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江辰表現出的抗拒足夠強烈,張溪涼和韓烈甚至是嚴旭都沒來找他, 他著實過了兩天清靜日子。


    不過現在遠還沒到可以鬆懈的時候。


    江辰估摸著馬特的入獄手續差不多該辦妥了, 便以邊城海運的名義向監獄提出探監申請。他的申請流程沒有任何問題, 監獄方麵很快批準。


    江辰向監獄方麵申請了一間探監室,馬特被押送進來的時候,恰好對上江辰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要看進他心裏頭去一樣。


    砰地一聲, 門被關上。


    馬特也終於從短暫的怔忪中清醒過來, 他的注意力從江辰的眼睛轉移到了他這個人身上。


    對方的手閑適散漫地放在膝頭,雙腿優雅交疊著, 身上的穿著雖然簡單, 但穿搭處的細節卻總能令人眼前一亮。他安靜地坐著, 並不說話,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蘊含其中。


    馬特閱人無數的經驗告訴他, 這個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閣下是”馬特下意識用了敬稱。


    江辰“你沒見過我”


    馬特迴答“先生這樣氣度不凡的人,我若是見過, 必定印象深刻。”他的漢語水平遠比他在法庭上展現出的高超。


    江辰笑笑, 馬特身上帶著濃厚的商人氣質,他再熟悉不過。他完全能察覺到馬特若有似無的目光裏, 暗藏著揣摩和思索。


    他不喜歡這樣的試探。


    於是他便開門見山“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江辰。我來這的目的隻有一個, 我要你指證顧遠楓是整個沉船案的幕後主使。”


    馬特心下一驚, 麵上卻一副疑惑的表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什麽幕後主使”


    “你不說, 是你還對他抱有幻想, 我說的對嗎”江辰反問道, “你覺得他有能力把你從這裏弄出去,你自以為手裏握著他的把柄,他為了自保也會拚命救你。可你未免太小看我們國家的法律了吧,時代變了,不是誰位高權重,就有能力一手遮天。”


    “江先生和我說這麽多,可惜了,我是一句話都聽不懂。”馬特還在裝傻充楞。


    江辰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我在求你”


    馬特不答。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至於你走不走,對我都沒有影響。”江辰把放在膝頭的手掌按在室內唯一一張桌麵上,修長的指節和大理石的紋路交錯著,和暗沉的室內光線雜糅成一種獨特的美感。


    “你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牢裏,接觸不到外界的信息,更無法把你的思想送出去。過幾天,我會直接指控顧遠楓,你猜,他會不會認為是你出賣了他”


    “你招認,你就是從犯,量刑從輕。你不招,三年過後你一無所有,還要承受顧遠楓瘋狂的報複。”


    “這地方濕氣太重,我懶得再來。想通了就自己找獄警,你是商人,應該知道什麽叫做明哲保身。”


    馬特懂了,這獨特的美感,叫做殘酷。


    對方就是要把他的生路一一斬斷,把所有的籌碼都握在自己手裏。


    他忽然意識到,江辰是比他更加高明的商人明明是江辰有求於人,可他卻三言兩語把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獄警進來的時候江辰早已離開,他們看到的就隻有馬特呆呆坐在椅子上的畫麵。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完全被江辰摧毀,尋求江辰庇護也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江辰離開監獄後,去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的包廂。


    “抱歉,我來晚了。”江辰入座。


    張父搖搖頭“是我早來了半個小時。喝點什麽,我讓服務員送進來。”


    江辰“不必了,我還不是很渴。”


    張父“這家奶茶店正在做活動,買兩杯奶茶送一隻小熊玩具。你可以把贈品帶迴去給小孩玩,他應該會很高興。”


    “那來一杯吧。”江辰想著,迴國之後似乎一直沒給小宇買什麽東西,說完又忍不住搖頭失笑,“很淺顯的促銷策略。”


    “但很管用,尤其是對家裏有小孩的父母而言。”張父深有感觸。


    點好單,江辰便提及正事“馬特沒有直接表態是否會供認出顧遠楓,我希望你按照原計劃報案。”


    “很正常,顧遠楓是馬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當然要抓著不放。”張父說。


    “但我要讓顧遠楓以為他招供了。”江辰說,“你跟緊一點,有任何進展都要向我匯報我的意思是,告訴我。”


    張父不在意地笑笑“小魏很有上位者的風采,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可以放心。”


    江辰迴以一笑“那就麻煩張叔叔了。”


    兩人商議的時間很短,奶茶還沒上來,兩人就聊完了。


    張父抓住一切機會給兒子刷存在感“這幾天溪涼一直在公司忙,怠慢你了,我替他說聲抱歉。”


    “不用,他上進是好事,您應該高興才對。”江辰說。


    “是啊,這多虧了你。你看,我還沒好好請你吃一頓飯呢,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張叔叔,實不相瞞,和您喝奶茶的時間都是我硬擠出來的。”江辰毫不客氣地說。


