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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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賣蔗妹還挺漂亮的。”頭上傳來一聲流裏流氣的叫喚,“喂,我們買蔗啊!”


    一身農家女打扮的呂竹稍稍挑起頭上鬥笠的邊緣,立刻就從幾個扮演浪蕩子弟的臨時演員中間發現了顧家明那張俊臉。


    此時,他正十分形象地演繹著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少爺,在看上了路邊賣蔗姑娘的容貌後,就大方地掏出錢夾甩下一把紙幣來:“來五根!”


    “不是吧,雄哥,這賣蔗妹賣的蔗要一塊錢一根,貴得離譜,根本就是坐地起價,我們不還價嗎?”旁邊飾演浪蕩子弟的臨時演員道。


    顧家明聞言就略微翻了個白眼,神態動作都隱約透露著看不起這群小弟但又享受這群小弟的驚歎的得意心理:“這都還不夠我買一包煙的錢,來,一人一根拿著吃。”


    看到這裏,呂竹也不得不感歎這真的不愧是當年的渣男專業戶——顧家明所飾演的雄哥雖然是客串演出,但是那種自以為是的驕傲和貪圖吹捧的心態,已經被他那麽一個神態給展現得活靈活現。


    偏偏他又生得極好,哪怕是蹲下來調戲小姑娘時的一副嬉皮笑臉樣也絲毫不損他的俊俏,反倒是讓人有種這家夥看起來賤萌賤萌的,完全受不了他這麽調戲我覺得我可以的觀看心理。


    果不其然,拍完這一場之後的休息時間,顧家明就跑了過來。


    像剛剛拍戲時挑起她鬥笠邊緣來調戲她一眼,顧家明再次趁機把還沒有解下鬥笠的呂竹的鬥笠邊緣挑起後,呂竹這次對上的,就不是輕浮的目光,而是含情帶笑的眉眼。


    緊接著,又是一件溫暖的外套。


    這部戲的拍攝時間比《秋天的童話》要長不少,不僅是因為大多數外景的戲都需要合適的天氣來配合,為方豔梅這個全場最大牌的巨星修改劇本的人設和劇情,也是拖時間的主要點。


    拍著拍著,不知不覺間便從初冬到了深冬。


    在海風凜冽得仿佛能在皮膚上刮幾道的時候,她們這些拍夏天戲的主角,真是全靠意誌力死撐。


    兩個丈夫的戲份都不多,而且又因為呂竹角色的丈夫“雄哥”是個家暴渣男的反麵角色,原定飾演他的男演員半途就放棄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選擇了其它片子。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前來替補救場的人,居然是和方豔梅同一個級別的顧家明。


    年末劇組的慶祝派對上,導演喜滋滋地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呂竹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結束了派對的當晚就在酒店的房間裏打電話去問auntie到底為什麽顧家明會接這麽個渣男角色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還不是為了你跑去特別客串的,我想想這客串對他也沒什麽影響,就接下來了,免得他天天沒心情寫歌還來煩我。”auntie在電話裏對呂竹不住吐糟,“你又不是不知道阿sa個家夥煩人起來的時候,真的特別煩!”


    “他以前就經常演渣男的嗎?就當迴歸‘童真’了,不得不說靚仔演渣男都是一把好手。”auntie感歎了一聲,然後又把話題帶到了其他方麵上,“上次你迴來宣傳《秋天的童話》呢,今日首日票房已經出了,很不錯,估計有望衝進今年的年度票房前五,文藝片能做到這個數字的話,真的是票房口碑雙豐收了。”


    “那都是auntie你的眼光好嘛。”呂竹果斷迴以一通商業互吹。


    “衰鬼,真係抵錫!”auntie被哄得心花怒放,也高度讚揚了呂竹在戲裏的演出。


    兩人互相又說了一會兒話後,auntie首先中止了這通電話:“按時間來看的話差不多應該到了,我先掛了,你一會過去窗口那邊看看,等著收禮物吧。”


    “你送了什麽……”呂竹還沒說完,電話對麵就已經掛了機。


    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分接近午夜零時了,呂竹一邊碎碎念著這麽晚了誰還送禮物過來一邊走到窗口邊拉開窗簾,瞬間被夜裏的一陣寒風凍了一下。


