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迴


    都知道,所謂孤魂野鬼山林精怪這東西一般存在於偏遠陰鬱的郊區,城市裏鋼筋水泥燈火通明,有些神神叨叨的事兒也多數是些無聊人士大肆謠傳出的都市怪奇,真能說見著鬼撞上鬼的,除了我這種倒黴催的特異體質外,微乎其微。


    我媽出來工作後一直沒迴老家,我爸更是堅定的馬大胡子**戰士。在我家隨便泄露一點有關封建迷信的東西都得給他批評教育三天,我要是敢說“唉呀媽呀我撞鬼了爸爸我好害怕呀!”非給我爸吊起來打斷腿不可。


    後來我家換房裝修,有關家裝風水什麽的根本沒人關注。我臥室的格局無意中犯了一個相當大的風水忌諱,我們家全都不懂,而我也傻乎乎被招來的鬼玩意兒騷擾了好些時候。


    我高中時學校製度還沒那麽開放,走讀生也得上晚自習,全天上課我擱家中時間非常少,一般是十點鍾下晚自習,騎車飛奔迴家,再補補宵夜洗洗澡,弄完這套基本上兩眼皮打架挨著枕頭就能睡過去。


    睡的是挺快,可惜我睡眠質量打小就不好。幾乎從記事起,鮮少有晚上睡覺不做夢的經曆。特別是一到了夏天最躁熱階段,那夢做得,跟走馬燈似的片刻不帶停。最鬱悶的是我還淨夢些特別不入流的東西,什麽殺人放火搶劫強.奸啦,沒有不敢幹的,隻有夢不到的。也怪天氣悶,有時心煩的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覺,半夜經常爬起來發呆,抱著枕頭坐床頭跟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我那時都在尋思什麽。


    當時我以為自己心不靜不能自然涼,是自身素養不到位,也就沒好意思跟我家裏人提起過。可直到有天晚上我剛一閉眼迷瞪了小半刻,腳下忽的一墜跟猛掉下樓似的一陣空虛,把我嚇得騰一下坐起來了。


    夜半,小區路燈白花花的光晃的地板麵慘亮亮的,半開啟的窗戶透過墨綠紗窗刮來一陣不算涼的小風,風中挾了一絲樹葉子的鮮濕潮氣和一片焚燒紙張的焦糊味,徐徐鑽進了我尚且朦朧的腦袋殼子。我愣愣在空氣中嗅了嗅,腦筋短路,有些想不通哪裏刮來的古怪味道。


    這天晚上我不知怎麽搞的,特別煩,沒由來的煩。躺下幾次都被逼著再坐起來扇蒲扇,感覺整顆心像拋進油鍋裏煎炸燙煮似的,折騰的人都快發狂了。半夜三點我還沒睡著,又起來一次,這次我已經受不住快急哭了,焦慮感覺如同圍繞在身邊的馬蜂窩一樣不消停,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某種神經焦慮症。


    我幾乎要對自己生氣起來,較勁一般,我盤腿坐在床頭,正對床頭前麵的穿衣大鏡,氣哼哼跟鏡子中的自己瞪起了眼睛。我當時也不知怎麽想的,著了魔般,隻覺得鏡子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眼下烏青,烏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瞪著顯得既虛弱又惡心,讓人很想伸出手去掐斷他的脖子。


    我這麽想著,也迷迷瞪瞪這麽做了。我像對殺父仇人一樣自己掐住自己脖子,前後勒緊弄的喘不上一口氣,直掐的脖子上隱隱浮現一道泛紅痕跡才鬆了手,咧開嘴嘿嘿笑著對著穿衣鏡子大喘氣。


    一口一口的粗氣像幹渴的老牛,我神經在這片聲音中逐漸麻痹。直到氣息徹底喘勻了,周身都靜下來了,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前似乎出現了一件極為古怪的事情——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疑惑伸手摸了摸臉,腮幫子上的肉柔軟而鬆散,絲毫沒有長時間咧嘴笑造成的肌肉僵硬。霎時我心漸漸下沉,有點鬧不清為什麽鏡中人在我閉上嘴巴冷冷盯著他的時候,還能咧開嘴衝我笑的邪性。


