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光,於淩薇下意識地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明亮的光線中,她的瞳孔裏清晰倒映出對麵那人俊美陰柔的臉孔。她死死地盯著那雙與宋玨有些相似的眸子,思忖良久,才開口道:“你是誰?”


    蘇光佑低笑出聲:“能救你出苦海,幫你達成所願的人!”


    “達成所願?”於淩薇低聲呢喃,眼裏依舊布滿了警惕。她雖不是聰明絕頂,但也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彼時,蘇光佑已經沒了耐心再繼續和她說下去,隻將簾子放下,隔著轎簾幽幽道:“我向來不喜勉強人,你自己決定便好,是富貴是潦倒皆在你一念之間。”


    轎子轉身便走,於淩薇站在原地不停地咬著唇瓣眸子四下轉動,心裏天人交戰,最後心一橫提著包袱就迅速追了上去……


    姚景語知道於淩薇被趕出府最後還進了蘇家成為蘇光佑的妾室這件事還是燕白特意來告訴她的——


    “七小姐,王爺吩咐您最近不要再去賭坊和錢莊,至於青鸞公子,他已經安排好了人冒充。”燕白道。


    姚景語若有所思地問道:“他是覺得於淩薇會把這事告訴蘇光佑?”但即便是蘇光佑知道了又能怎樣?當初她之所以改頭換麵建造這兩項產業一則是為了方便,再來那個時候人在潘家,若是用本來的身份難免不會惹出很多麻煩,但現在似乎這些都已經不是顧忌了吧?


    “您有所不知,”燕白迴道,“眼下國庫吃緊,江南水災、北方雪災,無論哪邊的災後重建都是一大筆銀子。蘇相和蘇皇後之前便曾不約而同地提過讓朝中大員和後宮主動捐銀充盈國庫,隻不過皇上沒有同意,故此這件事知曉的也就寥寥幾人。”


    “你是說,他們會借著這個當機將賭坊和錢莊歸為姚家的產業?”姚景語蹙眉,這兩處產業無一不是富得流油,若隻是普通商戶手裏的便也罷了,若是歸到了姚家名下,現在又是如此形勢,豈不是會被掏得一幹二淨?皇上不同意後宮和朝中捐銀,自然是麵子拉不下來,但是他可以暗中對姚家施壓呀!


    思及此,姚景語麵色嚴肅地點頭:“你迴去和王爺說,我都知道了,會注意的。”


    燕白走後,姚景語的臉色並沒有鬆緩半分,宋玨這個李代桃僵的法子能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蘇光佑既然已經知道了,定然會想方設法地讓她暴露出來……隻聽過千年抓賊沒聽過千年防賊的,與其見招拆招,不如尋個機會化被動為主動方是良策。


    “小姐!”正托腮沉思之際,妙菱與靜香捧了新做的衣裳與首飾進來。


    姚景語迴過頭去,目光朝二人手裏的托盤瞟了一眼,問道:“這是母親讓人做的?”


    妙菱點頭,笑盈盈地道:“奴婢聽說鎮國侯府派人送來了帖子,說是邀請咱們家去參加侯府孫老夫人的壽辰宴。”


    孫老夫人?姚景語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那雙陰沉的眸子,路雪蓮現在還在牢裏苦苦熬著吧?也不見孫老夫人這位昔日義母伸手拉一把,看來她所有做的一切八成就是針對自己的。


    思及此,姚景語興致缺缺,便吩咐二人將托盤擱在桌上,然後繞到書桌後頭快速寫了封信,原本是想讓靜香送去於淩霄那裏讓他轉寄給身在臨州城的永安,後來想起燕白之前的囑托,便吩咐她悄悄往宸王府跑一趟。


    孫老夫人壽宴這日,孫府門口車水馬龍,這位老夫人是如今皇室裏輩分最高的人,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哪怕鎮國侯如今碌碌無為,孫老夫人的地位在京城貴婦中依舊是首屈一指。


