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漪一麵坐著馬車,一麵計劃起了進府後的美夢。(.無彈窗廣告)


    不過,鑒於青州城巴豆那一次的慘痛教訓,她是不敢再挑釁潘景語了。


    潘景語也懶得搭理她,就靠著軟枕閉目養神起來。


    倒是妙菱與她相看兩厭,兩人之間的眼光碰撞可謂是火花四射。


    進了府之後也是燕青和燕白領著潘景語一行人到了一處風景雅致的小院前。


    頓住步子,潘景語抬頭看了一眼,就扭頭問向燕青:“‘關雎院’這三個字是王爺親手所書嗎?”


    燕青點了點頭,似乎還有些詫異潘景語為何一眼就看出來了。


    潘景語嘴角笑意盈盈,徑直就走了進去——


    果然人長得妖氣,這字也和別人不一樣。


    關雎院裏的一切在潘景語來之前就已經收拾妥當,燕青抱了抱拳,稟道:“潘姑娘,王爺今日有事外出,許是過兩日才能迴來。您要是有什麽事直接讓丫鬟去找府裏的淩管家,他會給您安排的!”


    潘景語點點頭,對宋玨在不在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關心。


    燕青對於她的不重視顯然是心有微詞,不自覺地就皺起了眉頭,但他和燕白不一樣,有什麽事都喜歡放心裏,於是仔細打點了一番就帶著人離開了。


    潘景語在院子裏環顧一圈——


    除了換了個地方,宸王府裏的人辦事周到,倒是比她在外頭甚至是潘家的時候都要來得舒坦。


    。


    夜深人靜之際,街頭隻聽到偶爾傳來瘮人的夜梟叫聲並著更夫定時的打更聲。


    幾道黑影如鬼魅般疾速掠過,陣陣陰風吹得他們身後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鬥篷獵獵作響。


    風定雲落之時,寒劍出鞘,所到之處,見血封喉。


    解決了外圍的那些護衛之後,一行十幾人停在了一座蔚為壯觀的府邸前,即便是在黑夜裏,牌匾上“丞相府”那三個金色大字還是赫然奪目。


    為首的夜一抬手示意,其他人皆跟著他無聲無息地在夜色的掩護下點地飛了進去。


    如入無人之境般在丞相府裏來迴穿梭,忽然,四麵八方支支泛著寒光的冷箭密密麻麻而來。


    夜一等人反應迅速地或斬或避,皆有驚無險、毫發無傷。


    四周倏地亮起火光,幾乎近百暗衛的包圍似憑空而出。


    包圍圈外,一名雙手背在身後的中年男子冷笑一聲,火光籠罩在他的臉上,格外地猙獰駭人。


    前方暗衛側身給他讓道,蘇玖款步而出,一雙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黑衣人,幾乎是咬著牙陰森道:“暗夜十六煞,果然是讓老夫等到你們了!”


    夜一冷嗤一聲,抬劍指向蘇玖,冷然道:“狗官,既然知道是小爺們到此,最好快些把林振交出來,否則吾等必血洗你丞相府!”


    “大言不慚!”蘇玖雙眼緊眯,一聲令下,“給我將這群逆賊就地斬殺!”


    眾暗衛蜂擁而上,一時間,刀劍碰撞,火花四濺,各種兵器聲、哀嚎聲交映響起,院子裏瞬間就亂作了一團。


    而前院這邊廝殺正烈之際,後頭園子裏一處隱蔽的假山前,一通體雪白的龐然大物吐著舌頭四肢著地停坐了下來。


    宋玨垂眸看了它一眼,淡淡道:“確定是在這裏?”


