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風一路沉默著被陸行空推迴書房,對著牆壁上自己的字畫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歎道,“行空,若是當年沒有陳玄風梅超風那些事,不知我如今該是何情景。”


    陸行空雖知道陸乘風心中一向悲憤自苦,但卻是頭一次聽他如此明白說出來,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良久才說,“若是如此,莊主的琴藝書畫一定沒有如今好。”


    陸乘風笑道,“不錯,這也可算是使之桑榆收之東隅了。”隻是他雖然說得瀟灑,臉上卻仍然悲苦。


    陸行空見了,心中更是深恨那震斷陸乘風腳筋的桃花島主,但他深知陸乘風對此人敬若天人,言語上亦不敢有半點不恭。隻好問,“莊主看小姐的劍法如何?”


    陸乘風道,“錦兒天分確實過人,再過幾年,說不定我也不是她對手。”


    陸行空驚詫莫名,“莊主為何如此說?小姐不是經脈不全不能習武嗎?”


    陸乘風搖頭道,“經脈不全,自然不能修習內力。沒有內力,筋骨又不強,自然力氣不足。我從前隻道這樣便是不成了,沒想到錦兒練那劍法雖也隻是規規矩矩,沒有任何出新之處。但劍勢卻十分驚人。”他撚須微笑道,“若她將來劍法能夠十倍於此時,就算沒有內力,難道又會比別人差了?”


    陸行空聽不懂這些,但他能看到陸乘風臉上的欣慰之色。心想莊主雖然這些年寄情於書畫,但心中果然更癡迷武學。陸錦兩歲識字三歲誦詩時,莊主隻看到她陰沉寡言,如今不過看她練了一次劍,便對她的天賦頗覺欣慰了。


    陸行空卻不知道,陸乘風不隻驚於陸錦的劍法,更因此而想起了一個人:他的師兄曲靈風。


    昔日桃花島上六大弟子,武功最強的並不是最年長的陳玄風和梅超風,而是比陸乘風還要小好幾歲的曲靈風,他雖然年紀幼小,卻天資驚人。學武的時候從不要人教第三遍,沒有講解過的招式也能自己想出後招變化,七歲第一次與人試招就懂得靈活機變。琴棋詩書自不必說,天生全才這個詞,桃花島眾人認為除了黃藥師配得上,就是專指將來的曲靈風了。


    明明桃花島弟子都是人中俊傑,偏偏在曲靈風一個人的襯托下個個都似蠢牛木馬一般。


    陸乘風想起昔日他十歲上初入師門,第一件任務不是學武而是給四歲的小師兄喂飯,不由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心想若是他日能夠再見曲師兄,定要叫他看看,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像師父的人。


    隻是不知道,那個十年前就已經武功高到令所有師兄弟都隻能仰望的英武少年,如今又在何方。


    陸乘風既然將陸錦與昔日桃花島聯係起來,立刻就對她怪異的個性無限包容起來,畢竟桃花島上什麽性情的人沒有。但另一方麵卻開始關注陸錦的文課。


    陸錦看古文找jq那是興致勃勃,要她吟詩作畫彈琴下棋,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勉強敷衍了幾次後,不耐煩的陸錦直接抄了納蘭性德的“人生若隻如初見”給陸乘風,聲稱他若做不出更好的詞,就別來教她。


    這話實在大逆不道之極,但在足以流傳千古的“人生若隻如初見”的襯托下,卻散發著一種牛b哄哄的王霸之氣,直震得陸乘風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倒是陸冠英眼見得姐姐飛快地脫離了詩書的地獄,連忙來懇求姐姐順便拉他一把。


    陸錦早不記得陸冠英原作中何時出場有何作為,但仍然記得他武功十分廢柴。她這幾年也一直奇怪,仙霞派傳授的是正宗少林功夫,跟粗陋兩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和尚們大多更加沉醉佛學,武功不高不奇怪,但以陸冠英這幾年表現出來的勤奮,怎麽後來會成為廢柴?


    這時聽了陸冠英訴苦才終於明白,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除了個別如同黃藥師那樣的變態,在一方麵用的功夫多了,另一方麵就難免要差點。就算是黃蓉那樣的天才少女,也曾經抱怨如果她不是什麽都想學,想必武功不是當時情景。


    陸錦也是如此,她自從開始在練劍上下功夫,便除了按照虯木吩咐誦讀佛經,甚少看別的閑書,同人什麽的更是幾個月才寫一篇。雖然自覺本來就沒多少的文采下降許多,但她在練劍上也得到了極大的樂趣,也就不抱怨了。


    陸冠英天資普通,要想有所成就隻能靠時間和汗水來堆,他自己有個姐姐對比著,也十分有這個自覺。之前在雲棲寺,他每日練完功都累得恨不得倒地就睡,再要他提起心力來學習詩書簡直是強人所難。隻是迴了家,陸乘風不止看得緊,還布置了一堆功課給他做,每日裏背完書寫完字,一天都過去大半了。


    若是長此以往,陸冠英成為廢柴的未來真是可以預期。


    不過陸錦一直有些看不慣陸乘風在兒女麵前擺架子,一副子過膝不抱的君子樣,而陸冠英也總是恭恭敬敬,一副父親就是天的樣子。因此不但不管,還蓄意恐嚇陸冠英道,“你本來就比我差得遠,不過我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我看你將來隻有比我更差的份。若你將來被隨便什麽小毛賊打敗了,記得千萬別報歸雲莊的名字,咱們丟不起那個人。”


    驚得單純的小正太連退三步,滿臉震驚猶疑,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正要開口,陸錦又厲聲截斷他的話,“想跟爹說什麽自己去說,你好好一個男兒,難道自己沒長嘴嗎?”


    眼見陸冠英小小的背影絕塵而去,滿腔惡意得到發泄的陸錦不由得神清氣爽渾身舒坦,再練了一趟劍後,自覺頗為不錯,心想該是時候用我的劍法寫我的同人了。


    當晚陸行空來找陸錦,“小姐去勸勸少爺吧,他跟莊主擰起來了,跪在東書房外不肯起來。”


    陸錦長歎一聲,還指望看到父子大戰的,結果隻是這種狗血場景而已。她反勸陸行空說,“他一個男孩子,整日裏唯唯諾諾像什麽樣子。若是一點自己的主意也沒有,將來怎麽頂門立戶?今日知道堅持己見,難道不是好事?”


    陸行空苦笑道,“少爺年紀尚小……”


    陸錦不以為然,“甘羅十二掛相印,十歲已經不算小了。這時候不懂得堅持己見的人,到二十歲也同樣不會懂得。何況他遲早得選一個,現在選了也很好。”


    陸行空在她的歪理下沒有敗退,卻覺得陸錦最少有一點說得對,以陸冠英的天分,想要文武雙全的結果,就是文不成武不就。不是現在就是將來,他遲早得選一條路。


    父子倆擰了三天,陸冠英大冬天跪在院子裏,病了一場,陸乘風第一次被乖寶寶陸冠英如此明確地頂撞,對他的承受能力比對陸錦的低多了,暴怒之下甚至失態地砸了一隻紫砂茶壺。最後在陸行空堅持不懈的和稀泥之下,兩人各退一步,陸冠英需要把自己的水準保持在知書達禮之上,而陸乘風則不會再強求他的琴棋詩書水墨丹青。


    陸冠英對此已經十分滿足,他也不想將來做個目不識丁的人,隻是單純想更多點時間學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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