    彼時,姚景語跟著周梓曈還有幾位嫂子到後院的時候,孫老夫人身旁已經圍了不少說笑打趣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貴婦人,姚景語去的時候她們聊得正歡,人多音雜,聽不清具體是在說些什麽,但看孫老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便知道那些人的話定是正中她的心頭好。


    “見過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東海萬壽無疆!”周梓曈幾人福身行禮,又吩咐身後的丫鬟將壽禮奉上。


    許是因為今兒是自己的壽辰,孫老夫人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並未像之前那般疾言厲色,但看向姚景語的時候眼神裏還是冷的。


    姚景語垂著眸子站到了一旁,她似乎,好像從來就沒得罪過這個老妖婆吧?她眼底那股恨不得將自己吞噬下去的熊熊烈火到底是從何而來?


    彼時,就有貴婦人過來拉著姚景語的手衝周梓曈道:“喲,梓曈,這就是咱們未來的宸王妃吧?”說著,一雙妙目在姚景語臉上來來迴迴地打轉,嘖嘖稱讚道:“長得可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呢!難怪你整日將她藏在家裏不肯帶出來給我們這些老姐妹們看了,這是怕我們把你女兒搶走了不成?”


    周梓曈笑道:“那可不是?我可舍不得!”


    看得出來,這婦人與母親關係很好,姚景語嘴角甜甜地彎了彎,禮數周到地福了個禮:“多謝夫人誇獎!”


    “客氣什麽?”那人說著便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鐲子套到了姚景語的手上,姚景語推脫不掉,側目看了一眼,見周梓曈朝她點了點頭,這才欣然接受。


    彼時,上首的孫老夫人重重地咳了聲,又有人拿胳膊捅了下剛剛與姚景語相談甚歡的貴夫人,姚景語這才發現一屋子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暗自撇了撇嘴,敢情那老夫人是覺得自己喧賓奪主搶了她的風頭?於是就乖乖地閉了嘴退到周梓曈身後,時不時地那餘光去瞥那老夫人一眼。要不是目光太刻薄,倒還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壽星了!


    孫老夫人今年是整壽,整個壽宴規模極其龐大,宮裏的皇上與娘娘雖然沒有親臨,但也都派人送了禮物過來。小幾輩的如幾位皇子以及宋玨、宋瑀等人都在壽宴之列。


    壽宴安排的節目也是極其充分,歌舞雜耍連番登場,更是請到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唱了出三星賀壽。


    這樣的節目對於那些平時沒什麽機會出門的貴夫人或是小姐來說倒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樂子,但在姚景語眼裏,多少有些讓她看得昏昏欲睡,直到一組舞樂緩緩登場時,這才眼前一亮——


    那些伴舞的舞娘倒是沒什麽太大看頭,然則中間那位琴師一出場就恍如讓人見到了傲立於雪山之頂的純淨雪蓮,渾身散發著一股高冷又仿似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一襲月白色鉤銀絲外裳,如瀑青絲鬆鬆挽起,左右各插一支倒掛著白色流蘇的步搖,垂下的琉璃珠在陽光的映照下晃得人眼睛發花。雖輕紗覆麵看不清相貌,但顯露在外的一雙翦水秋瞳仿若會說話一樣徐徐生輝,一看就知道是個傾城國色。琴音絕美,如繞梁三日不絕耳矣,素手芊芊,隨著音符擺動,抬起的一截皓腕裸露在外,腕間翠綠色的玉鐲為她的肌膚更增了一分白皙光芒。


    姚景語四下掃了一圈,就發現全場大多數目光都如癡如醉地聚焦在了舞台中央。想來也是,莫說男人,隻怕是女人都很難抵擋她的魅力。


    姚景語偏過頭,低聲問向旁邊的周雯:“這女子是何人?”想來應當是哪位貴女吧?這般氣勢,倒不像是歌舞坊裏的舞姬能有的。


    周雯黑黢黢的眼珠子不離那人,聲音裏的崇拜之意顯而易見:“這姑娘正是鎮國侯府的大小姐孫文婧,別看她和孫老夫人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孫老夫人最寵愛的便是這個便宜孫女。而且我還聽說她是鼎鼎有名的鬼醫的關門弟子呢!六年前,她曾經獻了藥方治好了南方突發的疫病,平素在京城裏的時候還時常布齋施粥,私下裏大家都說她是天上的菩薩仙女轉世,來造福百姓,還給她取了個外號名喚‘妙手觀音’呢!”


