他,鄙視他,可她也忍不住喜歡他,哪怕多麽不情願,可她連生死關頭拋下他獨自逃命都做不到,多麽可惡多麽真誠!


    這樣一想,反而比陸錦一味的傾心於他更令人安心與得意。歐陽克伸手幫她把頰邊碎發別在耳後,輕聲問,“好姑娘,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吧?”


    陸錦瞪他一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連我的底細都挖幹淨了。”


    歐陽克道,“我是問你真正的名字,我該去向誰提親?”


    陸錦不禁失神片刻,真正的名字啊,那真是已經許久不曾想起了,雖然已經十多年沒人叫過,卻從未在心中退色。可是,在這個世界提起它又有什麽意義呢?歐陽克雖然知道她心中隻有一個叫“張建設”的父親,可也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麽。不如說,這件事她既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也不想對任何人說。“……你不必胡思亂想,我叫陸錦,陸乘風就是我親生父親,我之前說的你且忘了吧。”她說到這裏,突然反應過來,“提什麽親?誰說要嫁給你?做你第七十二房小妾嗎?”


    歐陽克不由苦笑,“哪有那麽多……”他見陸錦臉色陰沉如水,再不複剛才的溫柔平和,立刻改口柔聲道,“錦兒,那些庸脂俗粉怎能與你相比?若得你相伴左右,我定遣散所有姬妾,隻你一人足矣。”


    陸錦冷笑一聲,“可我隻你一人卻不足啊?”


    歐陽克一怔,立即道,“這世上如我一般英俊瀟灑武藝高強情深似海的男子,有一個已是異數,焉得第二個?”


    陸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再也板不起臉色,她看見商隊幸存的十幾人正在收攏剩下的財物,與蒙古人一起將死去的人馬與狼屍就地掩埋。說來這十幾人能活下來,也多虧了歐陽克和陸錦稍微阻撓了狼群才讓他們有機會跑掉又迴來,她暗歎一聲,也不上前幫忙,自己找了個上風處背對這場景發呆去了。


    歐陽克心知自己的黑曆史太多,實難掩蓋,什麽時候說起來也理虧。雖然他也並不覺得能寫出來小黃文的陸錦有多冰清玉潔,但人家沒撞在他眼前啊,他卻是擄掠民女被逮個正著,而且看陸錦言行,對這種行徑可是深惡痛絕。至於陸錦說隻他一人不足什麽的,此時當然隻是賭氣罷了。不過,二三十年後這話會不會成真,還真難說。歐陽克此人沒什麽男貞女烈的觀念,也比一般男人更明白女人也有欲|望這迴事。他比陸錦大了十多歲,陸錦武藝高強人又狂妄,指望她出嫁從夫歐陽克想都不敢想。


    幾番思量權衡,歐陽克心想,罷了,真是前世孽緣,我連性命都能舍給她,難道因為她一句戲言瞻前顧後錯失終身嗎。


    歐陽克上前道,“錦兒,我說真的,我們在蒙古殺了人我就同你一起迴家去提親好不好?”


    陸錦低頭想了片刻,雖然心裏歡喜,可仍然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讓我想一想。”


    她居然不是故作矜持而是說真的。歐陽克又是驚奇又是生氣,他們二人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更兼雖無肌膚之親可也一路同行同止,她對二人是否成親居然仍要想想!


    因陸錦馬術不精,二人隨蒙古人迴大帳時也是共騎,歐陽克將她抱在懷裏好話說盡百般誘哄,逗得陸錦笑聲連連,可也不肯鬆口。眼看風吹草低,遠處已經可以看見大片錯落的蒙古包,歐陽克忽然福至心靈,低聲道,“錦兒,你若肯許婚於我,我歐陽克發誓,必定一生一世隻愛你一人,若有二心,叫我死於萬蛇之口。”


    陸錦吃了一驚,雖然歐陽克此人恐怕不是個守信君子,可他肯發下毒誓,單隻此時此刻,那是再情真意切沒有了,道,“我不是怕這個……唉,等會兒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隨著蒙古人到了大帳,那裏正好也有一隊商人與蒙古人交易,由那隊中商人翻譯,二人終於問清,原來這裏屬於現在蒙古草原上勢力最大的克烈部,而克烈部的首領正是鐵木真的義父王罕。陸錦教歐陽克謊稱他們有親戚一對母子流落在草原上,聽說在鐵木真帳下,這次是特地去接他們迴宋國的。


    那詢問他們的百夫長數年前曾跟著王罕迎接金國敕封使臣,還真曾聽說過與王罕之孫都史打架的,除了鐵木真的兒子托雷,還有一個漢人小孩,當下便無懷疑。蒙古人一想熱情好客,鐵木真此時又與王罕關係親密,那百夫長不止安排他們好吃好喝,還讓族人讓了一頂蒙古包給他們住,二人這才算暫時在蒙古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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