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明月,再哭笑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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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太子居然如此決絕地帶著炸.彈轉向衝入大海自我了斷,這一番似是瘋狂卻又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幡然醒悟的行為,觸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從海麵上激起的那片巨大的水花來看,這種級別的爆.炸,別說太子絕無生還的可能,甚至連全屍都不會留下。


    呂竹默默從阿明的懷抱裏走出,無聲地走到欄杆前往下望向那一片水花落下的地方,微微垂下了眼眸。


    月下蔚藍的大海依舊,而那一抹紅色,依舊再無蹤跡。


    其實……如果真的按照紅與白的標準去看,一直以紅色示人、最後以為愛而死妄圖成為她生命裏一記朱砂痣的太子,在呂竹眼中的本質,卻是最白的那片明月光。


    太子手上沾滿了鮮血,所以他也用鮮血澆灌自己,試圖造就出最美麗的紅玫瑰對她示愛。


    隻是她一直都忘記不了,那日放課後的黃昏時分,一名戴著墨鏡的藍衣青年跨坐在高大的摩托車上,姿態傲然地立在校門旁邊,昏黃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柔和了豔麗色彩造就的強硬輪廓。


    她看向太子的時候,太子也心有靈犀似的摘下了墨鏡。


    在兩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刹,太子衝她露出了一個無比溫柔的微笑,一下子泯滅了那股桀驁不馴的氣勢,整個畫麵都變得柔情似水纏綿繾綣起來。


    恍如酣睡到最深處方能出現的夢境一般動人。


    隻是夢境,終歸隻是夢境。


    迴到現實,無論一見鍾情再怎麽浪漫,最後也終會在人間真實的折磨裏一點點磨蝕消逝。


    雖然有著文藝青年的內心,還喜歡靜靜聽午夜情感電台的無聊話題,對愛情的觀念也表現得如此的純粹而幹淨;但太子在現實裏始終隻是一個被社團大佬白虎所培養成的冷酷殺手,就算懂了感情也動了感情,亦無法割舍下白虎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兩人最終,漸行漸遠。


    不過,太子卻不想放手——他認定了呂竹就是他生命裏唯一的光明。


    於是,曾經可以在沙灘上笑著坐在一起放風箏的兩個人,也能在火爐旁邊一邊烤火燒烤一邊暢談人生看法的兩個人,那些生死相依無視一切的熱烈愛情尚未完全育成,就已經因為三觀不合而分開。


    不僅因為一個是前途無量的優等生一個隻是滿手鮮血的殺手,也因為呂竹過於理性,而太子卻依然無法從感性裏逃離。


    太子麵對呂竹提出分別時,當場就幾乎砸碎了他別墅裏的所有東西,在一片廢墟裏雙眼通紅地責問著她:你曾經不是說拿槍殺人的人,不一定是最可怕的的嗎?你說過最可怕的應該是那些不用開槍,一句話就能殺許多人的人。所以你為什麽要離開?!


    她當時如是迴答道:你曾經是殺人的工具,沒有自主選擇,所以錯並不在你。但你現在已經從工具變成了拿工具的人,你選擇了殺戮,所以我無法再欺騙自己。


    太子對這個迴答非常不滿意也相當不甘心,在呂竹毅然離開了他之後,他又再追到了校門,鮮花珠寶以及各式昂貴的小玩意不要錢的送,卻隻得到呂竹的冷眼作為答複。


    一段時間下來,太子發現這些方式對於他想要追迴呂竹的初衷毫無作用之後,晚上再次出現的連番噩夢,令精神幾近崩潰他使出了本來並不想使出的最後一招。


    呂竹不在乎物質卻重視人命;而他,則是視人命為草芥。


    那他就利用這些她在乎的東西,去將她帶迴來。


    結局宛如太子所設想的一般,在他揚言要逐個逐個殺掉親近呂竹搶走呂竹的人之後,呂竹沒有再給過他冷眼和視若無睹,而是麵無表情地迴到了他的身邊。


    以前太子喜歡送呂竹如雪一般純白的白玫瑰,用花語訴說著他對呂竹的印象是純潔,對她的傾慕是尊敬,以及表示著“我足以與你相配”意思的示愛。


    後來太子隻會給呂竹送鮮豔似血的紅色玫瑰,直接就是最簡單地展示著他對她的愛意:無論呂竹作如何想法,他都隻如紅玫瑰的花語一般,每一天都深愛著她。


    因為顧忌著太子瘋起來的時候真的會殺害無辜,呂竹也隻得一邊敷衍著他一邊尋找著心理治療的相關書籍偷偷閱讀學習。可惜,在還沒來得及挽迴太子那明顯已經出現了問題的心理之前,畢業典禮的事故已經猝然發生。


