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江辰正躺在醫學觀測儀器上。


    “怎麽樣了”江翰東盯著屏幕上的各項指標, 生生瞪成了鬥雞眼。


    院長的臉色極為沉重“和我想象中的一樣,細胞活性太高了,必須靜養。”


    江翰東尷尬地撓了撓脖子“細胞活性什麽的, 您跟我說我也聽不懂。再說了,他現在失去了記憶,我說什麽他壓根不會聽, 所以”


    “知道了,”院長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我會留在這幫他調養身體, 再怎麽說, 我也是他的院長, 我的話他多少能聽一點。”


    院長看了一眼正在沉睡中的江辰,囑咐道“你在這照看著,我去整理整理帶過來的中藥。”


    “您去, 這裏有我。”江翰東忙道。


    院長跟著袁管家來到自己的房間,旋即囑咐道“沒有我的吩咐, 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袁管家頷首“是。”


    門被關上。


    院長打開行李箱,裏麵都是他給江辰準備的中藥。在胚胎計劃開始之初,他就預料到執行者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為了讓身體適合孕育,胚胎會不斷改變人體的體質, 激活細胞的活性。這樣一來, 雖然加快了新陳代謝, 能讓機體時刻保持活力、精力充沛, 但過度激發身體的潛能,也會讓身體衰老得更快。


    就拿江辰這一次失憶來說,就是身體對他發出的警告。人體的大腦是最精密的器官,裏麵的細胞有些和記憶有關,而一旦它新陳代謝過快,把儲存的記憶代謝掉了,就會造成人體的失憶。


    他查閱過很多資料,也做過許多實驗。最終,他選定了用中藥來調養的方法。為此,他尋訪眾多中醫,在浩如煙海的中藥之中選取幾樣滋陰涼血、安神助眠的藥物作為主藥,配以二十多種輔藥熬製成藥湯。


    說來簡單,為了這副藥,他整整研究了五年,做了不下千次的實驗,才終於研究出了成品。


    院長計算好藥量,把它們裝進藥包,隨即讓守在門外的袁管家帶他去廚房。


    袁野看到他揣著藥罐,以為他要做東西吃,連忙說“您想吃什麽盡管吩咐一聲,我讓廚師去做。”


    院長略帶得意地揚眉“這道菜,你們廚師可做不來。”


    袁野便不再多問,領著院長來到廚房。院長把藥罐放在電磁爐上,嫻熟地往裏麵添加中藥,然後開火定時。


    “院長爺爺”


    門外傳來孩子唿喊的聲音,院長循聲看去,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向他跑來。


    他笑容滿麵地把小宇抱起“小寶貝怎麽過來了”


    “想爸爸了。”江少宇摟著院長的脖子,“院長爺爺,帶我去找爸爸好不好”


    院長對上小宇充滿渴求的雙眼,打心底的不忍拒絕。


    “小宇啊,爸爸正在休息,等爸爸睡醒了,我再帶你去見他好不好”院長摸摸小宇的腦袋,把他帶出廚房,“爸爸生病了,需要好好養病。但是爸爸可沒有小宇這麽乖,小宇能不能勸勸他,讓他留下來養病呢”


    江少宇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院長笑意更深,江辰最寵他的寶貝兒子了,讓小宇來勸他在合適不過。他才不承認他是怕江辰不聽他的,那他多沒麵子啊


    江辰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走馬觀花一般,迴顧了他所記得的一切。


    夢止於他遭遇車禍的那一瞬間。


    他仿佛能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刻骨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沒有任何的鋪墊和準備。整個畫麵如同被人按下了休止符,血色不斷蔓延,最終,這混著鮮血的畫麵支離破碎,他也在這離奇的下墜感中清醒。


    “醒了喝點水潤潤嗓。”院長將手臂抄在江辰身下,扶著他半坐起來,然後起身給江辰倒了杯水。


    江辰看到他往水杯裏加了什麽東西。


    隻是在水杯遞過來的時候,他沒有猶豫,立即喝了下去。


    院長接過空杯,有些好奇“不怕我給你下藥”


    江辰搖搖頭“水是涼的。”