    我閉上眼睛甩甩頭,再睜開,再逃避一般閉上。我在黑暗中定下心來深思一番,才察覺原來一開始我根本沒笑過!鏡子中教唆我掐緊自己脖子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周身一個激靈,我像過電一般倏然睜開眼睛,顧不上思考為什麽鏡中人跟我動作如此不協調,我直接撈起床頭鬧鍾一把砸向穿衣鏡。隻聽砰一聲極大的玻璃碎裂響動,穿衣鏡從映出我臉部的地方猛然炸開無數條裂縫。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一抹灰色影子咻一下飛離鏡子,鑽去了不知哪個方位。


    冷汗淋淋,我木然對著已經顯現出極度歪曲影像的碎鏡手都亂打顫。我媽聽到響聲第一時間上樓來看我,看我呆坐床頭上對著碎鏡子發傻的樣兒,一個勁兒搖我肩膀問我發生了什麽。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舌頭打結不知道稀裏糊塗說了些什麽,直到我爸也捎著棍子找上來了,我才堪堪迴神,淚汪汪看了我媽一會,一下撲進她懷裏嗷嗷大哭起來。


    當天晚上我嚇得沒敢繼續呆我屋睡,頗不要臉地鑽進我爸媽臥室跟他們擠一張床。也幸虧床大,三個人並排不算緊巴,我裹了毯子挨床邊閉上眼,心裏念叨著就算明天被打死也一定提出換房間的事兒,迷迷糊糊,又閉上了眼睛。


    失重傾斜的感覺來的太過突然,我當時不知是睡迷糊了還是鬼壓床產生幻覺,分明感覺到床鋪一頭沉,跟坐在蕩水麵上小船中一樣飄忽。枕著枕頭的那邊一直一直往下沉,沒一會就弄得我頭暈直犯惡心。我下意識捂住腦袋想脫離這種糟糕感覺,卻分明看到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一個影子。我心咯噔一跳,再三確認我現在是閉著眼睛的,可閉上眼反而看得更清楚,眼前活脫脫是一個麵目猙獰如同石獅子一般的怪物,它通體呈幽藍色,明黃通亮的眼珠像是盯緊什麽目標般正一眨不眨看著我……


    被注視的壓迫感太過真實,單是閉上眼沉在夢中我都嚇出一身冷汗。我迷迷糊糊鼓足勇氣,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去看,隻見一片藍光刹那在床前煙消雲散,房中一片死寂,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


    我大著膽子坐起身,捂著砰砰直跳的心髒,又把房間四角仔細掃了一遍。沒意外,房中什麽都沒有。我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做夢,被嚇著之後產生的連鎖反應。可當我再度將信將疑躺好閉上眼時,被藍色怪物緊迫盯住的感覺又迴來了——


    一整晚我都沒睡著,我把頭蒙被子裏瑟瑟發抖。我以前也有過類似感應到不明物體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般囂張。我給嚇壞了,完全嚇傻了。


    第二天一早我很是喜聞樂見的沒能爬起床,不知何因莫名發起了高燒。我媽給我量了體溫嚇得差點把體溫計摔碎了,四十度高溫給我燒的人事不知滿嘴胡話。當天我媽班也沒去上,直接送我進醫院掛吊水。西藥挺牛逼,掛了兩瓶我溫度唰唰降不少,可惜中午一迴家我又燒成了傻逼,迷迷糊糊飯都吃不進去了。


    我媽急了,結合我昨晚隱隱透露幾句“我房裏有東西”的信息,她怕是我被什麽髒東西嚇掉了魂兒,專程請了神婆來給我叫魂兒了。


    一般民間小孩兒莫名其妙發高燒不退,又一直查不到原因,都有叫魂兒的習俗。先不說管用不管用,起碼還有個法子能試試,父母心中也好受不少。我爸見我燒的厲害也就沒好意思阻攔我心急如焚的媽,由著我媽跟一個老姐姐在房裏燒香喊話。