    那龐然大物似通靈性般眨了眨眼睛,又討好地伸出舌頭在他手背上舔了舔。


    並不似剛剛暗夜十六煞那般黑衣黑麵,宋玨直接大喇喇的一身大紅色廣袖拖地長袍,烏發披散在身後,看起來隨意而又肆意,一點也沒有偷偷潛入他人府邸的自覺。


    他走到假山前仔細查看了一番,很快就發現了一處異樣的凸起,抬手轉動,假山處便現出一處亮堂通道來。


    “雪電,跟上!”宋玨舉步進入,那麵部看起來似狼似狗,通體龐大如雪白雄獅般的家夥屁顛屁顛地搖著尾巴就跟在了他後頭。


    許是這處通道過於隱蔽,蘇玖並沒有派大量人手看守,僅有的兩人在發現宋玨後甚至還沒得及叫出聲就被雪電利牙一現,快如閃電般撲上去咬斷了脖子。


    這裏是一處四處封閉的密室,陽光照不進來,長年累日僅有牆壁上昏黃的燈光籠罩而下,一進來,便是一股發黴的濕氣摻雜著濃重的血腥味迎麵撲來。


    從屋頂處垂下了兩條有嬰兒手臂粗的鐵鏈,一渾身是傷的男子雙腳懸空,披頭散發地耷拉著腦袋被鐵鏈盡頭的倒鉤穿了琵琶骨定在牆上。


    “王爺?”似是感受到有人闖入,林振緩緩抬起眼皮,慘白幹涸的唇瓣一張一合,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


    臉上猙獰的傷痕有些已經結痂,有些甚至有頭發絲混合著血水黏在臉上,看起來狼狽不堪,渾然不見昔日那般俊美無鑄、意氣風發的模樣。


    宋玨眼神一緊,抿著唇一聲不發地抬手抽出腰間的軟劍便飛身而起劈了上去,鏗鏘一聲,鐵鏈應聲而斷。


    雪電似心有靈犀般兩爪墊地,騰空一躍,讓林振落在它軟厚的背上,背著他跟在宋玨後麵走了出去。


    宋玨將林振帶走後並沒有直接迴宸王府,而是去了城外郊區一處隱蔽的莊子裏。


    或明或暗的月色籠罩下,宋玨背手站在廊下,臉上的線條僵硬冷肅,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氣。


    燕青頓了頓,上前頷首道:“王爺,十六煞已經從相府那邊安然撤出了。”


    “他醒了麽?”宋玨迴頭,聲音低沉幽淡,卻不難聽出那其中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怒氣。


    燕青心底是有些怵他的,就垂首斂目地應道:“人剛醒!”


    宋玨直接就越過他邁著步子進了屋裏。


    林振身上的傷雖重,但並沒有傷及要害,再加上他底子好,將養幾個月便會恢複如初。


    “王爺……”見到宋玨後,許是有些心虛,林振避開了視線,沒有正眼看他。


    宋玨勾著嘴角如黑夜裏魅惑人心的妖精一樣踱步上前,玉手緩緩抬起了他的下巴,看著眼前這張與自己有些相似的臉龐,他彎著唇一字一句譏誚道:“林振,你把本王的話當成耳邊風?”


    林振垂下了眸子,濃密的睫羽在眼下打上了一片暗影。


    “還是說,你對本王已經喪失了信心,決定要單獨行動了?”宋玨手上加重了幾分力氣,盯著他咄咄逼人道。


    林振放在被子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捏了又捏,半晌,終究是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道:“屬下知錯,絕不會再有下次!”


    宋玨嗤笑一聲,慢慢將手鬆開,就勢在床沿坐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睛緩緩啟唇道:“你放心,本王當初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說到做到,不光是蘇玖,等到時機成熟那日,就算是你想把宋衍那老兒碎屍萬段也沒什麽不可的!”


    “可是……他是……”林振倉促抬眼迎上宋玨的視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是什麽?是本王祖父?”宋玨嘴角笑意更甚,那瀲灩的笑容裏透著絲絲詭異,眼底濃厚的墨色裏蔓延的是無邊的厭惡與痛恨,“難道……他不是你的外祖父?”


