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沢田綱吉,這是你養的小鬼吧。”


    辦公室的門被砰地一下踹開,單手拎著劍的銀發男人微蹙著眉,二代劍帝的手裏拎著小短腿在空中晃啊晃的紅發孩童, 磨著牙滿臉的不耐煩。


    “下次再跑到我這裏就送她去喂鯊魚。”


    完全沒有給沢田綱吉解釋的任何機會,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斯庫瓦羅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棕發青年的目光從搖搖欲墜的木門上緩緩移到了滿臉心虛的紅發孩童臉上,他稍稍歎了口氣, 手中的鋼筆放下,唇角扯開無奈的笑。


    “不是去找獄寺學鋼琴了嗎, 紗希”


    一頭柔軟的紅發紮成兩個小辮子的沢田紗希哼了哼,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我才不要找臭章魚頭呢, 臭章魚頭哪裏有我的斯庫瓦羅美人好看。”


    是了,彭格列的小公主, 沢田紗希,今年四歲,教父是獄寺隼人, 夢想是和斯貝爾比斯庫瓦羅結婚。


    完全不可能。


    沢田綱吉一見到自己的女兒就頭痛。沢田紗希從小生得好看,繼承了母親的火紅色頭發, 眼睛卻是同沢田綱吉一般的暖棕色, 笑起來的時候唇角邊有兩個小梨渦, 和隔壁xanx意外地合得來。隻不過, 大概是被寵壞了的緣故, 沢田紗希的性格與溫柔的父親母親完全不同。甚至還因為在reborn的咖啡裏加苦瓜,被後者差點一槍送去三途川旅遊。


    “愛是要大膽去爭取的哦雖然媽媽結婚了,但是上次和紗希一起坐車的時候,司機先生還是送了媽媽玫瑰花呢所以,在這個浪漫的國度裏,年齡才不是問題”


    四歲的沢田紗希說得頭頭是道,她叉起腰,露出了你這個大人是怎麽迴事的表情。


    沢田綱吉非常敷衍地嗯了一聲,索性也不看文件了,抬眸對著自家女兒問道,“所以你又做了什麽惹斯庫瓦羅生氣了呢”


    這可多了。


    沢田紗希兩隻手都數不清。


    四歲的沢田紗希理不直氣也壯,“反、反正笨蛋爸爸追媽媽的時候,肯定也惹過媽媽生氣吧。我聽藍波叔叔說了笨蛋爸爸追媽媽的時候,差點就因為撒謊而和媽媽分手了呢。”


    要是傳出去,偉大的彭格列十代目,被一個四歲的小丫頭哽地說不出話來,沢田綱吉大概要淪為黑手黨之間的笑柄了。


    可沢田綱吉並不否認這一點。幾年前,因為未來戰的事情,他差一點與九條千裏分了手。


    事情就是從那裏開始改變的。


    該怎麽說呢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


    畢竟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就被他取代了呀。


    沢田綱吉這輩子喜歡過兩個女生。


    一個是笹川京子,一個是九條千裏。


    沢田綱吉現在迴憶起國中時代的自己,還是忍不住發笑。


    少年的喜歡總是伴隨著令人羞愧不已的出糗。不管是當初的裸奔告白,還是拔光了前輩的頭發,那時的沢田綱吉對於笹川京子的喜歡,在夢中都可見一斑。


    那時候的笹川京子,對於沢田綱吉來說,是不可觸碰的月光,她優秀又可愛,性格開朗,臉上永遠帶著撫慰人心的笑。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笹川京子。


    可是當沢田綱吉慢慢變得優秀,緩緩地收攏浮著月光的掌心時,這樣的月光卻像空氣一般,從他的指縫間溜走了。


    笹川京子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她是突然在戰場上出現的,眼中帶著些不可置信與迷茫,那聲“綱君”還沒有說出口,血色便在沢田綱吉的眼中綻開。