    姚景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這個孫文婧倒是蠻得人心的,聽周雯的語氣,也知道她在眾家閨秀之間應當也是人緣極好的。隻不過——鬼醫的關門弟子?那淩仙兒又怎麽說?


    彼時,周雯又湊近了一些,說話的聲音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隻是這位孫大小姐今年都十九歲了,還是雲英未嫁,這次更是出京曆練,聽說是到處懸壺濟世準備終生不嫁了。我娘跟我說,她雖然人好,但是萬萬不準我和她走得太近,免得跟她一樣成了老姑娘。”


    姚景語好奇心上來了,又見周圍也沒人注意到她們,便繼續問道:“她為何不嫁人?”


    要知道,在古代,十九歲都有可能是兩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便是她如今這個年紀即將嫁給宋玨都是大齡出嫁了。這個孫文婧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到底是怎麽扛過這些流言蜚語的?


    周雯聳了聳肩:“不知道,許是眼光太高吧!反正前幾年我無意中聽下頭的奴才們議論過,說是有段時間鎮國侯府的門檻都快被人給踏平了,其中也不乏有皇子郡王,可這位孫大小姐倒好,直接拍拍屁股就離開了京城,走得那叫一個瀟灑!”


    姚景語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伸出食指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要是給舅母知道你說這種粗話,看她不罰你!”


    周雯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抱著姚景語的胳膊撒嬌:“小語姐姐你最好了,一定一定不準和我娘告狀!”


    彼時,琴聲停下,姚景語再次朝舞台中央看了過去,就見孫文婧緩緩揭下麵紗,赫然露出了一張麵目清麗眉宇之間卻暗含著一股妖嬈風情的絕美臉龐,肌膚盈盈如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透亮,甚至比她三年前離開京城的時候容貌更甚。


    滿座嘩然,目光聚焦,孫文婧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麵,隻若無其事地綻開一抹盈盈笑意,屈身行禮:“婧兒獻醜了,願祖母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好,好孩子,快起來!”孫老夫人激動得站起身來,又吩咐李嬤嬤趕緊去將人扶起來。


    待到孫文婧來到跟前的時候,孫老夫人是握著她的手拍了又拍,嗔怪道:“你這鬼靈精的丫頭,先頭不是還說不迴來了嗎?這會兒倒是給了我這麽大個驚喜,這是誠心地想讓祖母流淚不成?”說著,眼眶微紅,眼裏泛起了點點濕意。


    孫文婧細心地拿著帕子替她擦拭,淺淺一笑,柔聲道:“祖母壽辰,婧兒便是遠在天邊那也得想方設法趕迴來不是?”


    “就是,大小姐是個孝順孩子,這大喜的日子老夫人您又是老壽星可不能再掉金豆子了!”李嬤嬤跟著抹了把淚。


    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離得孫老夫人近一些的立馬就跟著誇起了孫文婧的孝順懂禮。


    孫老夫人喜笑顏開,也不顧及身份禮數,拉著孫文婧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隻是卻無心思欣賞後頭的節目了。


    孫文婧的終身大事一直是她心頭一塊大石,原想著借這次大壽的機會怎麽著也要厚著臉皮去向皇上求一道賜婚聖旨。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從姚景語恢複身份一躍成為姚家嫡女,再到皇上毫無預兆地為她和宋玨下旨賜婚,這一切的一切都打得她措手不及,甚至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偏偏孫文婧還一副不疾不緩的樣子留在外頭不迴來,這些日子她是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就為這事操心了。


    其間也曾進過幾次宮旁敲側擊地找了幾位位高權重的娘娘打聽了下賜婚一事還有沒有反悔的餘地,可得到的結果無一不讓她失望。後來她也想明白了,這親事不能再由著孫文婧的性子來,她再喜歡宋玨,難不成還去做小?就沒這個理!倘若不是皇上賜婚,為了自己的孫女,就是豁出老臉不要她也要把這樁親事攪黃,但是皇命難違,她不能將整個鎮國侯府賠進去!


