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看穿的心,不可解釋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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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知目前情況危急無法貪戀更多,羅森給呂竹渡完一口氣之後,便溫柔地退開了一點,一手擁住她往上遊去。


    呂竹擺弄了一下那層層疊疊的大裙擺使其不再成為自己的拖累後,又借著羅森的力量牽引,向上遊動浮出了水麵。


    大口唿吸了一口帶著秋夜淩晨微涼氣息的空氣,隻是那唇舌間,似乎還殘留著一些紅酒的馥鬱醇厚。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羅森垂了垂眸,招唿了一聲之後,又繼續帶著呂竹往遠處遊去。


    遊了好一段時間,羅森總算找到了約定的地點,半牽半抱著呂竹在一處荒蕪的河灘邊上了岸。


    “這裏……咳,安全麽?”呂竹咳了一口河水,抬頭看向羅森。


    “這裏非常安全。”羅森四處望了望,又道:“一會就有人來接應我們。”


    呂竹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被浸濕之後沉重的裙擺“包裹”拆開,往地上碼金條和濕透的一捆捆錢。


    羅森看著呂竹那頭發散亂狼狽不堪卻依然不忘理錢的模樣,一時無語:“你這是……”


    “我知道你是個老千,同樣也知道你是個……”呂竹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抓起羅森的手,往他手心裏比劃了幾個字。


    羅森臉色一變:“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晚在宋老板家裏,收拾茶杯的老媽子袖子裏掉出來一張紙條……”呂竹微微搖了搖頭,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位同誌實在是太不小心了。”


    “之後,我就發現有人在監視我。”呂竹說著又看向了羅森。


    “你到底想怎麽樣?”羅森沉下了臉,相當嚴肅地開口問道。


    “你猜這些錢有多少?”呂竹並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


    “剛才賭桌上的大部分應該都在這裏了……”羅森看了被呂竹碼在旁邊的錢和金條,皺起了眉。他對呂竹這種渾水摸魚死要錢的做法,頗有一番卿本佳人奈何作賊的惋惜。


    他怎麽就被這麽一張美人皮給迷惑住了?


    可看她渾身濕透不堪秋涼的可憐模樣,羅森始終還是狠不下心,眼見夜風陣陣吹得她裸.露在外的鎖骨頸脖在月色下蒼白如冷色白玉,羅森心中暗歎一聲,側了側身,用自己的身軀給她擋住大部分夜風。


    “我相信你不是無緣無故地就到處混賭局出老千的人,你是不是在替組織籌款?”呂竹拍了拍金條,繼續說道:“本錢還你,其它另外‘賺’迴來的,就當是我一點心意——”


    “以國家之務為己任,是每一個國人都應該做的。”呂竹認真地看著羅森說道。


    羅森靜默了半晌。


    “這是,昌黎先生的文章。”別看羅森一副新式青年的模樣,他亦是熟讀古文的。那日書屋“初識”,呂竹又和閨蜜離開後,他也是取了呂竹看過的《韓昌黎集》來細細看了一遍。


    “你那天戴著眼鏡裝讀書人,還挺像模像樣的。”呂竹笑道。


    “我本來就是。”羅森挑了挑眉。


    “那就是,投筆從戎嘍?”呂竹又道。


    “我也沒那麽偉大,就像你說的一樣——”羅森說著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看了過來,道:“以國家之務為己任,僅此而已。”


    原來自己的眼光並沒有出錯,美人皮是真的美人皮,而皮下的那顆心,倒也同樣是美人心。


    夜風漸涼,即使有著羅森的遮擋也還是吹得呂竹打了個小噴嚏,一旁的羅森聽到了,半跪起身脫下了西裝的外套,把它披在了呂竹的身上。


    “雖然有點濕的,但好歹擋一擋風吧。”他這般說道。


    其實這西裝外套不僅擋住了風,也擋住了少女的身姿——連衣裙修身的款式本就足夠顯現那玲瓏窈窕的身材,又在河水裏浸得濕透之後,更是緊緊貼在了身上。冷藍月色下,幾縷彎曲的濕發柔柔婉婉地貼在如凝脂白玉的頸脖,順著鎖骨一路往下,像是一道殘忍的傷痕劃破這完美無瑕的肌膚,無端竟惹人冒出幾分心底最深處的破壞欲。


    若是眼前人隻是個胸大無腦的單蠢少女,他倒也不介意引著她來一場驚心動魄如夢似幻的愛戀,好在那無瑕白玉上烙下熱情的紅……偏生之前的那些單純蠢笨全是她的偽裝,真正的她聰慧狡黠得像一隻最難以討好的漂亮貓兒,與生俱來就帶著高傲的靈魂。


