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別吵了。”林菱看著聚在榻邊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一群人,十分頭疼。


    丐叔連忙讓大家閉嘴,心虛地湊近她。“菱兒,你看這毒...”


    “你給我過來!”林菱冷臉轉身離開竹屋,叫出丐叔。


    “師妹,我...”丐叔幹笑著開口,卻被林菱打斷。


    她從案上翻找醫術,頭也不抬問道。“這毒是你製成的?”


    “是我做的不錯,但這毒也是無意中才被我製成的。”


    林菱隨手抓起案台上書寫著症狀的絹紙丟給他,“師兄你可真是闖下了禍事!”她憤懣難平,“既是製毒之人,你自當有解藥吧。”


    丐叔懊惱地將白紙揉成團,“我,若隻是普通的藍玉簪毒我自然能解。可可這是被毛海峰提純過後的藍玉簪毒,我怕也是,無能為力。”他轉開眼表情難堪。


    “那姑娘原先的法子雖然危險,但的確能暫緩毒素蔓延,而且毒效雖猛可毒量並不多,再照她後來的針法也許真能將毒素逼出。可她為了救袁丫頭又中毒鏢,這毒上加毒層層附著才演變至此。”


    林菱歎氣,“怪不得那丫頭如此用心殷勤地一定要我救她的性命,原因怕就在此。”


    “那菱兒你,到底能不能救?”


    “你質疑我?”林菱瞪他麵色不佳。


    丐叔連忙討好,“沒沒沒,這天底下怎麽會有菱兒解不了的毒呢。你一定可以的對不對。”他狗腿地笑著。“而且這姑娘的醫術與當年的你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也舍不得讓她死的對吧。”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林菱轉身不悅離開,丐叔鬆口氣趕緊跟上。


    陸繹端著湯匙猶豫不決。


    “這古方無人用過,但已是眼下唯一的辦法。”林菱不再多言,隻讓他自己選擇。臨走前她倒還是好心地補上一句。“以她目前毒發的狀況來說,恐怕是熬不過今天夜裏。”


    “服下這帖藥好壞總不過兩種結果。”


    他微微側頭衝林菱頷首,便算作是致謝。“多謝林大夫這幾日的照顧,我想一個人單獨陪著她。”


    林菱欲言又止,卻沒再說話推門而出。


    見林菱出來,丐叔和袁今夏急忙迎了上去。


    “菱兒啊..”


    “醫仙娘娘..”


    他二人異口同聲,林菱搖頭輕笑。“這藥最快也需今日夜裏見效,左不過兩種成效。你們現在問我,我又不是神仙如何答你們。”


    還是丐叔臉皮厚又纏上去,袁今夏則蹲坐在屋外抬頭望著澄淨的天空,心中不免暗暗祈禱。


    有大楊這位大廚到來倒算是改善了袁今夏的夥食,隻是今天這晚飯大家都沒什麽胃口。她挑著碗裏的米飯心不在焉,丐叔隻顧喝酒對飯菜興趣缺缺。林菱胃口不大,動了幾筷子也沒再下口。


    上官曦怕楊嶽忙不過來,便在後麵幫廚。隻有謝霄心大,埋頭苦吃。


    忽然陸繹在房中大喊。


    “林大夫!”


    林菱哪裏還坐得住,慌忙起身趕過去。丐叔和袁今夏也不敢耽擱,跟著一道過去。


    陸繹一時間心慌意亂,那黑血不斷湧流。他手忙腳亂擦拭著她嘴邊的毒血,可還是源源不斷湧出,他心口一陣陣發慌驟緊。另一隻手隻能緊緊握住她的,前日才係在她腕上的手繩刺得他心尖生疼。


    林菱匆匆趕來,坐在床榻邊立刻搭上她的脈搏。


    “不必緊張,”她麵色漸佳,“待她把積鬱已久的毒血全部吐出,此毒便算是真正解了。等她清醒,再服下一帖藥。明日就能活蹦亂跳了。”


    陸繹手勁才鬆,不敢置信地看著林菱。


    還是袁今夏率先叫起來。“丐叔,太好了!小五沒事了!”拽著他的手臂高興地上躥下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丐叔也是眉開眼笑。“我這乖孫兒可算是苦盡甘來啦。”