    “文婧,這次迴來也該把心定定,好好找個婆家了,放心,祖母一定給你挑個最好的!”孫老夫人慈愛地笑了笑。


    孫文婧眸中快速掠過一絲怒意,定心?找婆家?她的心她未來的歸屬早在當年見到那人第一麵的時候就給自己定下了!心裏對孫老夫人說的話不滿,麵上卻一片羞澀地恨不能把臉埋到胸膛裏去:“祖母,您也真是的,怎麽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事呢?婧兒當然時什麽都聽你的了!”


    孫老夫人唯我獨尊慣了,向來不喜旁人違逆她,這一點,孫文婧還是了解得透透的。


    果然,孫老夫人左右一看,見到旁邊戲謔的目光時便也知道自己當眾說這事有些不妥,就笑著和眾人插科打諢了起來:“這丫頭,一貫來臉皮薄!”


    眾位夫人心如明鏡,孫文婧除了年紀大一些,但家世名聲無一不是好的,真的要娶了迴去,那也算是賺了!既然孫老夫人已經放了風聲,她們迴頭可得趕快打算一番,免得被旁人搶了先!


    然則,此時孫文婧的目光卻悄悄落向了左側方那張精致絕美的側顏上,見他一點都沒像旁人一樣對自己矚目,心裏難免有些失落。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便是姚國公府失散多年的七小姐姚景語嗎?


    孫文婧一瞬不瞬地盯著姚景語,覺得她也不過爾爾,慢慢地,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握得極緊。


    彼時,恰好姚景語的目光朝她看了過來,孫文婧鬆開了攏起的五指,淡淡勾唇,對著她點了點頭。


    “小語姐姐,孫姑娘在和咱們打招唿呢!”周雯有些興奮,孫文婧的形象太過高大,此時能注意到自己這個“小人物”難免讓她受寵若驚。


    姚景語笑而不語,剛剛竟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在這位初次相見的孫姑娘眼中看到了與孫老夫人相似的眼神。晃了晃神,又覺得大約是自己看錯了,可能是因為先入為主對孫老夫人印象不好,所以這才疑神疑鬼的。


    壽宴結束後,姚景語隨著周梓曈等人離席,還沒走出後院,便於孫文婧迎麵撞了上來。


    “國公夫人、幾位少夫人、七姑娘,有禮了!”孫文婧福身。


    姚景語算起來與她是平輩,便也屈身迴了個禮。


    孫文婧轉身從後頭丫鬟手裏拿過一個香囊遞給姚景語:“七姑娘,初次相見,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你,這裏麵裝了一些驅蚊的藥草,夏日裏隨身佩戴自可蚊蟲不侵,還望你別嫌棄才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姚景語笑著接了過來:“孫姑娘太客氣了!”


    倏然,姚景語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她眯了眯眼,盯死了那香囊上繡著的蘭花,又不動聲色地嗅了下——


    這香味竟和宋玨平日裏佩戴的香囊一模一樣!是巧合?還是……


    “孫姑娘喜歡蘭花嗎?怎麽圖案和香味都是蘭花呢?”姚景語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孫文婧麵上一紅,眼裏帶著點點嬌澀,仿佛想起了什麽人一樣笑得極其甜美:“是的,我極愛蘭花。原來七姑娘也喜花,平日裏都沒幾個姑娘一下子就能聞出來呢!”


    姚景語心裏冷嗤了聲,廢話!以前她和宋玨成日裏待在一起,這種香味,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記得!


