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黃藥師迴來的時候,發現牛家村的那間小茅草屋頂的炊煙早已經熄滅了,黑如幕布的天空將這一片地域籠罩個完全,目所能及之處,隻有小茅草屋的紙窗戶裏麵透出的點點光亮,暈染到了屋門的方向,就像是個微弱的發光體。


    黃藥師吸了口這裏的氣息,然後緩步走進了屋子裏。屋子裏也不大,傻姑大概已經被青路他們二人打發進屋子裏去睡了,一進門就看見他們兩個用布簾子將門廳圍成了一個密閉的世界,中間正好放著一個大木桶,兩個小男孩都坐在裏麵。


    黃藥師進來的時候,夜晚的寒風從門縫裏溜進來,打在楊過身上,讓他冷不丁的打了個寒噤。他正坐在青路的前麵,而青路正在用一帕方巾幫他搓著後背。


    熱氣氤氳,那小孩兒的臉蛋兒紅撲撲的,但卻掛著一臉溫和內斂的笑容,頭上滲著被熱氣蒸出來的汗珠兒,見黃藥師迴來了,十分高興的露出了一排細白的小牙,笑道:“師父,您迴來啦!”


    “恩。”黃藥師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在旁邊尋了把椅子,就著桌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倒是楊過突然不安分起來,似乎是覺得自己這樣赤身**的在東邪黃藥師麵前有失禮節,正掙紮著要從水裏站起來。


    比起青路來說,楊過臉頰上的通紅,更像是窘迫的。但等他從裏麵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才是真正的赤身**,全身上下無一絲遮攔的整個呈現在了黃藥師眼前,這讓立刻就意識到的楊過更加覺得羞窘,頓時立在原地,抓緊了一條手巾微撐起來擋著,紅透了臉頰,訥訥不成言。


    此時黃藥師卻是明白了,他想著大概是自己這小徒弟將身份都透露給了楊過,才讓這小子這般失態。隻是如今,既然已經被他知道,再多說什麽也無用了。


    隻是心裏卻想著青路這性子,以後是一定要吃大虧的!


    青路卻不知他這是怎麽了,他看楊過突然這般反常,也從浴桶裏站了起來,和他一起麵向了黃藥師。隻是青路原本在楊過身後,這一下轉身,倒是讓他二人的位置雙雙顛倒,青路一背過身來,那雪白圓滾的兩半小屁股正好不留神碰在了楊過的小肚子上,一片軟綿綿的觸感讓楊過頓時覺得整個腦袋裏都被血液給衝擊了一樣的波濤洶湧!


    他低下頭,瞪著眼睛,惱恨的看著那兩瓣剛才蹭過自己小屁股,心裏也不知道怎的就突然生出起這樣的情緒來!


    隻是覺得青路這動作來得實在突然,讓他措手不及,這一層,竟是讓楊過感到了頗為羞恥,就像是發春的小娘子一樣,心裏竟然有些難為情了!


    隻是這一切,青路都不知道。他從小被黃藥師養大,這樣的形象在黃藥師麵前不知道已經暴露了多少迴了。跟楊過也沒分著,他隻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可沒聽說過男男授受不親,所以並沒有過多在意。


    反而倒是他自己,麵對著師父,青路才想起來一件事情,頗有些心虛的又撅著小屁股,從楊過的眼前爬出來浴桶,然後撈起了裏衣往身上一裹,就對著黃藥師跪了下來,道:“師父,徒兒剛才已將您的身份告訴大哥了,沒有事先征得師父的同意,是徒兒錯......”又想了想,繼續說道:“隻是徒兒卻覺得這事情已經不必在對大哥隱瞞下去了,師父已經答應將大哥送去師姐夫處,便是已經不介意降身份泄露了吧?徒兒擅自揣測,還請師傅原諒。”


    “你本無錯,我事先也沒有要你對我身份之事守口如瓶。”黃藥師對這他已經猜到的事實顯得並不過多在意,他雖有一番思量,可也賴他自己未與青路多叮囑,以青路的性子,他又不知當年那許多事情,又怎能想到自己心裏的那些愁腸?尤其是,便是一直瞞著楊過,將來待他知道了真相,若要怨恨蓉兒與自己,又是如何能逃得過的?


    這對黃藥師來說壓根不算是什麽事情,隻是卻覺得若是真的發生了,怕是又要遷怒了自己這小徒兒,讓他受了委屈。


    其實之前黃藥師想要收那小女兒為徒,以伴青路,也是存了讓青路不要將這所有的真性情都投入在了楊過身上。就是決定將他送去郭靖那裏,也是希望青路能和楊過分開,讓這感情淡了,到了他日,也省的多了一樁傷心之事。


    隻是今日,他自己告訴了楊過,到了以後,或許也並非毫無轉寰之地。


    ——便罷了,以後的路,終究還是要靠他們自己走的。自己這番左右思量,又如何能算得過天意呢?


    所以看青路抬起頭,就又接道:“便罷了,這些事情,以後我會講與你聽,隻是以後,切不可再這般擅作主張了,知道麽?”


