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迴


    太祖說的好,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我看我是腦抽風,嫌自己已經呈現噩夢等級的生活副本還太清閑。這下好,一嘴賤鬧出個地獄級別的,天都要塌了。


    王謝現在整一個大齡癡呆,白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抱我大腿軟糯糯地喊“把拔”,一口一個叫得那個脆生,感情豐富得比叫自己親爹還歡實。


    我惡心得直抽抽,渾身不得勁,恨起來真想拔了他舌頭,再順手抽他幾個大嘴巴子。實在忍不住了,我就問,我說我不是你爸爸!熊孩子認錯人了!還有還有——你等等,他媽少給我裝,滾一邊去我不吃你那套——趕緊從我對象身體裏滾出去!


    當時是中午,我跟這熊人正擱桌對麵吃中飯。一見我把筷子撂下是個要發難的架勢,王謝身子很自覺地往後避了避,乖巧地把雙手捧的米飯小碗給輕輕放下。看他撅起小嘴一副誰欠他兩百塊的委屈樣兒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幹脆也不做人了,甩起筷子梆梆敲他腦袋——我當時真想跟大仙似的也在他眉間戳個窟窿,好讓那股子低齡弱智的邪氣冒出去別再瞎倒騰了。


    不過瞎折騰王謝無辜的**也不是個辦法,我還得弄清楚那隻小鬼的訴求好把他早早超度了。氣撒完了,我跟小鬼打起商量,說你要真想在我對象身體裏呆個一兩天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以後絕不能再喊我把拔了!不信你可以試試,再蹦一個字看我敢不敢把你丟大街上喂狗?!


    我小時候的第一噩夢就是我媽在我滿地打滾亂撒潑的時候吼一嗓子“老娘不要你了!丟大街上喂狗去吧!”,每每迴想總覺得被這種戰五渣謊話唬住的自己真是弱爆了。不過這句話倒是對付小孩的不二法寶,不嚇到尿褲子起碼能抽他一條腿肚子筋。


    果不其然,王謝倆眼圈兒當場紅了,鼻子一哼一哼的,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我就見不得他這樣,心頭一下就亂了。我歎口氣,又緩下語氣哄他,結果這破人越哄越來勁,鬧到後頭我差點沒給他跪下喊他親爹了。


    一頓飯我倆吃了個七零八落,他難受得直抽抽,我也沒落個好,談判也就跟著不了了之了。


    午休那會我抱著他睡午覺,拍他後背給他唱不著調的搖籃曲。我也不知道這小鬼吃不吃這套,可他老是纏著我往我懷裏拱,我沒有奶給他吸,隻能隨便哼哼幾聲應付應付他了。


    沒想到他還沒睡踏實,我自己倒先睡死過去。迷迷糊糊,我進入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夢……


    夢中是一片混沌不清的水,我漂浮其中,雖不能唿吸,但毛孔依然感受到水流擠壓胸肺時產生的那份窒息緊張。此時我腦袋十分清醒,我很清楚我在做夢,但我並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從夢中掙脫出來。我想這份古怪應該與那個小鬼有關,因為我又能感受到之前陷入那片垃圾水灣時,鼻腔內湧動的腥臭腐爛味兒了。


    此時,有一陣細碎的吱吱私語聲傳入我耳中,身周也莫名卷起一縷縷泛著白色霧氣的細小水流。它們就這樣憑空顯現,毫無源頭。我下意識滑動手腳撥開水流,想尋找聲音來源,卻在水域被分開的一刹那,如同被掰裂的傷口般冒出了一條條飄散的血絲。身邊一叢叢盤桓的水流似乎感知到我周圍的變化,竟一如有了生命般統一路徑衝我襲來。


    我心中咯噔一跳,明知是夢但見到這份駭人光景也不免四肢顫顫。我下意識手腳並用想逃離水流圍擊,但晃動之下血絲真如傷口滲血般越攪越多,而追隨血水而來的白色水流也越顯躁動。


    水中的我似乎沒有多大的反抗之力,不多一會就被水流團團纏住。猶如糊狀物的水流黏附在我的身體上,見縫插針的觸手一般緊緊纏繞住我的身體。我奮力掙紮,但礙於水的阻力又或是我無法抵抗的超自然力,動作收效甚微。


    耳中嘁嘁喳喳的私語越演越烈,噪雜響聲像條吞噬人神智的怪物,玻璃渣般觸感刺激在鼓膜中讓我頭炸開了一般疼痛。神思恍惚間,我忽然不敢確定那隻小鬼是想讓我找尋線索還是想要了我的命。我開始害怕起來,手腳滑動掙紮得也更奮力。但一切似乎晚了,在我有更強烈的反抗**時,水流像被抽走空氣般擠壓緊縮,猛一個收緊將我勒了個雙眼一黑。


    窒息錯覺與絞斷脖頸的痛感讓我霎時除了不自覺地抽搐外無法做出其他反應,而此時一直在耳中嘶號的雜音也漸漸歸攏成一道音節。聲音漸強,在我意識慢慢恢複的時刻,一點點顯現出了他的真麵目。