    孫文婧又道:“這香囊的香味是來自於西域那邊一株名喚藥蘭的蘭花,有凝神靜息的效用。”


    姚景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來自西域那邊,定然是極其珍貴的,不是一般人就能弄到的也不會像那些普通的蘭花一樣遍地都是。那麽也就是說,這並不是巧合了?


    一想到這裏,姚景語難免就會想起之前周雯說的這位孫姑娘已經年方十九,卻誰都看不上一直待字閨中。心中冷笑,隻怕不是誰都看不上,而是早就心有所屬了吧?宋玨什麽時候招惹上了一個這般嬌滴滴的美人兒?她和他相處了這麽久,竟一點都不知道。連香囊這麽私密的事情都知道,隻怕根本就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樣簡單吧?宋玨和她一定是有交集的!


    姚景語定了定神,並不想讓孫文婧看出自己心裏的不舒服,就隨手扯下腰間一塊剛買不久的玉佩,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沒有孫姑娘這般手巧,還望你不要嫌棄才是!”


    孫文婧趕緊雙手接了過來:“七姑娘太客氣了!”嘴角又綻開一絲盈盈笑意:“七姑娘,我與你一見便覺得投緣,不知以後能否遞帖子邀你出來遊玩呢?”


    姚景語還沒迴答,周梓曈便道:“小語能和你做朋友我這個做娘親的也很開心,以後你可以時常來府中找她。”姚景語迴來了這麽久,除了周雯,也沒有旁的走得近的朋友,周梓曈是真心希望她能多交些朋友的,以後人情往來,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姚景語懂自家母親的心思,於是麵上就笑眯眯的,眼睛彎得跟月牙一樣,心裏卻是給孫文婧劃了個大大的叉——


    雖然現在什麽都還沒證明,可她向來相信這世上絕不會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巧合,原本還覺得這女人高潔冷豔不可侵犯,是個難得的美人兒。現在看來大概就是個麵善心黑的綠茶婊,送香囊是在向她示威嗎?還是說想告訴她一些什麽?又或者是想挑撥她和宋玨的關係?還要和自己做朋友?當她是傻子,想借著她當跳板接近宋玨?呸!她可沒這麽缺心眼!要是讓她知道了宋玨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或者是和別的女人還有什麽糾葛,她第一個就把他給廢了!


    彼時,姚家人告辭後,孫文婧便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手中那塊華貴卻並不鮮見的玉佩,嘴角笑容逐漸冷峭。姚景語如果真的拿她當朋友不會送這種隻要有銀子就能買來的,即便是玉佩至少也該是能表明她身份的。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有些本事的,至少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傻子!不過沒關係,這一局她勝券在握,得了皇上賜婚又怎樣?人最後注定要是她的!


    上了馬車後,周梓曈沒再說孫家的事情,卻是執起姚景語的手腕看著剛剛那位貴夫人送的鐲子笑道:“剛剛那是太常寺卿家的秦夫人,是娘相交多年的閨閣好友。她送你鐲子,其實是為了她自己的女兒。”


    姚景語剛剛一直在想孫文婧的事,周梓曈的話她也就聽了個大概,於是愣了下,而後挑了眉不解道:“母親,你這話是何意?”


    周梓曈彎了彎唇:“之前她便曾找過我,說是想結個兒女親家。”


    兒女親家?姚景語第一反應便是母親要給姚四續弦,於是就反射性地問道:“是四哥?”


    提起姚景昊,周梓曈眉宇間一閃而逝的擔憂,那孩子也不知是怎麽了,自從趙湘湘死後整個人更沉默了,整日裏就窩在城外的姚家軍軍營裏也不迴家,之前也不覺得兒子有多喜歡那女人,難不成是她弄錯了?


    暫時不想提這樁煩心事,橫豎就算是要給四郎續弦,也還要過些日子,周梓曈淺笑:“是你五哥,秦大人和秦夫人是京城裏出了名的佳偶,家中沒有妾室,一連生了四個兒子,隻有一個嫡親的寶貝小女兒,怎麽可能舍得她給別人做繼室?”