    抱著手臂低頭往下望,一個穿著白色長風衣的熟悉身影正從車裏走了下來。


    “下來啊!”從車子裏出來後,他笑著衝樓上叫了一聲。


    沒等呂竹作出反應,旁邊房間的窗戶已經先一步打開,露出了方豔梅不滿的臉:“作死啊你,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方豔梅早年也是喜愛夜蒲的人,如今竟然早早睡覺休息,才叫了一聲就被罵的顧家明,隻得有些無奈又有些淡然地舉起手指到唇邊,作出了噤聲狀。


    戲裏秀姑一直都像個姐姐一樣疼愛保護著惠花,也不知是最近入戲太深還是習慣了照顧身邊的人,方豔梅在這段時間裏也時時刻刻都在照顧著呂竹,那照顧的程度說是手把手帶著她都不為過。


    “馬上就到一月一號的零點了,阿梅你不和我們一起繼續玩嗎?”呂竹在旁邊的窗戶探頭探腦。


    “小心點!”方豔梅叮囑了一句,然後又按了按太陽穴,“今晚喝的酒有點多,頭暈暈的,所以想早點睡覺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和阿sa講兩句就好。”呂竹忙道。


    “不要聊太晚,明天開早班呢。”方豔梅看了仍然等在樓下樓下冷得雙手抱臂瑟瑟發抖的顧家明,心知顧家明是拐不走呂竹出去夜蒲的了,大致上也放下了心來。


    有她在旁邊聽著,顧家明是作不了什麽妖的了。


    就在方豔梅放心地關上了窗戶去休息之後,可憐兮兮地往上望時不時還小抖一下的顧家明,立刻小聲地對呂竹表示了自己的現況:“我好冷啊!”


    接著,他就委屈又懵逼地看著呂竹頓時就消失在了窗簾後。


    不過這番委屈和懵逼也沒持續多久,沒幾秒,呂竹就舉著一塊場務人員經常使用來展示臨時提醒的小白板,迤迤然地迴到了窗戶裏。


    板子上用黑色的油墨筆寫著四個娟秀的大字:新年快樂。


    “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了嗎?”他一臉“我那麽辛苦過來找你你居然就迴給我這麽點東西”的不滿足。


    於是呂竹擦去新年快樂這四個大字,重新在板子上畫了一個大問號。


    “比如說……”顧家明指了指自己,然後雙手交叉搭在肩膀上比了個心,最後又指了指上方的呂竹。


    呂竹了然一笑,翻轉板子開始寫字。


    顧家明臉上的笑意開始擴大,在看到板子翻轉過來後上麵寫著的“我”、“你”兩個大字中心的心形圖案,更是眉眼都由衷地彎了起來,其中星彩熠熠,仿佛能黯淡了周圍的月色。


    果然,說不出口但是寫得出手,也不枉他早早趕完香江的工作千裏迢迢連夜來到這邊。


    收獲還是巨大的……等等!


    看到呂竹把遮住“我”字和心形圖案中間空隙的手挪開,板子上的意思從“我愛你”變成了“我不愛你”之後,顧家明的笑容瞬間凝固。


    呂竹戲謔地看了樓下的顧家明一眼,看他像個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瞬時蔫了,立刻又含著笑翻轉板子,擦掉上麵的字跡重新開始書寫。


    寫完後抬眼一望,樓下的人影已經消失無蹤,唯獨車子安靜地停在原地。


    隨後,房門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我不需要特殊服務!”呂竹放下板子,喊話的聲音裏都帶著幾分笑意。


    “好,這盒老字號紅豆糕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吃了。”外麵的人立刻就接了一句。


    呂竹連忙開門把人給請進來。


    “冷不冷?”呂竹賠著笑,端上了一杯熱水,“隻有這個了。”


    顧家明裝模作樣地感歎了一聲,把一盒子紅豆糕從懷裏拿出來放到小桌子上,然後端起了熱水杯喝了一口:“又做一樁蝕本生意。”


    “誰說的,你感受一下,是不是喝下去之後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呢?”呂竹眼睛都不帶眨的,張口就來,“裏麵有著我滿滿的愛。”