    林菱瞧他們得意忘形的樣子,不由沉下臉。“看你們一個個的實在吵得不行,影響她休息。都出去,我來照看她。”


    丐叔一拍腦門,“對對對,我們出去我們出去。”他一把拉起陸繹,“乖孫啊,這下你總算是可以好好吃頓飯了。”


    “沒錯沒錯,大人我趕緊去讓大楊加幾個菜。”袁今夏風風火火就要跑出去。


    “師兄,我藥廬裏還煎著藥,你幫我去看看吧。”林菱轉頭拿出帕子輕輕擦去吳想想嘴邊的血跡。


    丐叔拍著胸脯即刻應下。“菱兒你放心,我這就去。”


    “是給小五的藥嗎?”袁今夏退迴來,“還是我去吧,丐叔你領大人吃飯去。”


    陸繹卻道,“我去就行了。”又扭身鄭重對林菱致謝。“林大夫,您的大恩我陸繹會時刻銘記在心。”


    “我也是我也是,醫仙娘娘您以後要是有什麽差使就找我袁今夏,無論是什麽我都會幫您的。”袁今夏笑眯眯地湊上前。


    袁今夏點著手指默默靠近陸繹,他正專注地盯著麵前文火煎熬的藥罐,似乎沒發現自己的靠攏。


    “她醒了麽。”


    “啊,小五醒了一次又睡過去了。”袁今夏被嚇得一激靈,轉著眼睛躊躇半晌才又繼續說話。“大人,我..”


    鼻尖藥香四溢,陸繹恍惚間總以為是她身上的味道。“你不必自責,她看著柔弱可性子一直很執拗倔強。”


    “也從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你也更無須為此內疚。”


    袁今夏心中暗歎陸閻王洞察人心,但八卦之心忽起,小心翼翼地追問。“這聽大人語氣,像是和小五認識良久啊。”她眨巴眼表情很是好奇。


    陸繹不耐煩地偏頭看她,“別蹬鼻子上臉。”


    她嘿嘿笑道,“是,大人教訓的是。”又忽轉麵色頗為嚴肅地答應著。“大人放心,日後小五的命就是卑職的命。卑職一定會保護好她,不會再讓她受傷了。”


    “她,我自會保護好。”陸繹冷冷瞥她,“袁捕快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吳想想手裏的藥碗才端拿不過半刻,就被袁今夏一把拿下,上趕著搶來喂藥。連林菱都看不下去,無奈搖頭。“你方才提及的天仙子,我會替你翻找醫書看看。隻不過就算尋到恐怕用處也不大。”


    她點頭。“我明白,這世上怕難找到人肯不惜性命為此試藥。”


    “嗯,如若依你所言,那這假死藥煉成之際已不知害死了多少條性命。”林菱雖然性子冷淡,但聞及此事也不免有些感傷。


    但她有話鋒一轉,對袁今夏囑咐。“還有你,別一驚一乍的,她現在需要多休息。你喂完藥讓她再好好睡一覺。”


    袁今夏趕緊捏住自己的嘴巴,連連點頭應承。


    “今夏姐,還是我自己來吧。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吳想想難免有些受寵若驚,半靠著床背眼看袁今夏周到地要照顧她喝藥。


    她哎呀一聲,“小五,你可是我夏爺的救命恩人,照顧你是應該的。”


    “以後,咱們倆就是割過頭的兄弟啦,等迴京城了小爺我罩著你。”從小在市井混大的袁今夏,說起這種仗義話來一套一套的,惹得吳想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是姐妹。”


    袁今夏無所謂地擺擺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你是不知道哇,這幾天大人的臉就真的陰沉地和閻王似的...”


    “大家可都要被你嚇死了...”