    笹川京子的葬禮上。笹川了平的三拳沢田綱吉沒有逃開,他自己都恨不得殺了自己。


    連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好,他還是什麽彭格列首領啊。


    沢田綱吉在那之後頹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少年在此期間成長為了真正的男人。


    他不再對敵人手下留情,雖然說話時的語氣仍舊溫和,卻連六道骸都一眼看出他哪裏變了。


    沢田綱吉一開始記住九條千裏,的確是因為笹川京子的影子。


    他不否認這一點。


    從灌木叢裏鑽出來的少女滿身狼狽,一雙湛藍的眼睛卻閃閃發亮。


    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就這樣在身後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蹲了下來。


    接過手帕的少女臉上出現了小小的茫然,不過很快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淡淡的,溫柔的,像是一月的太陽,四月的春風,純澈得看不出一點雜質。


    就好像是從泥濘中開出的純白的花,沒有煩惱,無憂無慮,毫不費力地就成為了世間最美麗的存在。


    “chisato千裏”穿著名貴得體的西裝的棕發男人在暖陽前微微垂下了眼睛,他放下了手中的資料,笑容溫和地站起了身。


    九條千裏和笹川京子某些地方極其相似,在有些地方又截然相反。


    笹川京子性格執著,明明看上去像是溫室裏的花朵,卻意外地堅韌與勇敢。即便是有些疑惑,也是直接與沢田綱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那種。


    而九條千裏,她實在是聰明得讓人心疼。


    沢田綱吉越接近她,便越能感受到這一點。


    她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知道什麽叫做適可而止,即便是知道麵前之人在撒謊,也能夠用拙劣的謊言自己欺騙自己。


    九條千裏也許是比起笹川京子更適合站在他身邊的人。


    至少reborn是這樣說的。


    唔究竟是哪裏出錯了呢


    當那個有著同太陽一般耀眼的紅發的少女,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在沢田綱吉的驚愕之中說出“下次,不要把我認成別人啦”的時候,沢田綱吉便意識到,似乎是哪裏出錯了。


    他還真是失敗啊,作為戀人方麵。


    連現在喜歡的是九條千裏這一點,都沒能完整地傳達給自己的戀人。


    “簡直是兩個蠢貨。”站在碧洋琪肩膀上的reborn不屑地對此評價道。


    畢竟沢田綱吉並沒有糾正九條千裏的錯誤。已經看出了輸贏的男人覺得這已經沒有必要了,他拿得起也放得下,與其狼狽的收場,不如遠遠地注視著她便好。


    在那之後,沢田綱吉身邊就真的徹徹底底沒有了親近的女性的存在。沢田家光一揮手攤開一打女性的照片,急得團團轉,而坐在長桌最上端的棕發青年卻依舊笑得淡然。


    畢竟沒有喜歡的感覺嘛。不管是眉眼還是性格,都不像她。


    “綱君太溫柔的話是會吃虧的哦。”


    濃鬱的咖啡的香味之中,當初那個坐在他對麵支著下巴的紅發少女眉目認真。


    “偶爾也對我生生氣吧,明明綱君應該有很大的壓力吧,每次都是一副忙碌的急匆匆的模樣,卻從來都不會把糟糕的情緒暴露出來呢。”


    “這樣的話,我作為女朋友的話很失敗的哦。”


    暴露情緒嗎


    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黑手黨首領的位置的沢田綱吉已經很久沒有幹過這種事情了。


    小的時候最喜歡打的遊戲和漫畫也都很久沒有見到了。


    說起來,沢田綱吉好像成了自己小時候最不想成為的一類人,他沒活成自己憧憬的樣子,倒是活成了別人眼裏憧憬的樣子。


    喜歡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呢


    他想要看到她笑,也想要看到她哭,關於她的喜怒哀樂,沢田綱吉統統想要藏進匣子裏,再加個十七八道鎖,絕對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明明是包容一切的大空,沢田綱吉卻對九條千裏有著誇張的占有欲。