    “是,徒兒明白了。”青路一聽黃藥師並沒有懲罰他,隻當是師父並不在意這種事情,便拉著楊過從浴桶裏出來,將衣服拿給他,對黃藥師說道:“隻是師父,大哥從聽到您的名號起,就非常仰慕您呢——”


    “——是呀是呀!我從小混跡市井,聽得最多的故事便是‘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當年之事,真不知今日竟然能得以一見‘東邪黃藥師’的真顏,方才還多有得罪,真是讓晚輩羞愧至極!”楊過此時也終於反映了過來,就著青路的話就給接了過來。此時他看向黃藥師的眼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懷疑,反而是盈滿了崇敬之心。


    這番話卻是楊過的真心話,他雖有個桀驁不羈的性子,但卻並非愚蠢自大,其實在楊過的心裏,對於那些真正有本事的大俠,那些名震江湖的人物還是懷滿了憧憬的!就像是郭靖,就像是現在的黃藥師。


    又或者說,那些大人物在楊過的心裏,就像是一個個雲霧繚繞的背影,一直在他的前麵疾行,卻總也讓他能在夢中看見,就仿佛那些背影,都變成了自己的一樣。


    所以如今,先是黃藥師答應將他引薦給郭靖,後才知道這人竟是如此的名震天下,楊過自然也不得不服氣。想起早先自己的種種行為,又想黃藥師的種種作為,這事發之後再迴頭看,才發現之前一切自己以為的那些‘不懷好意’,竟都是自己的小心眼虛構出來的。


    畢竟,黃藥師是那般的大人物,最後又毫無計較的幫助了自己,之前又怎麽可能真的是在嫌棄自己呢?


    所以現在,楊過更是懷著愧疚的站在黃藥師麵前,隻盼望著為老前輩可千萬別就此否定了他,以為他是的狹隘之人了。


    而黃藥師這時卻已不想再和這小娃娃多客套些什麽,隻是頗有思慮的揮了揮手,說道:“名氣這東西,早就已經過時了。‘江山有待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這樣的人物,早就已經該身居故裏了——”


    “——才......”


    “哎!不要再多說了。”黃藥師見楊過打斷了自己,又立刻堵住了他的話,他現在不想與這年歲不大的小娃娃說些沒用的廢話,本想著迴來歇息,便是一迴來,看著這茅草屋擁擠狹小,又將這二人親密非常,一想到以後可能會發生的種種因果,黃藥師便又生了厭倦之心,隻不想再理,“天色已晚,你二人就在這裏睡下吧,不用管我,我自有去處。”


    說完,便又出門去了。


    門廳裏剩下青路和楊過兩個小孩兒麵麵相覷,他們身後還有一桶熱騰騰的洗澡水,黃藥師剛才到的那杯茶還剩下泛涼的半盞,月色又被飄然而過的雲朵遮掩了一些,燭火跳躍,這個夜晚驀然變得有些安靜。


    “師父是怎麽了?”青路疑惑的問道。他雖有許多事情不太通曉,但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對於師父的情緒還是頗為敏感的。所以他雖然不知道原因,卻也能察覺出師父似乎有些不太高興,還有許多憂慮似的。


    隻歎他一直不能像自己那隻存在於聽聞中的小師姐一樣聰慧,能明白師父的心思。


    楊過更是不明所以,但心裏卻又怕是因為自己的不小心,又惹了黃藥師不喜,便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故作深沉的摸了摸青路的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看來,你自從遇見我之後,似乎壓根就沒遇上過什麽順心的事情。”他一想,這短短的半日,自己竟給青路添了這麽多麻煩,之前還錯怪了他,真是對不住,想來著世上還真是沒有想自己這般當大哥的了。


    青路卻更加困惑的看向了楊過,“大哥你何出此言,孰不知小弟這半日來真是從未有過的開心,又何來的不順心之說?”想來想,有皺起了眉頭,認真地看著楊過道:“大哥才是,怎的總這般憂慮,可是小弟總在做些令大哥為難的錯事?”


    “沒有沒有!你怎會做了錯事?”楊過大驚,立刻反駁道:“青路真是我見過最好的弟弟,大哥這輩子,絕對會一直將你牢牢記在心裏,以後,便是有一口氣在,就會好好待你,絕不會辜負你今日的這諸般好意!”說著,頓覺得心裏頗有些感動,眼圈一熱,說道:“大哥還從未、從未遇見過像你這樣的好人,才相識不過半日,就待我這般好,真是......真是......”


    說著,眼睛一眯,竟險險落下淚來,忙別過頭去遮掩。卻哪知青路眼尖,早已將他這一番情動看到了眼裏,先一步握住了他的雙手,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溫和認真的看著楊過,說道:“大哥怎的又說這些,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弟弟,僅這般,便勝過萬千,何須大哥如此感激?這豈不是羞煞了小弟?”


    “恩......恩!是我失態了!”楊過連忙點頭,也覺得自己這般太過矯情,青路卻用衣袖幫他擦掉了落在眼角的淚滴,又叮囑道:“大哥以後萬不可再如此了,不然的話,可是要讓小弟好生嘲笑一番的!”


    “你敢?!”楊過這一聽,也知青路是故意寬他的心,也跟著兩眼一瞪,故作生氣,反過來抓住了青路的手腕,“如你敢嘲笑我,我這做大哥的可是要好好教訓你的!你可不得還手了!”


    “是,我怎敢不聽大哥的話?!”說完,兩人雙雙一笑,頓時心裏如清水般澄澈,明鏡般豁亮,雖都裹著衣襟,卻像是連皮膚都緊緊貼在一起似的坦誠相對。


    這二人的心在這一刻連的緊緊的,就像是一對兒玉佩被和在了一起,嚴絲合縫,再也分不開了似的。


    這一晚,青路在門廳裏鋪了兩張床,一張留空,給不知是否會迴來的黃藥師留著,另一張則是他們兩個擠在一起,蓋著棉被,抵足而眠。


    窗外的夜很靜,月色朦朧,那泛著微白的黃色光亮中,卻逐漸劃入了一絲不起眼的血色,隨著月亮緩緩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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