    “他不是!”林振臉色驟變,雙手猛地將身下的床板錘了個洞,猙獰一片的臉上忽而就殺氣騰騰,雙眼也陡然間變得通紅,就像那年雲陽城菜市口那流了滿地的鮮血一樣……


    泰熙二十四年冬,當時身居太常寺卿的蘇玖與內閣首輔喬正聯名朝中三十多位舉足輕重的大臣參奏太子宋華沐和榮安長公主宋華芙勾結妖僧在東宮行厭勝之術,以圖犯上作亂、謀朝篡位。(.)宋衍派出親兵徹查太子府與公主府,最後不但搜出大量物證,更有妖僧親口認罪承認乃是受宋華芙與宋華沐姐弟的指使,以厭勝之術來謀奪宋衍的性命。


    帝王一怒,伏屍千裏,首當其衝的就是太子一派——


    宋華沐被賜毒酒鴆殺,宋華芙與長駙馬即威寧侯府次子林嘉裕被判腰斬,太子與公主生母——宋衍元後淩素素*於椒房宮。


    然而,宋衍的怒氣並沒有就此而消退下去,緊接著下來的淩家、林家,但凡和太子一係扯上關係的,無一不是或殺或貶。


    林振記得,當初他在抄家混亂之中被府中忠仆用自己的小孫子換了下來,這才勉強逃過一劫。


    他也記得,那日寒風獵獵,暴雪漫天飛舞,他縮在人群裏,看著那些麵無表情的劊子手們一個個手起刀落,看著那一串串罪惡的鮮血肆意橫飛……


    純淨的雪地浸透了靡麗而又令人作嘔的鮮紅,迄今為止,那幅畫麵依舊是他難以揮去的夢魘。


    報仇是他活下來的唯一信念,如若不是半途被宋玨折服,許是現在的他不是含恨而終就是整日陷在刺殺報仇的死循環裏。


    他也知道,憑著他一人之力絕難為林家六百多條冤魂報仇雪恨,跟著宋玨或許是他唯一的出路。


    所以,這些年他甘願為他手裏的刀,做他籠絡各方勢力的殺手之一,可他等了十幾年,看著仇人一個個高高在上、富貴加身,他的心已經狂躁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地步……


    但是此番刺殺蘇玖一事到底還是讓他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即便他已經號稱天下第一殺手,可依然動不了蘇玖,更遑論金鑾寶殿上的那個九五之尊!


    宋玨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換,就站起身來垂眸整了整自己的袍子,嘴角輕綻,看不出哀樂喜怒:“蘇玖現在對本王還有用,你不要再擅作主張。若是再有下次,本王非但不會對你施以援手,反而第一個就會解決了你!”


    “王爺……”林振皺眉,困擾了他多年的問題終是脫口而出,“難道你就沒想過為太子報仇伸冤嗎?”


    “哈哈哈……”宋玨麵上倏地僵硬,頓了幾秒鍾,而後就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仰頭笑出了聲,一轉眼,淩厲的眼神就猶如利刃般朝林振撲射而去。


    他為什麽要幫宋華沐那個自私無能、剛愎自用的男人報仇?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皇家,隻有你想不到的肮髒齷齪,沒有那些人行不出來的下作卑劣……


    林振眸光微閃,心思轉動了起來,就見宋玨背過身幽幽道:“你今晚就在這邊好好歇息吧,明日隨燕青先迴宸王府養傷。”


    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全都咽了下去,林振又扭頭朝外麵看了下夜色,道:“這麽晚了,王爺還要迴城嗎?不若就在莊子裏歇下,明日一早再迴?”


    宋玨腳步微頓,微微偏頭,麵上神色緩了幾分,彎起了唇別有深意地道:“不了,家裏還有一隻小野貓在等著本王呢!”


    。


    換了新地方的第一夜,潘景語睡得還算香甜,但是睡著睡著就覺得臉上有股腥臭的熱氣迎麵撲了過來。


    不由得蹙了蹙眉,又將身子朝外麵側了過來,下意識抬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可是那股腥臭味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


    於是極不情願地,她慢慢睜開了眼睛,這一看,梭然間對上了一雙深藍色泛著森森冷光的三角吊眼,深邃幽暗的眼眸裏滲透的是毫不掩飾的毒辣兇戾——


    那一眼望過去,仿佛想將人一口吞進肚子裏一樣!