    這並不奇怪,畢竟隻要喜歡上一個人之後,這種占有欲便變得順其自然了起來。


    九條千裏像是溫柔又生機勃勃的葉。


    當他在熾熱的空氣裏,藏身於葉的陰影中時,便覺得自己也變得溫柔又生機勃勃了起來。


    所以,究竟是哪裏出錯了呢


    九條千裏在二十歲的時候與太宰治結了婚,性格惡劣的太宰治即使在二十四歲的時候也時常挑釁自己曾經的情敵沢田綱吉,卻輕而易舉地就被後者“再做討人厭的事的話又要掃四年大街了哦,太宰君”給懟了迴去。


    九條千裏在二十五歲那年有了身孕,那個時候的太宰治已經不是港口黑手的成員了,他加入了一個叫武裝偵探社的組織,順利洗白,沢田綱吉想了想,這比起黑手黨倒更適合九條千裏生活。


    在九條千裏懷孕的時候,即使是看上去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了男人了,太宰治也依舊幹著孩子氣的舉動。


    他在武裝偵探社上貼了“沢田綱吉與中原中也與狗”不得入內幾個大字,理直氣壯地說著“萬一以後我的玩具不,千裏肚子裏的那個東西和綱吉君與中也一樣笨就不好了”。


    身為太宰治可憐的搭檔的國木田獨步在一旁吐槽著“不,中原君就算了,你上次下棋還輸給沢田君了吧。”


    中原中也為什麽我算了


    聽說了這件事的中原中也當即從港口黑手黨來到武裝偵探社,準備和太宰治一戰高下。


    不過最後當然是不了了之了。


    畢竟事情傳進九條千裏的耳朵裏的時候,太宰治便不情不願地表示以後再也不會幹這種事情了。


    當然,中原中也的手機因為看不可描述的網站中了毒導致他的任務計劃統統要改變這種事情為什麽會發生,那都是後話了。


    在本丸的那群付喪神的教導下,太宰治的兒子剛學會說話的時候,就麵無表情地對著麵前的應當是父親的生物說出了“垃圾”兩個字。


    一把年紀的付喪神們當即感動得落下了淚來,當著兀自陷入了悲傷之中的太宰治的麵開始誇自己的小主公多麽的聰明可愛乖巧懂事,一看就沒有遺傳太宰治的基因。


    在聽說了這件事後,沢田綱吉輕笑了一聲,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


    至少比起黑手黨,能夠活在陽光下的九條千裏,笑起來也一定更加美麗動人。


    隻是,當沢田綱吉再次睜開合著的眼時,麵前站著的卻是紅著眼問他去了哪裏的少女。


    彭格列十代目久違地陷入了茫然之中,他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又在旁邊的玻璃上看見了自己年輕幾歲時的麵貌。


    在再三確認了這的確不是六道骸的幻術之後,沢田綱吉才意識到這個事實。


    他迴到了正與九條千裏分手時的自己身上。


    “笨蛋老爸怎麽又開始發呆了啊”紮著辮子的紅發小姑娘撲騰著短腿,半個身子爬上了他的桌子,她抬手在沢田綱吉麵前晃了晃,小嘴嘟起,“還好笨蛋老爸臉長得好看,不然總是發呆的性格,才不會被媽媽看上呢。”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倒也不生氣,垂下的眉眼溫柔,“欸,我被紗希討厭了嗎”


    年輕的教父語氣裏帶著些無奈,他本就生得好看,帶著吸引人心的氣場。


    沢田紗希一頓,警惕地後退了幾步,“我才不會上爸爸的當呢,山本叔叔上次就是用這樣的眼神騙我給他紮小揪揪的,害得我親愛的銀發美人都誤會了啦。”


    不,斯庫瓦羅巴不得你離他遠一點。


    雖然是自家女兒,沢田綱吉依舊在心中這樣無情地想道。


    “果然在這裏。”