    讓紛亂的思緒迴到現在,警方已經開始驅散圍觀的人群,著手準備收尾工作。


    呂竹被阿明扶著坐到救護車裏,醫護人員給她披上了一條溫暖的毯子。


    盡管警方已經拉了警戒線,但是太子在這夜的行為始終是過於驚世駭俗,使得聞風而動的媒體又一次關注起了這件舊事起來。


    車載收音機在兢兢業業地播放完天氣預報之後,又到了太子生前最喜歡聽的那個午夜情感節目的時間。


    以前兩人尚未走到後來的決裂時,太子會一邊開著收音機聆聽這個名為《夜傾情》的節目,一邊對她說,他很喜歡這個節目,有許多人會寫信到節目上談論自己的故事,就好像有很多朋友一樣。


    這些人就是因為沒有朋友,過於寂寞,才會在電台節目上和毫不相識的人訴說心事。


    呂竹直接地點出了真相。


    聽著節目裏的一個女人說,丈夫提出離婚之後,她認為丈夫一句話就將她做了十幾年的美夢粉碎了;本想趁著丈夫睡著時殺了另有所愛的丈夫,但後來她發現自己還是太愛丈夫,根本無法下手……


    於是,女人決定自殺。


    因為這樣的話,女人永遠都是陳太太,沒有人可以搶走她的身份。


    這種瘋狂的行為在現實中絕對無法讓平常人接受,但在電台節目裏,隔著或遠或近的一根線的距離,卻會有許多人為女人的執著和決絕而“感動”。


    “晚上好,又到了我們夜傾情的時間了。”


    “今晚,我要為大家讀一封非常特別的來信。這封信,是一個殺手寫來的——他就是曾經被列為香江十大通緝犯之一的太子。”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已經離不開一個殺字。我想如果每一個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都要有目的的話,那殺人,就是我生存的目的。”


    “我有一個做了二十幾年的夢,在夢裏麵我和這個女仔一起長大,非常開心,非常自由。我有種感覺,夢裏麵的那個,才是真實的我。”


    “終於有一日,我這個夢變成了真的……”


    “但我很難過,因為我發覺,這個夢其實並不屬於我,不會為我停留。”


    “我想過再也不去追逐這個注定了不會屬於我的夢,在喝到爛醉的時候鼓起勇氣對著她的照片說我不會再發夢……隻是,酒保在幫我添酒的時候,順口地給我迴了一句話。”


    “一個不會做夢的人,和死人有什麽分別?”


    “他說得對。”


    “將我培養成殺手的人告訴我殺手不需要感情,但我想,如果沒有感情,我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正是因為有著這個夢,我才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就像我看過的一句英文,with or without you,有你和無你,世界完全不一樣。”


    “世間所有的美好與殘酷,有你時美好,無你是殘酷。”


    “所以,哪怕前方道路萬劫不複,我也要迴來,將我的夢帶走。”


    “即使我會因此而死,我也會在夢裏永遠和她在一起。”


    這一封成了遺書的內心獨白,令許多人唏噓不已。


    《明月照尖東》這一部戲,它的英文譯名,就是“with or without you”。


    在這一場博弈裏,一直以白色示人的阿明才是割舍不下相伴一生的朱砂痣;而從白到紅的太子,則是曾經觸手可及卻又無法擁有的明月光。


    他曾如明月一樣在黑夜裏照耀著尖東這個看似繁華實則暗流洶湧的地區,但是明月一旦失去了別人給予的光,就隻能在黑暗中獨自消逝。


    坐在旁邊的阿明握住了低垂著眼眸的呂竹的手,靜默無言,無聲地給予她安慰的溫暖。


    這一夜,許多人都無眠。


    但是,繁華都市裏的新聞永遠層出不窮,每分每秒都有著驚人的更新量。時間不過一個星期,曾經轟動全城的案件,已是再無關注。


    呂竹帶著一些簡易的作法工具,在人跡稀少的清晨時分,再一次來到了已經修複好的欄杆邊。


    人去世後的第七日稱之為“頭七”,在這一天,死者的魂魄將會迴到家裏看看。然而,太子卻是一個沒有家的人,要找他,就隻能到他死去的地方尋找。


    燒了紙錢作了法招魂,長久無果。


    於是呂竹有些奇怪地招了靈犬阿歡下海尋魂。


    等待的過程中,理應不會出現的阿明忽然也來到了這裏。


    “你怎麽也來了?”呂竹開口問道。


    “我不放心你,所以讓發叔幫我開了天眼,過來看看。”阿明舉起手裏那隻裝著符水的小瓶子衝呂竹晃了晃,又繼續說道:“我知道,太子這麽一來,我再也不會得到你最為純粹的感情了。”


    “雖然說起來很殘酷吧,但是活人,的確永遠比不過死人。”


    “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讓大家都冷靜一下吧。”


    呂竹垂眸:“好。”


    談話間,阿歡也拖著一大團東西從海裏冒了上來。


    看著打成一團的兩個厲鬼,傷感的氛圍,瞬間消失無蹤。


    好嘛,當初瀟灑說要弄死欺負她的太子時,她曾經問過的一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你要是把他弄死了,按他的行為死後必然也是個厲鬼,你們到時在下麵見麵,會不會很尷尬?”


    原來不用尷尬,這兩個鬼見麵就打起來了……


    難怪頭七迴魂都不記得上來!