    張父一時啞然。


    正好服務員端著奶茶和小熊玩具進來,江辰拿了奶茶和小熊玩具“謝謝您的款待,等此間事了再登門拜訪。”


    推開玻璃門,迎麵一股冷風,激得江辰打了個寒戰。


    緊接著,肩上傳來些微的重量,還有背後傳來一陣暖意。


    他抬眼,對上韓烈那雙寒眸。


    棱角分明,卻也溫暖如晨。


    “你怎麽來了”江辰警惕起來,“你跟蹤我”


    韓烈無辜道“我是那麽齷齪的人”


    “那不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猜的。”韓烈說,“你要見馬特,你要從他嘴裏套話,所以你肯定會在近期來監獄探監。你很自信,馬特跟你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以你的性,肯定會挑選他最清醒的時刻,一舉擊垮他的心理防線。馬特經曆了大起大落,有了兩天的緩衝,他應該明白怎麽做對他最有利。而這時你斬斷他所有的念想,無疑是致命一擊。”


    “結合你的作息時間,我就踩著點在監獄附近轉轉,果然遇見了你。本來想等你出來送你迴去的,沒想到你又去了咖啡廳。你一個人不會去這種地方,所以你多半約了人。我不想打擾你,本打算走的,沒想到你出來得這麽快。”


    說到這,韓烈的語氣帶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竊喜。


    江辰“”


    有個透徹了解自己的人,還真是可怕得不行。


    江辰坐上車,一邊喝著奶茶,一邊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冷不丁的,感覺到一陣頭疼。


    韓烈連忙刹車,停靠路邊“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可能是奶茶店裏的暖氣太足了,冷熱交替我沒適應過來,不礙事。”江辰揉了揉太陽穴。


    韓烈忽然握住他的手“我來吧。”


    “不用”


    “閉上眼睛,躺下。”韓烈態度強硬地說,他調節了副駕駛座的傾斜度,好讓江辰躺得更舒服一些。而後側身,雙手指關節抵在江辰的太陽穴上,開始緩慢摁壓。


    韓烈的力道重,卻奇妙地不會令他感到疼痛。明明都是揉太陽穴,韓烈的按摩就明顯比他巴適得多。


    “這個力道可以嗎疼”韓烈輕聲問。


    江辰指尖抬了抬“可以。”事實上他舒服得直想哼哼,“你學過按摩”


    “在部隊學的,你還記得嗎,你剛入伍那會兒,我也替你按過。”新兵入伍,體能跟不上是常有的事,肌肉酸痛不僅影響休息,時間長了對身體也不好。所以那段時間,他都會讓老兵幫新兵按摩,疏通血管。


    隻有江辰,是他親自按的。


    “是嗎,我不記得了。”江辰嘴上說著,腦海中卻依稀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


    他仿佛看到夜深人靜的宿舍裏,他癱倒在床。有個穿著背心,露出健碩肌肉的男人壓在他的身上。


    那畫麵,怎麽看怎麽覺得香豔。


    “你出汗了。”韓烈手指觸碰到了濕意,“是暖氣開太大了嗎”


    “還好。”


    “要不我調一下暖氣”


    “不用,你話怎麽這麽多,還按不按了不按就鬆開”


    韓烈不說話了。


    他察覺到江辰的耳緣染上了一絲緋紅,不由嘴角微揚。


    是害羞了吧。


    真想嚐嚐它的滋味啊。


    許是車裏太過溫暖,又或者是韓烈的按摩技術太好。


    江辰躺在座椅上睡著了。


    韓烈輕輕收手,伸了伸因長時間扭曲而疼痛的腰,目光落在了江辰還沒喝完的奶茶上。


    “你不喝了吧,那我撿剩下的了你不迴答就是答應了。”


    韓烈自言自語著,喝了一口奶茶。


    至於那隻玩具小熊,也被他關進了手套箱,私藏。


    到了地方,韓烈下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沉睡中的江辰打橫抱起,拾級而上。


    門鎖著。


    他隻好把江辰往懷裏帶了帶,用空出來的手摸索江辰的口袋。


    “幹什麽呢”江辰抓住了韓烈的手。


    韓烈大吃一驚,連忙解釋道“我在幫你找鑰匙。”


    “到家了”江辰從韓烈身上下來,“送到這就可以了,謝謝。”


    韓烈把手撐在江辰身側的牆上,“用過就丟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跟趁我睡覺摸我屁股的紳士沒什麽好說的。”江辰才不會承認自己半道上就醒了,那時候韓烈正抱著他爬樓梯,他要是醒了那得多尷尬。


    隻得抓點什麽把柄才能緩解尷尬這樣子。


    韓烈忙道“我真的隻是想拿鑰匙”


    “嗯”江辰挑高眉毛,尾音高揚。


    “那我改天再來看你。”


    秒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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