    潘景語這時候還比較心大,覺得自己可能是沒睡醒在做夢,於是使勁揉了揉眼睛,拚命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可是這一來,猛地一下,她幾乎是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凍結了起來,就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僵硬在那裏動彈不得。


    這這這……她床頭蹲著的那一團雪白色的龐然大物是什麽東西?


    銀色的月光從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戶裏傾瀉而下,照得這一身白色的鬃毛就更加瘮人清晰——


    碩大的臉盤子,似狼非狼,渾身上下長著濃密雄厚的鬃毛,壯闊發達的身子簡直就像一隻放大版的巨型狼狗!


    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就這樣拉著被子維持著半起身子的動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在這幽靜詭異的黑夜裏與它相互對視著——


    事實上,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一早就驚叫出聲了,可潘景語不是不想叫,她是覺得聲音到了喉嚨口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拉扯著一樣怎麽都出不去!


    額上漸漸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身體也有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顫抖……


    偏偏這時候雪電還不怕事大地張了張它那張腥臭無比的嘴——


    鋒利無比、隱約透著威脅的森寒銳齒就這樣大喇喇地露了出來,那張血盆大口,就像是隨時要把她整個人給吞進去一樣。


    “我,我告訴你,你,你別過來,不然,不然我一拳打,打死你!”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潘景語不動聲色地將屁股往後麵挪了挪,明明緊張害怕得連舌頭都在打結,偏偏還強裝鎮定地瞪大眼睛朝它亮了亮自己的粉拳。


    “嗬——!”這時,黑夜裏忽然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低笑聲。


    潘景語挪過視線,定睛一看,這才模模糊糊地發現桌邊似乎是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腳步聲響起,宋玨不疾不緩地走到床前宮燈處取出火折子點燃。


    亮光突然照了過來,雙眼被刺得生疼,潘景語下意識地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了宋玨那張帶著絲絲揶揄的笑臉。


    可這會兒她是什麽都思考不了了,大腦裏其實是一片空白的,宋玨的出現對她來說無異於就是一根及時的救命稻草——


    於是,幾乎不假思索地,她以迅雷之速猛地一下就爬起身竄了過去緊緊地抓著他腰間的衣裳,將腦袋埋進了他的胸膛,悶悶的聲音裏幾乎都帶上了哭腔:“有怪物,宋玨,你這裏有怪物!”


    “你丫才是怪物!老子是在這世上最尊貴的雪獒之王好不好?!”一旁被輕視的某龐然大物氣憤地齜了齜牙,嗷嗚一聲。


    聽到這叫聲,潘景語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手上更用了幾分力攥緊宋玨的衣裳。


    宋玨輕輕掃了一眼過去,雪電委屈地眨了下眼,放低聲音又是嗷嗚一聲垂下腦袋“麵地思過”了:“還以為它英明神武的主子找了個什麽了不得的女人,原來是個膽小鬼!”


    宋玨輕歎口氣,原本隻是剛剛迴府想著來她這邊看一下,沒想到雪電調皮,剛剛進屋就竄了過去把人給嚇醒了!


    不過他對於這意料之外的投懷送抱還是非常受用的,於是難得溫柔地抬手在她背上輕輕地拍了起來,低醇濃厚的嗓音就像溪澗清流一樣悅耳宜人:“沒事,別怕!”


    隔著一身薄薄的褻衣,宋玨手掌處滾燙的溫度就沿著她的脊柱一路而下,所到之處,如電流經過般帶起了陣陣的酥麻戰栗。


    潘景語一驚,連忙迴過神將宋玨一把推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趕緊雙手攏著領口往後退了好幾步。


    宋玨冷不防被她推了個踉蹌,手垂在空中還未來得及收迴,又見她一副小臉通紅、雙目警惕似防狼的樣子,就攤了攤手,勾著嘴角譏誚道:“用完了就把本王一把推開了?”