    ……是一道孩童哭泣的聲音,聲音不十分強烈,但哀怨與痛苦的感染力特別足,我幾乎瞬間湧上來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澀,夾雜某種不舍情緒與抗拒,混雜成更為強烈的感情訴求充斥在我的腦海中。我好似能自發地勾畫出了某種場景,在眼前,一個滿臉傷口的幼齡孩童跪在我腿邊,糊滿鮮血的小手死死扒住我的褲腳,搖晃著,哭喊出一句句討饒的話。孩子的眼睛恐懼中泛著委屈的水光,眼睛瞪得超乎尋常的大,我甚至能清楚看到裏麵積蓄的血絲。眼睛下都是利刃割出的片片傷口,因為細薄,早已幹涸成一條條怪異的紅線。


    孩子年紀似乎比我眼見的模樣偏大,許是長期營養不良,身子是顯而易見的蒼白與細瘦。我有些吃驚於他的模樣,這比我想象中奪人性命的厲鬼弱上三分。


    “爸爸,好疼,不要、不要打我了……我會聽話的,我會一直乖乖的……”孩子哭訴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看著小孩在我腳下哭成個小花臉,我忐忑中又生出了幾分不忍。這小鬼就算折騰的我跟王謝都出了一腦門子汗,但死之前好歹也隻是個不足年歲的孩子。消了他的怨氣大家和和氣氣超度就行,沒必要真弄出個橫眉冷對魂飛魄散的淒厲場景來。


    我正打算抱抱他摸摸他,給處於驚嚇中的小孩一點安撫,可奇怪的是,我既抬不起手臂也轉動不了了身子,身體似乎不受我的意誌控製了。而就在眨眼間,我被已經凝固的身體又擅自動了起來——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胳膊猛地攬住孩子的肩膀將他提起,舉到臉前木然對視他的眼睛,又神經質地死死摁在胸前,細碎親吻著孩子臉龐的傷口,混著口水與鼻涕泡含糊喊出一句句痛徹心扉的“對不起”。


    真的是匪夷所思,我有種靈魂遊離在身體外的錯覺。這場景我腦子根本跟不上身體活動的頻率,因為動起來的這具身體明明不是我,可放眼看去……又確實是我。


    孩子貼著我的臉頰流下了灼人的淚,小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抓住我皺巴巴的衣領,如同抱著救命稻草般拚命喊著“爸爸爸爸”。


    我有點悟了,這情況有點像以前看過的哈利波特的電影,我記得似乎是第二部中,哈利波特也進入了類似的迴憶空間目睹了之前發生的事。我想,我現在算不算進入了小鬼的記憶,然後因為某種特殊情況,被強迫參與進他的死因?


    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我抱著孩子還沒溫情上一分鍾,又立馬把臉一甩黑化了……


    我都不知道控製我身體的這位親爹是咋想的,竟舍得把自己孩子當成殺父仇人來對待,親完了就打,打完了再打著滾撲上去問疼不疼。你說哪有這麽賤的呢?還偏偏就有這種賤到沒格的人。更可恨是孩子哇哇哭著說“疼死了爸爸我錯了不要再打我了”,這喪心病狂的家夥居然摁著孩子的傷口慘然一笑,緊接著跟瘋了似的喊著“疼就對了!就是要你疼!讓你要嚐嚐我也受過的苦!”


    你看這神經病鬧的……起初我懷疑是他爸小時候遭過虐待,給落下心理陰影,人格扭成麻花了。可從他們父子你打我逃的互動來看,事情根本不是那麽一迴事。真相約莫是這孩子他媽難產大出血過去了,孩子被全力保了下來,可當爹的對自己愛人感情深厚,根本無法接受愛人不在了,於是便把愛人死去的那份悲哀與憤怒直接轉嫁給造成一切災禍根源的兒子身上。結果在日複一日的人倫掙紮與感情傾軋中,精神瀕臨崩潰,悲劇地患上了間歇性神經失常。


    他有意識要對兒子好,想好好保護與照顧他愛人留給他唯一的財富,但又管不住自己內心,想找一個因位愛人去世而滿心發酵著苦悶與難受的發泄口。於是自打兒子懂事起,他對兒子時好時壞,好時是真好,好到能割下自己的肉喂兒子吃;壞也是真壞,壞到能割下兒子的肉自己活活吞吃。


    想必今天這一幕就是這個孩子被他爸爸殘忍殺死的最後場景。孩子苦苦哀求爸爸說以後一定聽話,一定乖乖的不惹事。但什麽語言與哭求都無法喚醒一個已經失去神智的人,孩子最終還是被他爸爸淹死在臭水灣裏,像吊牲口一樣提著小腿悶在水中,在孩子僅剩一口氣的時候提上來,給孩子一個模糊的希望,卻又在麵對孩子驚恐卻隱隱透著哀求的目光中,下了狠手,死死掐住了孩子的脖頸。


    做完這一切我意識已經模糊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心態感受著身體完成這一係列人神共憤的舉動。孩子這份難以消解的怨氣讓他的靈體徘徊在水中久久不散,將越積越多的哀怨轉化成了兇煞戾氣,將路過的人拖入他那份無窮盡的怨恨中。而我也在水的倒影中明白了為什麽他會死死纏著我的原因——除了天生勾引穢物的八字之外,我的麵相與他爸爸的竟有五分相似,也難怪這小屁孩會認錯人,把我當成冤大頭折騰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寫到半夜2點半,我都不知道寫的是什麽了……加班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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