    據說那老姐姐一進我臥室時驚叫一聲,哆嗦指著我那麵穿衣鏡大聲斥責你們怎麽敢把鏡子直衝床頭,想害死你兒子嗎!我媽一哆嗦,嚇得眼淚當場掉下來,趕忙說著一家人不懂這些,從來沒注意過,這東西擺在哪兒是不是有什麽講說?


    老姐姐表現的相當專業,說鏡子掛門前可以照妖擋煞,是好事,可你正對床頭這風水上是活脫脫想要人折壽。鏡子通陰,鏡麵正對床頭乃風水大忌,平時折騰的人失眠多夢神經痛,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招髒東西。昨兒是七月十四鬼門大開,嘖嘖,八字輕的晚上輕易不出門,你兒子隻是做噩夢發發燒算運氣好的了……


    我媽給嚇壞了,眼淚撲簌撲簌直問老姐姐我兒子是不是被鬼纏身,是不是很危險。


    老姐姐很淡定,擺手說你把你兒子帶過來,我給叫叫看看再說。


    當時我燒的意識不清,是被我爸背進去的。進屋後我恍惚聞到一股挺清新的香味,身子登時舒坦了不少。那老姐姐又古古怪怪念了通咒語在我兩肩與額頭處分別拍了三下,我就感覺自己一下子跟浮出水麵重見天日一般,腦袋立馬不暈乎了。


    老姐姐一看我有了精神,很肯定跟我媽講我一定是被鬼氣煞到才發燒迷糊的。又轉頭來問我,說你昨天是不是看到什麽了,又或是感覺到了什麽?


    我那個激動啊,心說終於有個活人能聽我說胡話。當下也不顧我爸鐵青個臉站旁邊,一五一十把昨晚撞見的怪事給說了。


    期間我爸聽的眉頭緊鎖,還特意上前看了看我脖間勒出的紅痕,我水汽汪汪看著我爸說爸爸,你兒子說的可都是真話啊!我真看見了啊!我爸聽了沒好意思正麵表態,隻安撫性拍了我兩下,似是很不忍。


    老姐姐後來分析的明白,說我極有可能是被鏡子引來的髒東西相中了,七月十四鬼門開會有不少厲鬼現世,那東西很可能是存了害我性命的心思。後來我條件反射把鏡子打爛了,沒了通陰的媒介,它沒地方呆隻好跑了。而我已然中了他的招,就無可避免地引來了鬼差。


    老姐姐又說,那藍臉獅子怪物很可能是陰司的瑞獸鬼差,它目的有可能是想保護你,所以才一直在床前盯著你。隻可惜你個沒見識的不領情,人家也沒轍,隻能放任你中招了。


    我聽後真是哭笑不得,心裏其實存了這婆娘胡謅瞎編的心思。都說神婆十有八.九都是江湖騙子,我也沒在意她分析的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隻是後來為我叫魂兒時點起三炷香,飄起的煙一直歪歪斜斜沒有章法,老姐姐見狀擰起眉,說鬼差不願意保你,你得給人家叩個頭請人家出手才行。我那個不樂意,學了這麽多年馬克思可不是為了一朝給鬼差磕頭的。我就特別不想磕頭,直到我媽忍不下了生氣踹我一腳,我才不情不願跪地上,對著三炷香中規中矩叩了個頭。


    抬頭間,隻見三炷香的煙霧同時筆直升騰,竟再無一絲歪斜。老姐姐眉開眼笑,說你小子好福氣,鬼差已經痛快應下你的請求,你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木頭人321扔的地雷,三俊鞠躬。=w=


    嘿嘿嘿,我才不會告訴你這一章大部分是我親身經曆,所以說鬼神這東西寧可信其有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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