    什麽用完了?就知道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調戲她!


    潘景語似盈了水一般的明眸盯著他,怒聲道:“這麽晚了,你在這做什麽?!”


    目光轉了轉,又見剛剛還兇神惡煞的雪電這會兒像隻溫順的大狗一樣趴在宋玨腳邊,她立馬就明白了些什麽,於是原本粉紅的臉頰快速漲紅似明豔欲滴血般,指著雪電就尖聲道:“是你讓這個怪物來嚇我的?”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幸虧她膽子還算大的,要是那膽小一些心髒又不好的——


    大半夜剛睜開眼冷不防就對上這麽個東西,還不得被嚇得直接升了天啊!


    “嗷嗚——!”一聽潘景語又罵它是怪物,尊貴的雪獒之王立時就渾身鬃毛豎起,對著潘景語嘶吼一聲。


    一雙陰冷的三角吊眼涼涼地睨著她,銳利的眸子裏浮上了濃濃敵意和嘲諷——


    要不是宋玨在這裏,它能立馬撲上去把這個女人的脖子給咬斷!


    潘景語自然也看出了它眼裏的輕蔑,頓時咬牙隱忍著心中怒火更甚——


    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寵物!


    宋玨隻是抬了抬手,雪電就對著潘景語非常鄙視地藍眸一斜,然後轉過身像個優雅的貴族一樣輕盈地踱著步出了屋子,自動在他們房門口的廊下趴了下來閉目養神。


    宋玨知道潘景語有起床氣,每每在熟睡時被人弄醒都要發上好大一番脾氣,尤其今晚也著實是被嚇到了,於是就忽略了她之前的不敬,徑直走了過來,一邊解著外衫,一邊挑眉看著她淡淡道:“本王的地方,難道我還不能來?”


    潘景語一怔,不自覺地就咬起了唇瓣呆呆地看著他隻著一身月白色褻衣上了床占領了原本隻屬於她一人的領地。


    宋玨見她像個呆子一樣站在原地低頭蜷著自己的腳趾,於是就有些不耐地道:“你在磨蹭些什麽?不冷麽?”


    秋夜裏溫度還是比較低的,宋玨這一提,潘景語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似乎一股冷氣從腳底心沿著身子就一路襲了上來。


    “哦”了一聲,她慢騰騰地爬上了床很自覺地在外側離著宋玨幾指之距的床沿邊躺了下來。


    心裏重重地唿了一口氣,就這樣安靜地雙手揪著被子平躺著,兩眼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地看著帳頂。


    其實她心裏拎得清楚,既然都和宋玨達成了協議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露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被強迫的樣子……


    隻不過……對於宋玨的喜好她還真是有些不敢恭維——


    誠然她並不覺得自己臉上有了那麽塊印記就矮了別的女人幾分,可是大多數男人尤其是像宋玨這種見慣了天仙美色的天之驕子想必都不會無緣無故地看上她吧?


    有些心煩意亂之際,就聽得宋玨清越幽沉的嗓音在身旁響起:“雪電是雪獒之王,平日裏除了本王之外就是燕青、燕白幾個也近不得它的身,以後本王不在身邊的時候你不要去接近它,也不要靠近府裏的奇珍園。”


    “嗯。”潘景語很聽話地低低應了一聲。


    宋玨說的雪獒之前她也曾在書上看到過——


    是藏獒之中最為尊貴勇猛的一個品種,盛產於雪山之巔,傳說中這種動物兇殘無比,可也十分忠心,一生隻認一個主人——


    便是第一個將其馴服的人。


    難怪剛剛雪電對她目露兇意、眼帶鄙夷,想必除了宋玨之外,任何人在它眼裏都隻是愚蠢的人類吧?


