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還是想離開。


    “你想去哪?”無聲的吸了口氣,東陵煜桀問。


    “去哪都好,不要在這就行。”天大地大,還怕沒有她西承靖姝的容身之處嗎,去哪裏,都好過在這裏。


    “別走。”東陵煜桀死死握住西承靖姝的手,眼底有沉痛。


    “東陵煜桀,你是以什麽身份留我?你又以什麽身份來留我?”


    “姝兒,我說過,你可以放心待在我身邊,這裏就是你的家,以後,有我護著你!”東陵煜桀殷切的道,目光有乞求和認真。


    聽到東陵煜桀這癡人說夢的一番言論,西承靖姝先是一怔,然後忽然就笑了。笑到眼淚都掉了。


    “東陵煜桀,你是在逗我嗎,你留一個敵國公主在身邊,還說要保護她,你不覺得可笑嗎?”


    好不容易止住笑,西承靖姝擦去了眼淚,道:“東陵煜桀呀東陵煜桀,你都幾歲了,怎麽還講得出如此幼稚的話呢?請你看清楚我們之間的身份,我是凊國公主,你是漓國帝王,你現在來跟我說這裏是我的家,就算我留了下來,你家裏人會同意麽?有誰會接受我這個亡國公主,最終我們不還是得相看兩相厭麽?人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對你是什麽樣的情感,還奢望你來包容我?”


    “如果不是我昏迷不醒,我根本不可能進皇宮,既然你不肯殺我,那麽就請你放了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被西承靖姝這些話說得心中疼痛,東陵煜桀過了許久才沙啞道:“姝兒,你相信我,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嗎?”


    西承靖姝逼著自己殘忍的說出這些話,看著東陵煜桀這般卑微哀求的模樣,她心裏也如針刺般疼痛。


    不拒絕,也不答應。西承靖姝抽出那被他握住的雙手,背過身子淡淡道:“你走吧,我累了。”


    看著那副冷漠且帶了距離感的背,東陵煜桀隻覺得越發無力起來。


    究竟要怎麽樣,要怎麽做,才能讓西承靖姝重拾笑容?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接受他。


    她的背影如此單薄寂寥,讓東陵煜桀不由得心生憐愛。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但是他不能,因為現在的他還沒有那個資格。


    無奈,失望,歎氣,轉身走出長定殿。


    丞相府


    整張梳妝櫃的首飾奇寶通通被柳翩然憤怒地一手拂落,屋裏的氣氛如寒冬臘月,幾個婢女站在旁邊全嚇得噤聲。


    可惡,可惡,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她堂堂丞相府,萬千寵愛與於一身,身份地位姿色她通通都有,整個漓國想要求娶她的男子不計其數,可是通通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柳翩然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那些低賤之人怎能與她相配。


    從小時候看見東陵煜桀的第一眼開始,隻是一眼,一眼她就已經陷進去無法自拔了,可是結果呢,從小到大人家根本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很髒一般。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我在你眼裏,還比不上那個亡國奴嗎,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為什麽你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對她柔情似水百般討好,對我就是不屑一顧,棄如敝屣。”


    說完,直直的撲在桌上抽抽泣泣。


    “不,我不會這麽輕易的就放棄的,我柳翩然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皇後之位,我勢在必得。”


    寂靜的夜晚,有一處燈火通明。


    東陵煜桀重重的將奏折甩在桌上,氣的渾身發抖,漓國大局剛定,餘內朝政未穩聞,餘外有邊關虎視眈眈,可那些大臣一個個不想著平叛定亂,倒是想勸他納妃立後,最近的奏折裏,十有九本都要加上一句,誰家的女兒秀外慧中,誰家的侄女活潑可愛,看來平時倒是對他們太過寬容,現在一個個都惦念上他後宮的位置。


    他臉色鐵青,眼神淩厲生寒。


    可惜怕是他們的算盤都要落空,他的真心隻有一顆,也隻會給有一個。


    想到西承靖姝,東陵煜桀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他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向長定殿走去。


    這個夜裏,他實在無法入睡,離她近一點,在近一點的感情,讓他在她的寢室外流連忘返,隻要想著和她在同一片天空下,他的心裏都是滿滿的感動。


    這個夜裏,明月高掛,將他的影子投入大地,在她房門外拉出一片長長的陰影。


    這個夜裏,那萬人之上的王者,靜靜站在屋前,隻因那屋裏有他心愛的女子。


    他愛她,很久了,她之於他,猶如一枝既弱且偽的小花,日日護佑藏他心間,希望能等到花開。他想要他們之間有未來,更想要他給她未來,既然她不主動,那便由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她隻要不後退就好。


