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今天似乎食欲出奇的好,一小半鍋蓮子粥都吃完了,才放下碗。


    兩人相對坐在餐桌上,一時都有些無言。


    沈默優雅的用餐巾擦了嘴,看著她。


    終於,還是他打破了沉默,“你有話要對我說?”


    他早已看出占星野的不同尋常。


    占星野微微發怔,其實她並不知道要和沈默說什麽,隻是覺得,想和他談談。


    似乎,真的應該好好談談了。


    然而當真麵對麵坐下去,卻發現,竟無話可說。


    該說什麽?以他的心性,她心裏想什麽,他豈會不知道?


    既然都知道,又有什麽好說的?


    占星野抿緊唇,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然而剛邁出一步,就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餐廳裏隻亮了盞壁燈,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透出一種曖昧的光影。沈默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清幽眼底那隱約透出的一抹迷茫和倔強,突然伸手輕輕將她攬入懷裏。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對我說,但是現在我並不能迴答你,一切都隻有兩個字。”


    他輕輕捧起占星野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目光認真嚴肅,薄唇吐出兩個極輕又極重的字來。


    “放心。”


    放心!


    放心!


    放心!


    占星野定定的看著他,眼眶突然湧起一股酸意,眼淚便大滴大滴的落下來。


    放心。


    她要的,不就是這兩個字嗎?


    兩人的心,雖都沒明說,可是卻早已有一種默契保持在彼此之間,她乍然聽聞他要與李曼欣結婚的消息,心裏越發覺得不是滋味,可是這種似有似無的關係,卻讓她沒有任何資格去過問他的事。


    然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句放心,無疑將兩人的關係認定肯定確定下來,隻要他說讓她放心,她便什麽也不會去問,他有他的難處,她相信他會妥善處理,隻要放心。


    沈默低下頭,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淚,他的唇微涼,愈發襯得她的眼淚滾燙,像是燙在了心尖上,泛起一陣了灼熱的痛楚來。


    這一晚,兩人在客廳呆了很久,說了很多話。大多都是占星野在說,沈默聽,她像是突然打開了心扉,說起過往,說起現在,說起莫浩然的身世,說起她的來曆,雖然知道這樣的事情聽起來太像天方夜譚,沈默或許並不會相信,但她還是說了出來,直到漸漸覺得疲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占星野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二樓的臥室裏,沈默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身上換了套幹淨的睡衣,家裏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所以是誰換的可想而知。她雖然也有一瞬的驚詫和臉紅,但很快就恢複正常,畢竟這個時代並不是古代,她又是有兩世經曆的人,並沒有大驚小怪。


    下樓後,她意外的沒有在客廳看到沈默,倒是看到茶室中坐著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中男人。


    沈默有客人?


    占星野並沒有多管閑事的愛好,所有除了剛開始那一絲意外,沒有多餘的想法,徑自往外走去。


    沒想到原本坐在茶室裏的男人,見到她,反而走了出來。


    他長得並不算英俊,但是渾身都透著一股剛毅的肅殺之氣,占星野知道,那是唯有常年呆在戰場上的人才會染上的氣息,而現在是和平年代,普遍都沒有戰爭,那麽這個人的來曆就可想而知了。


    她在打量別人的同時,也在被打量著,唐昧看她半響,眼睛裏突然閃過一抹狡黠,當先開口道:“占小姐?”


    占星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唐昧笑道:“早就聽說九哥家裏來了個女人,原來是真的。”


    占星野不太喜歡他輕佻的語氣,所以沒有接話。


    恰巧這時,沈默從外麵迴來,他的身後跟著秦獻,像是已經忙了一迴的樣子,看到占星野站在客廳,目光微微柔和。


    “起床了?”


    占星野點點頭。


    沈默看了唐昧一眼,介紹道:“這是唐昧,國際雇傭軍的負責人。”


    國際雇傭軍?


    占星野一愣,腦子裏第一個跳出的便是沐聲的身影,她猛的看向唐昧。


    男人仍舊淺笑著,或許因為沈默的關係,他對占星野的態度還算友善。


    可是占星野便不同了,她並沒有時間想太多,脫口便問道:“你認識沐聲!”


    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唐昧諱莫如深的看了沈默一眼,方才點了點頭。


    占星野頓時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他在哪裏?他怎麽樣?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占星野的語氣實在太過焦急,聽得沈默微微皺眉。


    她對他,都沒有這麽關心過。


    心裏一時有些後悔讓唐昧這麽早過來。


    唐昧笑道:“你和他什麽關係?”