    氣氛陡然凝固了起來,兩人並肩平躺著,一時間,屋子裏隻剩下了彼此輕微有序的唿吸聲。


    宋玨側了個身,落入眼底的就是潘景語那幹淨純潔、不染一絲塵埃的側顏,離得近了些,甚至連她臉上那些細微可愛的絨毛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般灼熱的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身上,潘景語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她屏息凝神,驀然就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力量搭上了她的腰間——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她繃直了身子雙手捏拳強迫自己閉上了雙眼……


    可是過了許久,宋玨都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潘景語不禁睜開雙眼,扭頭朝他看了過去——


    隻見那平日裏張揚肆意的男人此刻已然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甚至隨著清淺的唿吸還能看到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五官如雕成般俊美絕倫,安靜的樣子比平日裏更多了一份沉澱下來的精致,竟有些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純淨……


    潘景語想,果然還是這般沒有殺傷力的人更討人喜歡一些……


    莫名地,進了宸王府之後的那些緊繃慢慢消散了些去,倦意襲來,她也隨之合上了雙眼……


    黑暗中,宋玨閉著雙眼,聽到她沉穩的唿吸聲,嘴角柔和而又略帶滿足地勾了勾,又將身子朝她靠近了些許——


    聞著這熟悉的氣息,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睡意……


    。


    翌日一早潘景語醒來的時候枕邊已是一片冰涼,她起了身,就見心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端了臉盆過來笑臉盈盈道:“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潘景語看了她一眼,一麵起身扣著衣裳,一麵淡淡道:“靜香她們幾個呢?”


    心漪笑道:“她們去大廚房吩咐早膳去了,伺候小姐也是奴婢應做的事!”


    潘景語勾了勾唇,漱了口之後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就沒再多言。


    用早膳的時候,妙菱就是一臉氣憤地瞪著心漪——


    真是不要臉的東西!


    不就是聽說昨晚王爺來了這裏嗎?竟一大早就刻意把她們支開趕了過來!


    心漪渾然不在意,反而是挑釁般地朝妙菱挑了挑眉。


    潘景語把她的心思看在眼裏,不過並沒有點破。


    接下來的日子裏,宋玨似乎很忙,經常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他的身影。而潘景語在宸王府中也算自由,白日裏隻要去和管家打聲招唿便能喬裝帶著人去天地賭坊察看一番。


    這日子過得,倒是比當初她在潘家要肆意得多!


    寒秋蕭索而去,嚴冬驀然來臨,一晃眼潘景語進了宸王府就已經三個多月的時間了……


    這三個月裏她和宋玨的關係雖然談不上親近,但兩人總算也是和平共處。除了晚上抱著她睡覺,宋玨一直沒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


    而潘景語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因而時常也會在他心情好的時候和他說上幾句,對他噓寒問暖。


    畢竟宋玨做了她的後盾,天地賭坊越做越大,新型記賬法又被投以教學,而臨州那邊的匯海錢莊也是頻傳捷報——


    不說賺得盆滿體缽,至少比她預想的速度和效果要好得太多,潘景語很清楚,這一切和那個男人脫不了關係。


    兩人的相處看似和諧,隻是有時風平浪靜隻是表麵,那底下泛著的層層波濤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陡然間就衝天而出……


    臘八節,宸王府。


    潘景語早上一起來就發現外麵已是白茫茫一片深不見底,銀裝素裹的分外妖嬈,空中飄著簌簌雪花,站在廊下,抬手去接,美睫微垂,就見落在掌心的六角形冰晶一點一點融化,最後徒留一片冰涼……


    靜香趕緊就塞了個暖爐到她手裏,道:“小姐,外頭可冷著呢!咱們進屋吧?”


    潘景語接過暖爐,絲絲暖意就從她冰涼的指尖一點點蔓延上去,她笑了笑,道:“沒事,我這不是還攏著狐裘嗎?”


    又抬眼看著空中越落越大的雪花,有些擔心地自言自語道:“這外頭天寒地凍的,下了這麽些天,雪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


    靜香就勢接了句話,半開玩笑道:“前兩日永安來信說臨州那邊的雪更大呢,出個門踩在雪地裏腳都要拔上老半天才能拔出來!”