    “我可受不起,說不定一會這愛可能又是變質的。”顧家明還記恨著呂竹剛剛的小惡劣,按著紅豆糕盒子的蓋子不讓碰。


    呂竹趕緊又賠了一通好話,這才哄得他鬆開了手。


    “這是……”看到紅豆糕盒子的樣子,呂竹一時失神。


    本來想著顧家明特意帶著一盒子紅豆糕跑了那麽遠的路已經夠用心的了,直到這一刻,呂竹才發現,他用的心,還不止自己想象的那麽深重。


    而是更深、更重。


    因為,這盒子不像香江那些老字號糕點店的常用包裝,而是更早時期、更老字號、更遙遠的那一間。


    “以前你就最愛吃這個,路過都要買。”顧家明笑了笑,拆開了這個印著“老北京特色風味”字樣的紅豆糕盒子,“正好之前去北京拍戲的時候認識了不少朋友,他們最近要過來香江這邊辦事,所以就拜托了他們幫忙帶過來。”


    “要不是等這個,我可能下午就過來了,不用像這樣夜半來、夜半走的……”顧家明笑道。


    這種粉製的酥皮糕點最經不起顛簸,然而打開盒子後每個糕點的表皮都是飽滿而幾近完整的,可想而知他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蘊含的心思也並沒有少到哪裏去。


    “你可以夜半來、天明去呀。”呂竹忽然插話道。


    顧家明聞言就是一愣,隨即,那清俊的臉上就浮起了微不可察的紅。


    低眉垂眼,眼波流轉,不知落去何方。


    最後,他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神態自若的呂竹:“你明天不是開早班……嗎?”


    “是啊,我原定的房間出了問題,所以酒店主動免費幫我升級了,現在住的這間是雙人房,有兩張床,應該不會吵醒你的。”呂竹站起來把房間中間的簾子拉開,一張堆滿了行李的小床就毫不留情地撞入了顧家明的眼裏。


    好一會,發覺自己想太多的顧家明啞然失笑。


    這下子目光真不知道該放到哪裏去了……


    顧家明看了看正在搬開行李的呂竹,目光散漫地遊移開去,最終落到呂竹放在櫃子上方的小白板上。


    128根號e980?這是什麽東西?


    以他的數學知識……算了,人不要太勉強自己。


    正當顧家明在呂竹房間裏愁眉苦思時,旁邊房間的窗戶,再一次被人從裏麵打開。


    樓下的車子還在原地,樓下的人影卻已然不見蹤跡。


    方豔梅表情淡漠地拉上了窗簾。


    “到底誰才是秀姑啊……”想起戲裏秀姑因為對丈夫有了愛意而與惠花疏遠,她不禁低聲嘀咕了一句。


    喝多了酒的腦袋昏昏沉沉的,方豔梅緩慢地踱著步迴到床邊坐下,不經意間又瞥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小地球儀。


    總是這樣,別人成雙成對的時候,她依然在尋尋覓覓,不知前路何方。


    所以這就是她一直隨身帶著小地球儀的原因嗎……不是很記得了。


    不過,潛意識裏,她總是想要帶著它,有什麽煩悶的時候,轉一轉它,似乎就能感覺到世界那麽大,生命那麽長,自己所處的對方隻不過是這個世界微不可見的一個小點;以為很重要的很多人、很多事,其實也隻是滄海一粟。


    走得太多地方,見識過太多的人,很多事情就在記憶裏模糊了。


    已經記不起,是誰曾經跟她說過——愛是一種偶然的運氣。


    自己的運氣,向來就不太好;相比之下,能夠遇到幸運的人,應該要祝福他們的。


    方豔梅自嘲地笑了一下,關上了台燈,埋首入床鋪裏沉沉睡去。


    另一邊的房間裏,呂竹也終於收拾好了一個新床鋪。


    “快過來吃東西吧,試試看,這麽多年了味道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顧家明捧起了一個紅豆糕,招唿呂竹過來後相當順手地把它送入呂竹嘴裏,“你說過的,‘紅’是你,‘豆’是我……”


    “再加點不用嚐都知道很甜的糖,就成了甜甜的紅豆糕……”


    話音未落,那一小塊送出去的紅豆糕,已經又被人用那嫵媚嬌豔的紅唇,纏綿悱惻地送了迴來。


    “我覺得,完全和以前一模一樣……”


    冬夜裏暖融融的傳統粉製紅豆糕,依然如昔年一般,細膩甜糯而溫柔多情,縈繞在舌間,久久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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