    這些年的經曆告訴他,想要的東西就要主動爭取,不然哪天失去了就後悔莫及。


    他負手而立,心中是一片堅定。


    次日清晨,西承靖姝拉開房門,第一眼,便見到了還站在房門口的東陵煜桀,他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久到露水沾上了他的白衣。聽到聲響,他抬眼看,那俊秀的眉目如同如石之堅,如水之靜,如海之深與淺笑間,勾略出一副曉風清月。


    他就這麽靜靜看著,仿佛要將滄海看做桑田。


    西承靖姝愣了愣,見他眼底略有疲色,可看她的目光卻亮的驚人,仿佛天地間,隻有那麽一個她,值得她去注意,仿佛要將她的模樣牢牢記在腦中,生生世世刻在心中。


    “你在我房門外幹什麽?”


    西承靖姝仿佛被他灼灼的目光燙到,下意識的想撇開臉,眼角卻瞥見他向她走來。


    “姝兒”他叫著她的名字,聲音清潤,帶著笑意,仿如雨落荷葉般溫柔:“你的頭發還沒有梳。”


    西承靖姝白皙臉頰透出一抹紅暈,這才想起,自己剛剛起身,還沒來得及梳洗,她後退一步,想趕緊關上門打理,卻被他攔住:“我幫梳發可好?”


    “不好!”西承靖姝有些羞怒。


    她們西凊國一個禮俗,女子的頭發隻有自己的丈夫才可以觸摸。假如一個女子能讓一個男子摸她的頭發,那麽就說明她喜歡他,心悅他,願意把一切都交給他,而男子願意其女子梳發,則代表他心悅她,想要與她共結連理,舉案齊眉。他跟她又不是那種關係,怎麽可能讓他為她梳發。


    東陵煜桀卻恍若未聞,徑直將她拉到鏡子前,從梳妝台上拿起頭梳,梳子很輕的劃過她的發絲。


    “你,你別碰我頭發!”西承靖姝一個激靈,頓時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怒的。


    “姝兒乖,別動!”


    “你……”看著他那如沐春風的笑容,西承靖姝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放棄了掙紮。


    她掙紮有用嗎,他眼前這個人,霸道得可以,說得出做得到,讓你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


    “小時候,母親有一頭青絲,我總是看見父皇溫柔的為她梳發!”:東陵煜桀溫柔的聲音,似要將對方融化一般“如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願意日日為你梳發,姝兒,給我個機會可好?”


    將最後一縷青絲理好,他從懷裏掏出一根白玉簪,那是上好的千年寒玉,是他精挑細選送她,親手為她雕刻的。


    他在她耳邊低語,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濕熱的唿吸打在她的臉上。


    “留下來好嗎?”


    “留在我身邊好嗎?”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他的眸裏含著瀲灩的星光。可那溫柔的語氣中,卻夾雜著末日般的哀傷與懇求。那瀲灩的星光中,卻是一擊即碎的脆落與無助。


    他說,姝兒,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隻想有你相伴。


    他說,姝兒,別離開我好嗎?不要離開我。


    他說,說了很多,很多,可是越聽她卻越是迷茫,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做怎樣的決定都是錯。


    答應還是不答應?


    若是答應,她對不起她的父皇,他們之間隔著國仇家恨,血海深仇,她的父皇雖然不是一個明君,但卻是一個好父親,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她不能愧對她的父皇,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得到又失去的痛,永遠比得不到來的更加放肆猛烈。


    可若是拒絕,她凝望著他,他那原本清澈幹淨的眼眸,如今卻是一層滄桑。


    她,到底該怎麽做,到底要如何做?


    她咬著唇,神色晦暗不明,各種暗湧在眼底交織,匯成一片讀不懂的情緒。


    他總是有辦法把她逼入兩難的境地。


    他突然盯著她,那目光篤定又熾熱:“姝兒,我這顆心,早就已經掏給你,即使我擁有整個天下,但是我依然感覺不到一絲快樂,可若擁有了你,我便心圓意滿。”


    他是皇上,天下盡在掌握中,可這樣的他,卻在卑微的祈求著她的一分感情。


    誰先愛了,誰就輸了,誰先動情誰就萬劫不複。她是他的劫,注定了他在劫難逃。


    一切話語,最終隻能化為一聲長歎“皇上,你該上朝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西承靖姝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還能如何呢,又能如何呢,她根本就給不了他任何承諾,隻盼來生,他們之間不在有這些仇恨,隻是一個普通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花傾國兩生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袖瀅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袖瀅香並收藏名花傾國兩生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