    “是嗎?”潘景語喃喃道,又漸漸皺起了眉頭——


    南越的氣候向來溫暖,比起北元那等寒極之地可以稱得上是四季如春了,今年這場大雪算起來還是她自出生後看到的最大的一場……


    潘景語皺著眉思忖良久,忽而臉色一變,就快步轉身進了屋裏伏到案前奮筆疾書了起來。


    靜香走過去一麵幫她裁紙,一麵垂眸看了下她所寫的內容,就有些不明白道:“小姐,您為何要吩咐永安屯糧?難不成咱們要涉獵到糧食這一塊的生意?”


    潘景語手上動作未停,邊寫邊道:“臨州那邊相比於咱們這邊本來位置就要偏北一些,氣候也更加嚴寒,今年這場大雪必是會讓不少人受災,說不定就會引起暴亂。咱們在那邊是初來乍到,錢莊生意又紅火,就算暗中有王爺總也難免惹人眼紅,屯些糧食讓永安帶著人這些日子每日設棚施粥,就算不是以防萬一,也能留個好名聲。”


    做生意這件事本來最重要的就是信譽和口碑,尤其是錢莊這種銀錢流通的地方,百姓尊崇你、信任你了,自然才會把自己的銀子投進來。


    潘景語剛把裝好的信叫給靜香,就見心漪長裙逶迤地挪著蓮步走了進來。


    珠翠環發、淡妝輕抹,那副精心修飾過的樣子,不說大家閨秀,至少也可算得上是個小家碧玉了。


    進了府之後,潘景語才發現老夫人在這兩個丫頭身上的確是花了不少心思,穿的戴的,有些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都比不上。


    潘景語自己存著私心,所以對她平日裏偶有出格的裝扮非但沒有加以阻止,反而是撂了挑子在一旁樂見其成。


    而心漪也沒讓她失望,自進府後沒少上躥下跳地想要往宋玨身邊蹦躂——


    大約是兩個月前,終是給她尋到了個機會,可是最後連宋玨的衣角還沒碰上,就被突然出現的雪電給嚇暈了過去,然後就是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病好了之後倒是收斂了不少,整日裏也規規矩矩的不敢再打扮得花枝招展了,可今日一看——


    難不成這姑娘是記吃不記打,老毛病又犯了?


    “見過小姐。”心漪福身,笑著行了個禮。


    潘景語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起來吧,你有事?”


    心漪恭敬地頷首道:“今兒是臘八節,大廚房那邊熬了臘八粥,奴婢想著您要不要給王爺送一些去?”


    “王爺迴來了?”潘景語看起來一副驚訝不已的樣子。


    和宋玨在宸王府的日子,她從來都沒有刻意打聽過他的行蹤,大多數都是入了夜宋玨過來歇息或者是兩人一起用膳,不過就算用膳的次數也是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嗯,迴來了,聽說是剛剛去了前院書房呢!”心漪趕忙就點頭應道,後來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就眼神飄忽不定地訕訕解釋道,“奴婢是想著小姐您住在府裏,應該多對王爺盡點心,這才多關注了些。”


    潘景語未置可否,又睨著她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


    一身合體淡粉色衣裙,將妖嬈身段襯托得淋漓盡致。柳眉大眼,瓊鼻櫻唇,唇上還覆著與衣裳同色係的淡淡口脂,整個人就像一朵綻放正盛的嬌豔花骨朵兒。


    潘景語捫心自問,如果她是男人的話,僅憑著外貌,這個心漪已經足以讓她動心。


    她饒有深意地彎了彎嘴角,就輕笑著道:“我就不去了,你幫我送去書房給王爺吧!”


    這話正中心漪下懷,她垂下腦袋勾了勾唇,看來心漣說得果然沒錯——


    潘景語對王爺不上心,借著她的名義去接近王爺才是上上之策!


    不過這會兒她還是按捺住心裏的激動和欣喜,很快就麵色如常道:“奴婢遵命!”