    這樣的女孩,值得他付出一切去爭奪她的注視。


    可惜了,現在不是好時候。


    但趁機撩撥一下少女芳心,亦不算是壞事。


    “本小姐獻出那麽多的錢,就隻還我一件白西裝啊?”呂竹可不接他這一招,抓住衣角搖了搖,作出一副嫌棄臉,道:“而且還是濕的。”


    “還有個前後數五十年都沒有人穿白西裝比他更要瀟灑的郎君,敢問小姐您是要還是不要?”羅森半低下頭來,幾乎是湊到了呂竹的耳邊,這才輕聲說出了這麽一句。


    紅酒的馥鬱混合著河水的清冽,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咳!”背後忽然響起一聲咳嗽。


    呂竹戰術性後仰了一下,迴頭看向來人。


    “洪大哥,時間掐得很好嘛。”到嘴的鴨子被驚跑了,羅森看向同伴那個胖乎乎的身影,語氣裏都帶著那麽一絲咬牙切齒。


    洪大哥嗬嗬了一聲,作為天字一號的他可不管羅森這個做任務總是吊兒郎當經常要求休假的天字二號,過來接人結果遠遠就看到羅森這家夥果然是在故作瀟灑勾搭小姑娘,當場打斷才是正道。


    無視羅森怨懟的目光走過來,洪大哥把本來準備帶著給羅森用的大毛巾遞給了呂竹。


    呂竹往羅森那裏看了一眼,他笑笑,示意她先用。


    於是呂竹趕緊那毛巾裹住了自己揉抹,而羅森這是簡單地和洪大哥交代了幾句,就示意洪大哥打開隨身的大皮箱收拾地上的錢和金條起來。


    “方不方便?”洪大哥一邊收拾,一邊往呂竹那邊瞄了一眼。


    “我們兩人代表組織多謝你的‘奉獻’。”羅森無比認真地說了一句,然後又道:“這裏直走穿過小樹林就是大街,接下來我們還有事,得先行離開了。”


    “好,那我自己迴去得了。”呂竹把毛巾還給羅森,拖著半幹不濕的長裙子就鑽進了小樹林裏,徒留河灘上的兩個男人麵麵相覷。


    “她一點也不問?也不好奇?也不想跟著我們?”羅森看著呂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樹林,瞬間疑惑三連出口。


    “這不是最好的而你又最希望的嗎?多好,好聚好散嘛。”洪大哥拍拍羅森的肩,看他一臉懵逼又略帶悵然的模樣,頓時心裏一個咯噔。


    “你不會,動了真心了吧?”洪大哥試探著問。


    那姑娘看著不錯,自己兄弟動了真心也屬正常。不過,他們這個時候任務很重,實在沒多少時間讓羅森風花雪月談情說愛……


    再者,他們雖然是暗中行事,風險沒有正麵上前線的那些同誌高;但是,他們的工作始終還是有一定的危險,現在成家,並不是合適的時候。


    “不可能!”羅森臉色微變,硬是擠出一個毫不在乎的“瀟灑”笑容來。


    “我可是浪子,正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都不沾身的!”生怕洪大哥不相信似的,羅森又再次補充了一句。


    洪大哥默默拍了拍他的肩,沒有再說話。


    話分兩頭,呂竹鑽出了小樹林來到淩晨時寂靜無人的街道之後,先是四處看了看辨認位置,然後就準備走——不對,街道的角落裏停著一輛白色的洋車!


    而且車上坐著的人她也認識,正是半靠著車座一臉若有所思的曹雲。


    曹雲也是看到了她,先是一愣,然後又急切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舞會太悶了,我出來透氣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跌進水裏,順著水流到了這邊……”呂竹隨意扯了幾句,反正曹雲在國外多年最近才迴來,對陸路都不熟悉,更別說是水路了。


    “我也是,我爸爸總是喜歡拉著我應酬那些人,我趁機開著車子出來兜兜風。”曹雲絲毫沒有懷疑呂竹的說法,隻是細細看了她如今的模樣的一眼,就熱情地邀請道:“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過去梳洗收拾一下?”


    “好,謝謝了。”這個樣子肯定不好直接迴家,呂竹爽快地應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洋車還相當簡陋,而曹雲這輛車又偏高,呂竹穿著大裙擺連衣裙不太好上車,因此曹雲笑了一下,出手來牽她。


    冰涼的手覆上溫熱,這暖意便逐漸蔓延開來。


    待到呂竹在督軍府痛痛快快地梳洗完畢又穿上曹雲給她準備的蕾絲長裙和外袍出來之後,曹雲又拿了兩小瓶果酒過來:“來,喝點酒暖暖身子。”


    呂竹笑著應下,坐到沙發上小口地飲著。


    “你的衣服我讓下人拿去清洗烘幹了,對了,那西裝怎麽迴事?”曹雲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漫不經心地問道。


    “一個學長見我不堪風涼借我的,結果我掉水裏了,改天還他便是。”呂竹笑了笑,接著說道:“說真的,這西裝倒是要比洋裙方便。”


    “有時候分不出是男是女,辦起事來會方便許多。”曹雲理了理身上的西式男款禮服,笑道。


    見呂竹喝了大半瓶果酒,曹雲又開口勸道:“我還讓人熬了薑湯,別喝太多酒……”


    此時,聽得樓梯上一聲低沉的笑聲傳來,曹雲急忙站起了身:“爸爸?你還沒睡嗎?”