    “所以”


    “如果您真要下藥,至少也該準備溫水,讓藥更快溶於水中。”江辰說,“否則會被我看出來。”


    院長輕嘖一聲“不愧是化工科的高材生。”


    “過獎,”江辰揉了揉眼睛,稍稍整理了一下儀表,“水裏加了糖,不會是怕我嘴裏苦吧”


    “苦的還在後頭,先讓你嚐點甜的,能讓你多分泌一些多巴胺。”院長半開玩笑道。


    江辰配合地勾了勾唇“喝藥之前,是不是該跟病人說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院長微微蹙眉。


    “怎麽,不行嗎”江辰問。


    院長沒說話,他讓袁管家把藥端過來,親自吹了吹“先喝藥吧,喝完再說。聊天能讓你分心,忘記苦味。”


    江辰失笑“院長您還真是貼心。”


    院長心道,那可不是。


    他從前給江辰喂了那麽多年的藥,早就喂出經驗來了。這孩子怕苦嗜甜,他現在說的這些話,可都是江辰跟他說的。


    “我喂你還是你自己來”院長問。


    江辰自然選擇自己來。


    他接過藥碗,濃黑的藥汁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他閉了閉眼,屏住唿吸,硬是把這一碗味道腥臭的藥都喝了幹淨。哪怕喝完了,舌尖仿佛還殘留著那種苦味,讓他連著好幾下幹嘔。


    院長又給他泡了杯糖水,江辰趕緊漱了漱口,然後吐到藥碗裏頭“這藥也太苦了吧”


    院長笑道“良藥苦口利於病。”


    江辰拿袁管家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嘴,“院長,現在您總該告訴我,我得了什麽病吧”


    院長看了袁管家一眼,袁野識趣地說“有任何吩咐隨時按鈴。”旋即端起藥碗和水杯走了出去。


    院長這才繼續道“想必老江把胚胎計劃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


    江辰頷首“所以您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你真的失憶了,”院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還很詫異,你怎麽會跑到研究院來。因為我們原本的計劃,就是我在明,你在暗,等我們查出來是誰蓄意破壞胚胎計劃之後,你再出現於人前。”


    江辰眸色閃了閃,雖然他不記得這一段,但這確實像是他會做的事情“您是說,有人想要破壞胚胎計劃”


    “不錯,當時我正在為你做一項關鍵的手術,做到一半研究室突然停電,備用電源也全部被破壞。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死定了,可我沒想到,五分鍾之後我們找到了新的電源,你竟然沒有因為失血過多和供氧不足而死亡。”


    院長提起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還能感到心有餘悸,“要知道,正常人在無氧狀態下很難堅持三分鍾以上,更何況你還是在沉睡狀態。在急搶救器械全都無法使用的時候,你硬生生扛了過來,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胚胎計劃不僅僅有促進繁衍的功能,它還能讓人體機能得到進一步改善。這是一項造福人類的創舉,也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萬幸,你我都在披荊斬棘、砥礪前行。”


    江辰搖頭失笑“我想救世主什麽的不太適合我。”


    “你確實有你自己的目的,但我不在乎這些,我隻在乎結果。”院長說,“但我看到你忘記了過去的一切,沒有了那些沉重的負贅,過得還算輕鬆。我突然覺得這樣也很好,我甚至在盤算,要怎麽騙你做體檢,然後我做我的研究,你踏踏實實過你的生活,就不必再為胚胎計劃操心。”


    江辰垂眸“但你沒想到,即便什麽都不告訴我,還是有人想要針對我,對我不利。”


    “是,”院長點頭,“研究室停電之後,我就對外宣稱執行者不幸身亡,然後在暗地裏繼續實驗。前不久聽說警方抓到了那個當年破壞電源蓄意謀殺的人,我去了一趟監獄,可惜他什麽都不肯說。”


    江辰麵色古怪“該不會那個人就是越劍煌吧”


    “對,就是他”


    江辰恍然,難怪越劍煌那麽篤定自己死在他的手下,原來他對自己的刺殺不止一次


    院長輕輕歎了口氣“現在你知道了一切,接下來想怎麽做,你想好了嗎我必須提醒你,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到處走動,因為細胞新陳代謝太快了,這會讓你的身體吃不消的。”