    收到呂竹指示的阿歡迴撲過去給了兩個鬼一個一口狠的,打得臉紅脖子粗的太子和瀟灑這才發現自己被拖上了人間。


    看見沉著臉的呂竹和在她腳邊虎視眈眈的靈犬阿歡,兩個鬼自知理虧,隻好默默地跟著呂竹來到了附近的海岸邊。


    盲人天師阿發聽到腳步聲,衝聲音來源的方向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提前擺好的法壇,交給呂竹作法超度。


    “來都來了,一起吧,被我送走總好過被鬼差送走吧?”呂竹看了一眼瀟灑,確認了他還是那種即將接近投胎轉世的帶著一絲先天靈氣的狀態。


    太子也是這樣,這家夥命好,才剛剛下去就輪到了轉世的名額,不用像那些等不到投胎機會的人一樣在世間孤寂地等待。


    太子斜瞄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阿明:剛才阿明和呂竹要分手的話他也是聽到了的,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自己轉世之後,呂竹被其他人先勾走了……


    否則,他寧願拚著被狗多咬幾口,也要先幹掉那個在當年破壞了他好事的紅衣厲鬼,然後放棄輪迴留守陰間等待愛人。


    下到陰間之後,他總算知道了當年是什麽東西壞了他的好事!


    想到這點,他又狠狠地瞪了瀟灑一眼。


    “前世的事都過去了,展望一下來世吧。”呂竹趕緊叫住了蠢蠢欲動的太子。


    往火盆裏投入一堆元寶開路,呂竹先是看向了太子:“下輩子有什麽想法不?”


    “想要……一個父母相親相愛的幸福家庭,找一份普通又安穩的工作,大概就像他這樣吧。”太子又看了阿明一眼。


    以他的身手,可能當警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平心而論,其實他是羨慕阿明的。


    如果他是一個像阿明一樣有著正當職業的警察,沒有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養父,沒有那些造就了他一生悲劇的父輩間的恩怨情仇,說不定他就會如他的夢一般,和呂竹開心快樂地在一起。


    “你呢?”呂竹又看向瀟灑。


    “要錢有權,當個有錢人家的公子爺啊!”瀟灑相當直接。


    古惑仔盛行的社會就是這樣,誰有錢誰有權就誰話事。


    要不是窮,他當年也不會去混社會行古惑,為了錢和權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讓他們說這些,有用嗎?”阿明疑惑地問。


    “想太多了,就是隨便問問而已,世事哪能輕易地如你所願的呢。”呂竹笑了笑,捏了法訣開始念誦往生咒。


    身影即將消失於天地間之際,太子最後看了呂竹一眼。


    恍惚間似是有些東西閃現在腦海裏,想要追尋的時候卻無法捕捉成功,唯獨留下了一絲悵惘若失。


    太陽從海平麵上升起,溫暖的金光驅散了一地的清寂和孤冷,標注著人間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暫時停止了“清潔公司”的營業,又把酒吧繼續交由羅凱珊夫婦管理之後,解決了香江一切事務的呂竹,拉著行李箱出門,就準備前往香江國際機場乘坐飛機出國讀書。


    “你怎麽又來了?”一出門看到阿明開著他新買的車守在門口,呂竹不禁說了一句。


    “我的大小姐啊,你當初讓我配合你演個戲好讓那兩個鬼被招上來,戲我配合你演了,你不會這麽沒良心地想假戲真做吧?”阿明走下車,無奈地看著呂竹。


    “當然不會,出發吧。”呂竹笑著把行李箱交到了阿明手裏。


    “你這次打算去讀心理學?不是理工科的專業嗎?!”阿明隨意掃了一眼錄取通知書上的內容,當即追問起來。


    “你之前不是說女孩子讀理工類辛苦的嗎?”呂竹立刻迴道。


    “是因為聽我的話,還是因為某個人啊?”阿明不滿地哼了一聲。


    “好心你啦,我見過那麽多男人,在男人之中你也算是最能吃醋的了……”


    呂竹一句話還沒說完,阿明已經打斷了她:“你還見過哪些男人?!”


    呂竹一把把他轉過來的腦袋給扭迴去:“注意開車啊檸檬精!”


    這麽一來,直到檢了票入了閘,阿明還是纏住她不肯放手。


    “喂,你再不出去,人家工作人員就當你是想渾水摸魚上機的人來趕你啦!”呂竹揮手催促阿明快離開。


    聞言,阿明隻得鬆開了拉住呂竹的手,然後就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小文件夾,打開把機票給展示出來:“我和你同一班機。”


    呂竹愣了一下,無語地看著他:“至於嗎你?不用開工了?”


    “別亂想。”阿明把機票拿下來交給工作人員,然後把文件夾裏的文件展示給呂竹看:“你去倫敦讀大學,我去蘇格蘭場受訓,純粹是湊巧。”


    呂竹一臉不信:“我信你就有鬼了!”


    “有鬼?哪裏有鬼?”阿明裝模作樣地東張西望了一下,突然就擁住了呂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倒是……”


    “讓我‘見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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