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野謔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


    下一秒,長離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大步往外走去。


    他隻得連忙跟上。


    占星野幾乎是以最快速度衝到醫療室,進了病房,病房裏,埃布爾醫生正在給爺爺做檢查,一邊檢查一邊記錄數據。


    “爺爺!”


    占星野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沒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壓仰住內心的激動,緩緩一步一步靠近病床。


    老人聞聲扭頭朝她看來,那雙眼睛仍舊是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到。


    但占星野有信心,他能聽出自己的聲音。


    然而……


    老人隻是扭頭往這邊看了一眼,便又將頭轉了過去。


    轉了過去……


    她有些呆住了,奔上前一把拉住老人枯瘦的手,淚如雨下。


    “爺爺,是我啊,我是阿玄。”


    阿玄……


    她如此沒有忌諱的在長離麵前說出這個名字,男人目光微微閃動了下,很快平靜下來。


    老人張了張嘴,嘴唇蠕動了一下,輕輕叫了聲,“阿玄。”


    “嗯!”


    占星野用力點了點頭,抓著他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著,輕聲說道:“爺爺,你看不見,可是你能聽到我的聲音,能摸到我,我是阿玄,你感覺到了嗎?”


    老人呆了半響,忽然將手抽了迴去。


    然後,什麽也沒再說,什麽反應也沒再有。


    占星野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的,看著老人漠然的樣子,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扭頭看向長離,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那嘴型卻是在問,怎麽迴事?


    長離看向埃布爾醫生,後者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將占星野扶起來。


    三人走出病房,埃布爾醫生才搖搖頭,用一種十分抱歉的語氣說道:“很抱歉,寧將軍雖然已經救活,但是他的腦部神經受創太重,所以……”


    “所以什麽?”占星野幾乎是等不及的追問。


    埃布爾醫生咬咬牙,在長離沉怒的目光中才說道:“他沒有了記憶,連智商,也退化到了隻有五六歲,真的很抱歉占小姐,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是……”


    占星野渾身一顫,隻覺仿佛突然掉進了一個冰窟窿,渾身冷透了。


    “有了記憶,沒有了智商……”


    她喃喃的念著,突然兩眼發直,吃吃的笑起來,“所以,他現在就是一個片空白的傻瓜,是不是?”


    埃布爾醫生歎了口氣,“可以這麽說。”


    “……”


    占星野不說話了,整個人仿佛瞬間失去了全部活力,往後一栽,就要跌倒。


    “小野。”


    長離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她,見她臉色慘白,急聲道:“小野,小野你別著急,我們重新想辦法,一定可以治好你爺爺的。”


    說罷,對埃布爾醫生怒吼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想法子!”


    埃布爾被他嚇得渾身一抖,連忙唯唯諾諾的退下。


    長離扶著占星野,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不住的柔聲安慰:“沒事的,你看,他不是救活了嗎?隻要人還活著,我們就一定能將他治好,對不對?”


    占星野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她心裏其實很明白,做到這一步,治好的希望太渺茫了。


    沒有治好爺爺,她便不能迴到江城。


    一切希望,化為泡影。


    長離的聲音還響在耳際,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過了許久,她才整理了心神,將眼睛睜開。


    “我沒事。”


    她推開長離的胸膛,坐直身子。


    隻是在瞬間有些接受不了,畢竟曾經威風凜凜的將軍,如今卻告訴她變成了一個隻有五六歲智商的癡傻,正常人一時都接受不了那巨大的落差。


    她隻是需要時間,來緩衝,來冷靜。


    而現在,她已經冷靜下來了。


    占星野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想再去看看他。”


    長離點了點頭,這次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再也沒有鬆開。


    占星野任由他握著,走進病房。


    她站在病床前,看著老人,看著埃布爾醫生為了能讓他配合檢查,拿出一根棒棒糖給他,他連忙塞進嘴裏,嘻嘻笑著,對埃布爾露出滿足的笑。


    巨大的酸楚瞬間又湧上眼眶,長離緊緊將她摟在懷裏,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


    低聲說道:“別怕,有我在。”


    占星野抓住他的衣服,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卻奪眶而出。


    爺爺,對不起……


    她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


    從病房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長離吩咐埃布爾醫生全球搜尋腦科的頂級醫生,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安慰人的方法,全球最好的醫生都已經在這裏,卻還是讓他照辦了。


    那一刻,占星野很感動。


    兩人沿著長長的迴廊慢慢走著,因為哭過,占星野的眼睛有些浮腫,低著頭,沒有說話。


    “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一下,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占星野抬起頭看著他,目光堅定。


    “我要迴江城。”


    長離皺了皺眉。


    盡管她的決定已經在他預料之中,聽到她親口說出來,心裏仍舊會有些不舒服。


    “非得迴去不可嗎?”


    “非迴去不可。”


    占星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謝謝你照顧我爺爺,可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麻煩你,畢竟他如果在我身邊,目標太大,我擔心我沒有那個力量護他周全。”


    長離突然發出一聲輕笑,似無奈,又似自嘲。


    “你倒放心我。”


    占星野嘴角也勉強勾起一抹笑,“時間雖短,可經過這幾日的種種,我若還是不能相信你,那便當真是我眼瞎了。”


    說完,她定定的看著長離,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溫和的光,突然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了男人一下。


    “長離,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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