    原來是姚五,這也不怪她沒想到這一茬,之前姚五身子沒好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有人把閨女嫁給他……


    “母親,這次您可得看好了,最重要的是也得先問問五哥。”姚景語是不希望姚家再出現第二個趙湘湘了。


    周梓曈許是也和姚景語想到了一塊去,嘴角笑容漸漸收了起來,神色淡淡道:“迴頭我會和他說的!”


    姚景語暗自蹙眉,是她的錯覺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總覺得母親對五哥的態度不像對四哥那樣親近,就算是雙生子裏麵要偏寵一個,大多數人也該是寵身子不好的那個才是啊!肯定是錯覺,姚景語覺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就將這個奇怪的想法從腦海裏拋了出去。


    彼時,到了府門口,姚行之幾人將馬匹交給小廝,就領著眾人進府。


    剛進了二門處,姚景語就眼尖地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嬤嬤正躲在月亮門後頭悄悄朝外張望。


    “許嬤嬤!”姚景語大喝一聲,她不會弄錯,是宋敏身邊那兩個兇神惡煞的嬤嬤之一!


    許嬤嬤見狀不好轉身就要開溜,卻被姚景易一個點地而起,空中翻身攔在了跟前。


    “二爺饒命!”看著他冰冷的眼神,許嬤嬤嚇得張大了雙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姚景易根本不與她廢話,直接提著她的領子,將人一把甩在了姚行之跟前。


    “說,是誰放你們出來的?”姚行之居高臨下地冷喝,自從上次姚景晨被設計的事情之後,宋敏就被徹底軟禁了起來,連帶著她身邊的人也徹底失去了自由。


    “老,老奴……”許嬤嬤滿頭大汗,嚇得舌頭打結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彼時,潘淑儀院子裏的大丫鬟明珠淩亂著頭發飛奔了出來,連摔帶爬地跪在了眾人麵前:“國公爺、夫人,不好了,六少夫人早產了,你們快去救救她吧!”


    怎麽可能?不是才八個多月嗎?就算是早產也不會早這麽久吧?


    眾人大駭,趕緊朝潘淑儀那邊邁去。


    姚景語錯後幾步,一邊走一邊問明珠:“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明珠抹了把淚:“是端寧公主!要不是她非要讓少夫人盡媳婦的職責跪下給她奉茶,肯定不會出事的。”


    姚景語捏拳,這個宋敏,一出來就挑事,真是不知道怎麽做人母親的!


    “六爺呢?”姚景語氣惱得厲害。


    明珠聞言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全是在替潘淑儀委屈:“不知道,六爺昨晚沒迴來。其實自從成親那晚喝醉了在房裏歇過一迴之後,六爺就再也沒有進過房了,都是一個人睡在書房裏。平日裏見到了少夫人也跟沒看見一樣連句話都不肯說,有幾次少夫人特意下廚跟著廚娘學做點心菜肴讓奴婢送過去,他也是碰都不碰一下。”


    明珠越說越激動,似乎要一股腦兒的將姚六做過的惡事一口氣全說出來:“少夫人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平時國公爺和夫人問起來的時候她還要幫忙遮掩,也不準奴婢幾個往外說,平日在您和其她幾位少夫人麵前也是強顏歡笑。”


    姚景語歎了口氣,他們兩人夫妻的事情別人插不進手,她也沒辦法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說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一旦選擇了就要承受。淑儀的日子,她沒辦法幫她過!


    深吸一口氣,走到房門外頭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是聚集了一大片人。姚行之背著手在外頭不停地來迴踱步,姚景昌和姚景易兄弟幾個出去找姚景晨了。


    宋敏這個時候也是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瑟瑟的也不敢正眼去看姚行之,眸子裏還有明顯的驚慌和心虛。


    雖然是真的不滿意這個兒媳婦,但是也沒想過要害她,畢竟那也是她的孫子。或許是隔代親的緣故,在被軟禁的這段時間她聽到潘淑儀有孕的消息還是十分開心的,也讓人送過東西過來,隻是後來聽蘭姨娘的人說她送的那些東西潘淑儀根本就沒用,心裏的怒氣與不滿就越發深重,故此今日趁著姚家人都不在的時候威逼利誘出來後第一時間就來找她的岔子。誰知道她身子那麽弱,不過是跪一跪就早產了,聽說窮人家的媳婦臨生之前還下地幹活呢!就是這丫頭嬌氣!