    “知道了一切”江辰嗤笑,“似乎還沒有吧,你還沒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院長苦笑“你覺得以你的性,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嗎”


    “所以你也不知道”江辰挑高眉毛,“連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院長遺憾地搖搖頭。


    江辰眉間聚起一道深深的溝壑,半晌他略過了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問“如果我迴國的話,能堅持多久”


    “不好說,但如果你現在迴國,顧遠楓肯定對你進行調查。你應付他,勢必耗神耗力,這對你的身體十分不利。”院長麵沉如水,眼底多了幾分犀利,“研究室停電事件發生之後,我們就分析過,隻有和研究院相關的人員才知道我們備用電源放在哪裏。顧遠楓和我雖不屬於同一個部門,但他是知道研究院布局的,而且他一直都不讚成胚胎計劃。可惜我手裏沒有證據證明他和這件事有關。”


    “不讚成他為什麽不讚成”江辰問。


    院長思忖片刻道“任何新技術的誕生,必定是伴隨著鮮花和質疑的。有人期待,自然也會有人反對。”


    江辰嗯了一聲,心裏在想,恐怕沒那麽簡單。


    如果顧遠楓就是幕後黑手,那他的動機又在哪難道就僅僅是不認同胚胎計劃,或者是怕研究院崛起,威脅他的地位


    恐怕都不是。


    聯想到破壞電源的人是越劍煌,江辰忽然覺得顧遠楓和江疏榛恐怕也存在某種聯係,這或許能成為一個突破口。


    “你這孩子”院長不滿地敲了敲他的額頭,“又在想些什麽別以為動腦子就沒事了,動腦才是最費神費力的運動你現在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給我躺在床上休息”


    “是我願意想的嗎”江辰抗議道,“這想法它不聽我的啊要不你讓我看點不用腦子的電視劇對了,我手機呢”


    “手機沒收了,免得你發散思維。想看電視劇拿電視看,我這就讓老江給你準備一台超大掛壁電視機,讓你看個夠”


    邊城,關宅。


    關千海怒不可遏地踹了保鏢一腳“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關先生,是我們失職,可我們也沒想到江少爺他會騙我們啊”他的同伴趕緊把他扶起來,低聲下氣地向關千海道歉。


    “沒想到”關千海眼底的憤怒猶如實質,他揪著保鏢的衣領,“馬上去給我找,找不到他你們就別迴來見我”


    “是”保鏢們趕緊遠離暴怒的關千海,他們跟著關千海好些年了,還是第一次見關千海這麽生氣。


    關千海暴躁地來迴走動,心底仿佛有一隻野獸在嘶吼咆哮。


    他皺著眉頭,從上衣口袋掏出一隻藥瓶,倒了兩顆藥丟進嘴裏。


    “先生,您不能進”


    本就在氣頭上的關千海聽到外頭一陣嘈雜,更加心煩氣躁。他大步走到門口,看清來人,便抬手示意保鏢讓開。


    剛要說話,迎接他的是堅硬的拳頭。


    “你瘋了”關千海吐掉嘴裏的血沫,“嚴旭,我看你是找死”


    保鏢們齊齊上前把嚴旭圍住。


    然而嚴旭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們,他的憤怒比起關千海隻多不少“你說我瘋了,我覺得你才瘋了說,a6項目的核心技術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別想狡辯,我可查到那家銷售a6新型輪胎的就是你關千海的公司”


    關千海一邊擦拭嘴角的血跡,一邊朝他走來“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一個項目而已,也值得嚴老板大發脾氣大不了我賠你一個更賺錢的項目”


    “王八蛋”嚴旭氣不過,提著拳頭就要上前揍人。


    這次保鏢們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


    嚴旭身體被束縛,盯著關千海目眥欲裂“姓關的,你他媽就是個傻逼,為了個冒牌貨,你把江辰坑害到不得不出國避禍你自己作死還連累我,要是江辰以為我跟你狼狽為奸,我非弄死你不可”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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