    “沒有。”領著幾個護衛兵的曹督軍笑著迴道。


    曹雲看了一眼呂竹,忙解釋道:“她是我的朋友,讀女中的學妹,今晚舞會結束後我帶她兜風,在河邊不小心弄濕了衣裳所以帶她迴來梳洗一下,一會就送她迴家……”


    “這麽晚了,就留下住一宵吧。”曹督軍又往下走了幾步。


    “不用,她家裏有人等著的,很快就走,不然人家家裏人擔心。”曹雲幹笑了一聲,帶著呂竹從另一邊的樓梯上去了她的房間,招唿道:“來,去我房間看看吧,我房間有好多國外帶迴來的小玩意。”


    進了房間之後,曹雲就讓呂竹坐在貴妃椅上歇息:“你在這裏歇一會,等衣服烘幹了我就送你迴去。”


    “你要去哪兒?”呂竹抬眼看她。


    “我爸爸讓我去隔壁的書房等他,說是找我說些事,我一會就迴來。”曹雲說完,便開門走了出去。


    呂竹默默看著門被鎖上,正要在貴妃椅上癱下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陽台外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呂竹跑到了陽台那邊,掀起一點紗簾往聲音來源處看去,卻是又看到了一個熟人。


    曹雲房間隔壁就是書房,兩個房間的陽台也不算很遠,一身軍裝的宋麗玲正在書房的陽台外撬落地窗。


    呂竹看去的時候,他剛剛弄開了窗戶,輕靈無聲地閃了進去。


    曹雲剛剛出門往書房那邊走,宋麗玲現在又溜進去,兩個人豈不是要碰個正著!


    想到這一點,呂竹急忙撩起裙角打了個結,一個跳躍就翻到了隔壁。


    來到了書房陽台,呂竹從外往裏麵瞄了一眼,確認房間裏隻有宋麗玲一個人之後,急忙也跑了進去拉住他:“有人要過來!”


    宋麗玲看到呂竹突然出現本就是吃了一驚,又聽到她說有人要來,也沒時間去驗證呂竹的話是真是假,捂住她的嘴就往書房的小休息室裏躲。


    小心而快速地掩上小休息室的門,剛剛轉過門口的屏風往裏麵還沒走兩步,一聲槍聲已響。


    “怎麽是你?!”熟悉的聲音響起,呂竹看了一眼屏風後轉出的身影,脫口而出。


    督軍府是前任窮奢極侈的段督軍新建好沒住多久的,段督軍在麻將桌上輸光了所有給曹督軍,帶著姨太太和手下跑路了,是曹督軍進駐北平接手了他的一切——因此,這督軍府裝潢極盡奢華,到處都是豪氣地裝著這個時候價格昂貴的電燈。


    被附近的燈火一映,沒有開燈的小休息室裏即使相比其他開了燈的地方昏暗,亦足以大致看清來人的麵容。


    宋麗玲把呂竹推到屏風外,快速一側身轉入屏風後閃過子.彈,同樣也從腰側抽.出手.槍舉起對向了來人。


    “我認識他!你們是一個組織的!”看到舉槍對著宋麗玲這邊的羅森,呂竹趕不及轉入屏風後,直接就是踮起腳趴到屏風上方冒出一個腦袋,小聲叫住兩人。


    這個“他”指的是誰,那就看他們如何理解了。


    羅森緩緩放下了槍,先一步報上了名號:“天字二號。”


    宋麗玲看著羅森手上與自己同款型的手.槍,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就是組織裏派來監視她的人?”


    “蝴蝶君?”特工和密探分工不同又有所相似,但在沒有直接接觸之前都是由聯絡員傳遞的消息,能說出這麽一句話和拿出這麽一支槍,羅森也是差不多猜到了宋麗玲的真實身份。


    沒等兩人繼續說清楚,小休息室的門又被人從外麵打開。


    “你怎麽在這裏?!”又是熟悉的一聲,呂竹下意識地就想迴頭——


    模糊看到這個裙袂飄逸的輪廓,曹雲一把把呂竹從屏風上抱了下來捂住嘴,貼著她的耳朵用隻有她能聽見的氣聲說道:“噓,先別說話,我爸爸聽到了槍聲,就要帶著人進來書房查探了。”


    “也不知道是誰開的槍……”曹雲的話還沒說完,屏風左邊和右邊同時轉出了一個人影。


    昏暗的室內,兩支同款型的手.槍,一左一右地對準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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