    姚景語睨了她一眼,快步走到門口就想推門進去,被王氏和江氏二人擋住:“七妹,你還沒成親,不宜進產房!”


    “沒事,我擔心淑儀,要進去看看。”她是不信這些所謂的迷信的,裏頭叫聲一陣慘過一陣,不進去看看她不放心。


    二人知道她和潘淑儀畢竟是十幾年在一塊相處過來的,一時間也有些為難。


    姚行之開口道:“讓她進去吧!”


    江氏與王氏聞言便將身子讓開,宋敏不知是哪根筋搭得不對了,竟也跟著進了產房。


    彼時,幾個穩婆都在發力,潘淑儀煞白著臉色,雙手抓著雙頭的紅綢,滿頭大汗的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甚至嗓子都已經叫啞了,可是孩子就是生不出來。


    周梓曈也隻能拿自己以前生雙胞胎時的難產經曆安慰她,讓她放鬆身體,有節奏地吸氣唿氣。


    “不行了不行了!”為首的一個穩婆站起身,一邊抬袖擦汗,一邊焦急道,“要用剪子把產道剪開,不然時間久了孩子鐵定得悶死,說不定就連大人也保不住!”


    “那還不趕快拿剪子來!”宋敏柳眉一豎,這些沒用的婆子,有什麽比得她孫子重要的!


    “不行!”姚景語大步走過去一把捏住那婆子已經拿起了剪子的手,肅然道,“不準用剪子!”又扭頭隔著窗戶朝外麵大聲吩咐道:“靜香,你趕快去將淩姑娘喊來!”


    她雖然還沒有生過孩子,但是也知道這在古代就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殊死搏鬥,沒有人會保大棄小,因為在這裏女子就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即便一早就知道,然則真正麵對的時候,她發現她沒辦法接受,哪怕是兩個同樣的生命,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為了孩子而犧牲掉大人。這一剪子下去,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還兩說,潘淑儀肯定是要魂歸九泉了!


    那穩婆急得不行,姚景語力氣又大她掙脫不開,隻能跺著腳道:“我的姑娘哎,您還沒嫁人沒生過孩子,不懂,趕快讓開,遲了就來不及了!”


    宋敏也上前扯起了姚景語的袖子,怒目橫眉道:“姚景語,你快些出去,今兒個本公主沒心思和你在這計較,要是耽誤了孩子,要的你好看的!”


    姚景語抿了抿唇,來迴在兩人臉上看了一眼,鬆開穩婆的手,卻是跑到了潘淑儀床前張開雙臂擋住:“有我在,今天你們別想用剪子!”


    “你——!”宋敏又急又氣,就朝外頭大喊,“來人,來人,快把這瘋丫頭拉走!”真是豈有此理,莫不是故意想害她的孫子這才在這裏胡攪蠻纏的?


    “大姐……”後頭傳來了潘淑儀虛弱的叫聲。


    姚景語轉過身去,就見她唇瓣幹涸,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對自己扯出了個笑容,斷斷續續道:“大姐,你快讓開,讓穩婆用剪子吧!孩子……孩子不能有事,萬一……萬一我真的不在了,還有你,還有一大家子人,會有人好好疼他的!”


    她希望這是個女孩子,姚家女孩兒少,一定會被一大家子人捧在手心裏的。而且都說生女肖父,這個孩子肯定會和六郎長得很像的!潘淑儀眼角漸漸滑下淚水,她一定要把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六郎不愛她,如果這個孩子沒了,她就再也不會有機會再生一個了!


    姚景語罵她傻,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著那個心裏沒她的男人。愣神之間,宋敏衝過來,一把將她推到了地上,又扭過頭厲聲衝穩婆道:“還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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