    目送著心漪離開,靜香就有些擔心地捏了捏掌心,心中權衡許久,還是上前開口道:“小姐,心漪心思不正,若是給她得寵的話,隻怕她會掉過頭來對付咱們!”


    潘景語身邊的丫鬟都以為她和宋玨已經圓過房了,在她們的觀念裏,潘景語無疑是這輩子都已經與宋玨掛上鉤了……


    潘景語很心大地朝她擺了擺手,無所謂道:“你先退下吧,找個人把信給於淩霄,讓他盡快寄到臨州去!”


    靜香張了張嘴,可見她不想多談,也隻有點點頭,然後就轉身退了下去。


    話說另一邊心漪從關雎院出來後,就撐著傘端著精心熬製的臘八粥去了前院。


    燕青和燕白二人守在書房門口,見到心漪過來,燕青就一如既往地木著一張臉冷冰冰地道:“書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心漪心裏暗罵燕青不識抬舉,又扯著脖子往書房裏看了看,咬著唇眨眼道:“燕侍衛,是我們家姑娘吩咐奴婢來給王爺送臘八粥的!”


    燕青眉峰斂了斂,終日不變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思慮的表情——


    王爺接潘景語進府,並沒有弄得大張旗鼓,甚至沒有對外正式給她一個哪怕是侍妾的身份,可他們這些身邊人都知道,潘景語絕對是獨特的存在。


    燕青猶豫之際,燕白就眯著眼興味地打量了一下心漪,嬉皮笑臉道:“心漪姑娘這身打扮可真是人比花嬌!”


    聞言,心漪心裏得意不已,麵上卻帶著嬌羞低下了頭。


    燕白就又抬起胳膊肘捅了捅燕青,偏頭對他使了個眼色,道:“既然是潘姑娘讓你送的,那你就進去吧!”


    說著,待心漪進去後,還貼心地幫她把門給關上了。


    書房裏熏染著淡淡的蘇合香,青煙嫋嫋,推門進去,並著獨有的書墨香味撲鼻而來,別有一種高潔淡雅的風情。


    心漪進門後低下頭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確定沒有失禮的地方之後,這才昂首挺胸地端著托盤走了進去。


    彼時,宋玨正站在書桌前全神貫注地垂首作畫,就好像根本沒發現有人進來一樣。


    “王爺,奴婢給您送臘八粥來了。”心漪將托盤放在雕花圓桌上,就嬌聲喚他。


    手中畫筆微頓,筆尖處一滴濃墨滴下,在畫紙上暈開了一片。


    宋玨幹脆放下畫筆,幽幽地坐下來倚到身後的椅背上,懶懶抬起頭,狹長瀲灩的眸子裏毫無表情,黑漆漆的深不見底,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心漪見到宋玨那張妖嬈惑世的臉龐之後,又是臉紅心跳的激蕩不已。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於是她就扯了個自認為風情萬種的笑容,又大著膽子端著臘八粥上前幾步道:“王爺,今兒剛好是臘八,外頭又天寒地凍的,所以奴婢特意給您做了碗臘八粥送來。”


    麵帶緋色,那溫柔又不失清脆的聲音恍如出穀黃鶯,細細品味,甚至還有一種柔媚入骨的感覺。


    見宋玨不語,心漪壯了壯膽子,搖曳著步子走到他麵前抬手舀起了一勺作勢想要送到他嘴邊,粉唇輕咬,媚眼生波,嬌聲道:“王爺,不如……讓奴婢喂您?”


    胳膊輕抬,一截纖細的手腕上露出一隻碧玉翠鐲,襯得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膚更加光彩動人。


    可是心漪手裏湯勺剛剛拿起就硬生生地頓住了,因為宋玨那雙漆黑的眸子實在是太過陰寒,裏麵釋放的冷氣有種讓人如置冰窟的感覺。


    心漪的動作僵在那裏,雙手隱隱開始有些顫抖,臉上的笑容也幾乎就要掛不住了。


    ------題外話------


    俺準備過段時間弄個群,然後有小劇場或者其它啥的(你們懂得)就放裏麵~(^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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