    他這話原本是為沈默問的,卻不料得到對方的一記瞪眼,唐昧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占星野抿了抿唇,認真說道:“他是我朋友。”


    唐昧有心再逗一逗她,便說道:“朋友可分很多種,也沒見哪個朋友對我這麽關心過。”


    占星野一時語塞,轉頭看著沈默。


    他這朋友,什麽意思?


    逗著她好玩兒嗎?


    沈默的臉已經黑了,狠狠瞪了唐昧一眼,拉著占星野往裏走,邊說道:“別理他,這小子又皮癢了。”


    唐昧碰了一鼻子灰,隻好摸摸鼻子,心想,我這可是為你打聽,瞧人家那麽關心沐聲,就不信你不吃醋。


    沈默拉著占星野來到書房,秦獻和唐昧也跟了進來,經過唐昧解釋,占星野才知道沐聲沒事,隻是因為國際雇傭軍最近在非洲有些事情,所以被派到那邊處理事情去了,這兩日才基本處理完。


    而之所以聯係不上,第一是因為之前切斷了通訊,後來通訊連上,她卻將原來的電話卡丟了,所以便失了聯係。


    占星野知道沐聲沒事,心稍微安定下來。


    她看出沈默必然有事要和唐昧商量,所以尋了個借口,便獨自出了書房。


    ——


    時間一晃而過。


    沈默和李曼欣的婚期很快到來,這些日子,占星野一直呆在別墅裏,哪裏也沒去過,好似什麽也不知道似的,又好似明明知道,卻什麽也不在意。


    青山別墅裏人少,倒也落得清靜。然而福伯這位老人家,是知道這兩個人的心思的,所以一顆心整日夜的懸著,然而任憑他怎麽看,也從占星野臉上找不到一絲半毫別的情緒來。


    伴娘的事,因為占星野的直接拒絕,沈家那邊倒沒再好提起。


    畢竟,她雖然因為那一晚,已經決定對沈默放心,然而,卻也不會豁達到去做李曼欣的伴娘。


    家裏就隻有她和福伯,聽說沈昊在大亞灣單獨準備了一棟別墅,作為新房,所以青山別墅這邊倒也清淨。


    占星野默默的吃完晚飯,然後在客廳陪福伯看了兩集電視劇,便一個人上了二樓。


    按理說,今天的日子於她來說應該很難熬,但是相反,占星野一點也不覺得難熬,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我們彷徨忐忑,隻是因為我們還沒下定決心,一旦下定決心相信他,外麵再大風雨,也不會擾亂心神了。


    占星野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半夜,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打開門,就看到福伯衣衫不整的站在門口,原本就布滿皺紋的麵孔更像轉瞬間老了十幾歲,蒼白著臉色道:“九爺、九爺出事了!”


    ——


    大亞灣。


    夜色已深,大亞灣卻還是燈火通明,二樓的臥室內,一地鮮血,紅得刺目驚心,沈默已經被移到床上,正在被醫生進行急救。


    占星野趕到的時候,賓客們都已經被打發走了,隻有沈昊帶著三個兒子和喬冰坐在一樓,神色陰沉冷峻。


    看到占星野過來,大家目光都有些古怪,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喬冰站起來,對她微微示意,領著她上了二樓。


    醫生們動作很快,很麻利的為沈默處理好傷口,占星野進去的時候,剛好撞見他們魚貫出來。


    “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喬冰將她送到門口,便轉身走了。


    占星野隻得一個人走進臥室。


    別墅裏還到處張貼著紅色的喜字,屋子裏所有點綴一應都按照喜慶的顏色來,雖然現在不一定全部時興大紅,但必要的四件還是用的紅色。


    占星野走進房間,看到那一地的血紅,隻覺心似乎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連怎麽唿吸都忘了。


    沈默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厲害,整個人陷在大紅色的床單裏,脆弱得像片紙一樣,好像隨手一捏,便能消失不見。


    占星野走過去,她感覺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卻還是伸手去推了推沈默的身體。


    “沈默。”


    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想象著他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幾下扯掉身上的繃帶,告訴她,這隻是個玩笑。


    然而,事實並沒有。


    他還是安靜的躺在那裏,像是沒有了生命一樣。


    褔伯的話一遍又一遍響側腦海,九爺有先天性凝血障礙,不知道為何剛下婚宴就被李曼欣捅了一刀,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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