    方才被斯庫瓦羅猛地關上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探出頭的紅發女人蹙起的眉,在看見正往辦公桌下爬的沢田紗希時便緩緩鬆開。


    “不可以打擾爸爸工作的哦,紗希。”


    九條千裏,不,沢田千裏這樣說道。


    沢田綱吉從落地窗前站起了身,不做痕跡地用桌邊的文件夾掩住了還未簽名的一打文件,“不,工作已經結束了。”


    “欸,是嗎啊,那我們要出發迴日本了嗎”


    “是。藍波他們應該已經在下麵等我們了。”


    紅發女人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


    “我們要去哪裏啊,媽媽”這句話倒是吸引了沢田紗希的注意力,向來閑不住的小姑娘突然止住了想要逃跑的動作,揚著小臉問道。


    “去看京子阿姨。”


    “京子阿姨是誰”


    “是爸爸和獄寺叔叔大家的好朋友。”


    “欸”紗希更加疑惑了,“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京子阿姨啊。”


    紅發女人笑了一聲,“因為京子阿姨已經變成星星啦。”


    倒映在沢田綱吉眸底的女人笑得溫柔,她的眉目舒展開好看的弧度,隨意紮著的紅發搭在肩上,長長的睫毛上躍著陽光。


    重生的沢田綱吉走了一條和曾經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將自己黑手黨的身份和盤托出,關於他假死的打算,關於彭格列的危機。


    還有關於他曾經的戀人,笹川京子。


    不過說起來沢田綱吉已經有點忘了笹川京子是長什麽樣子的了。


    沢田綱吉與九條千裏說了許多關於笹川京子的事,她聽得認真,第一次表現出了孩子氣的妒忌。


    “聽上去笹川小姐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啊。”


    活著的人永遠無法超越死去的人的地位。


    沢田綱吉沒有再給九條千裏在這方麵糾結的機會。


    “我要吃醋了哦,綱君。”


    “嗯。”


    “欸綱君不生氣的嗎現在綱君應該說我無理取鬧才對。”


    “沒有哦。我很高興。”


    下巴搭在懷中少女頭頂上的沢田綱吉連眉梢裏都帶著喜悅。


    “因為,千裏桑吃醋的話,就說明千裏桑喜歡我吧。”


    “所以,我很高興。”


    “等等可是迴日本的話,我不就沒有機會見到銀發美人了”扣上安全帶的沢田紗希突然明白了這個慘無人道的事實,她做出了一副極度驚恐的神色,“要是我不在的時候銀發美人被搶走了怎麽辦”


    “哈哈哈,紗希還是很喜歡斯庫瓦羅啊。”山本武爽朗地笑出了聲。


    “你們不會有未來的,放棄吧。”藍波用懶洋洋的語氣無情地戳穿道。


    “藍、藍波,沢田小姐要哭出來了啦。”一旁的庫洛姆手忙腳亂的不知道應該先製止誰。


    “喂,蠢牛,看你幹的好事。”把瓜放出來逗小姑娘玩的獄寺隼人瞥了一眼緊張地坐直了身體的藍波。


    “什麽嘛,明明是紗希的品味有問題嘛。”長大以後完全喪失了團寵地位雖然以前就沒有的藍波小聲嘟囔道。


    在老師reborn的教導下已經發展出了優越的運動天賦的沢田紗希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打算賭上xanx的牛排和藍波決一死戰。


    飛機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窗外的天空湛藍,漂著無憂無慮的雲。


    沢田綱吉微微側過臉,看向腦袋搭在自己肩上小憩的紅發少女,她看上去十分疲憊,強尼二說她最近幾天一直在致力於開發新的武器。


    少女的臉頰微紅,唿吸淺淺,幾綹紅發從耳後溜到了額前。


    沢田綱吉輕輕閡上了眸子,周圍的吵鬧聲似乎與他無關。


    算了。


    即使是幻術也無所謂。


    假如有神明存在的話,拜托了。


    請不要讓這樣的夢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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