    林菱才走出房外,就聽見袁今夏大咧咧的講話聲。有些氣惱地轉身打算敲門提醒,但又被她爽朗的性格逗笑搖頭走遠。


    “果然是人靠衣裝啊,”袁今夏摸著下巴圍著吳想想看了不下三五遍,咂嘴調笑。“大人到時一定會眼前一亮。”


    “咱們趕快走吧,大楊可是煮了一大桌子的菜恭喜你大病初愈呢。”袁今夏扶著她走出竹屋。


    陸繹就站在階下,背手而立靜靜等著她。


    袁今夏最是識趣的人,頂了下吳想想的肩膀再衝陸繹施禮後,邁著小碎步麻溜地先行離開。


    自吳想想醒來,唯一沒見過的人就是陸繹。此時見到反而將想好的說辭忘得一幹二淨,絞著指尖心中慌亂不已。


    陸繹略略衝她挑眉,表情意味不明。吳想想可太懂他了,趁他沒動,連忙退後幾步但可比不得他幾個跨步上前鉗住她的手臂。


    “躲什麽,知道自己理虧又想和以前一樣藏起來?”陸繹更明白她,趕在她跑路之前抓住了。


    吳想想笑得勉強,連連搖頭。“我有東西落在屋裏了。”


    啪嗒一下,陸繹就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年歲越大,膽量也越發大了。我這般不值得你信任?”


    她捂著痛處惶惶擺頭。“我怕你擔心我,我好像總是讓你擔心我。”


    “我也想像今夏姐那樣讓你放心,也想成為你得力的下屬。”吳想想倒是一番雄心壯誌。


    陸繹沒繃住,輕笑著點點她的腦門。“我要你做我的得力下屬幹什麽,再說袁今夏與你不過都是半斤八兩。”


    “但我樂於替你收拾爛攤子。”


    他嘖了一聲,“隻是像這樣的爛攤子,”陸繹忽然低下頭,語氣喑啞。“我可不想再收拾第二遍。”


    毛海峰元氣大傷,又聽屬下來報說楓林坳中的醫仙竟能解藍玉簪之毒。他自然坐不住,率人親往欲一雪前恥。


    陸繹和吳想想才走下台階,毛海峰的人便悄然而至,忽然一躍縱出。


    在等著陸繹他們的袁今夏等人也遭到了襲擊,一時之間眾人打在一起。


    最後還是林菱飼養的蛇群解圍,毛海峰見狀隻好退走。隻可惜惡戰時,楊嶽與上官曦不知與人糾纏於何處,打鬥痕跡在懸崖邊戛然而止。


    楓林坳已不再安全,林菱便和丐叔一同隨他們前往揚州。


    “恢複地不錯,你這針法倒稱得上是出神入化了。”林菱收迴手稱讚她。“不過之前下針還是對元氣有所損傷,我會再給你開幾副藥。”


    吳想想晃著手指,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便問吧。”林菱合起醫書。


    她抿嘴詢問,“林大夫您日後有什麽打算呀。”


    林菱端起茶盞稍稍抿一口,思索片刻。“大概是再找個安靜去處隱居吧。”


    “那您這一身醫術不是白費了嗎,您還可以再救更多的人啊。”吳想想聽後覺得十分可惜。


    “隻是救你,我就已經招惹上一群麻煩的人了,”林菱哭笑不得,“我可不想再招上另一群。”


    吳想想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又想到什麽。“那,丐叔是個好人。”


    林菱越發無奈,“你怎麽也和今夏那丫頭一樣愛管閑事了。”


    “你還是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吧。”


    吳想想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屋外衙役打斷。“吳仵作,外邊有人找您,說是烏安幫的。”


    上官曦與楊嶽被烏安幫的人尋到了,但好像情況不太好。吳想想匆忙迴房整理了下藥箱打算出發,可突然想到該和陸繹說一聲便又出門去尋他。


    還沒來得及敲門,房門倒從屋內被打開。見陸繹一身官服穿戴完畢,她麵露不解。


    “有緊急要務,須前往丹青閣。”看她冒冒失失跑來,似乎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怎麽了,出事了?”


    吳想想隻是搖搖頭,“烏安幫來人請我,說是找到上官堂主和楊捕快了。二人像是受了挺重的傷。”


    “嗯,那你自己多注意,小心一些。”陸繹同岑福一道離開。


    她站在台階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也在心中盼他平安。


    隻是還沒走出門洞,陸繹竟又折返迴來,身後的岑福尷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吳想想見他迴來,不由出聲問道。“怎麽了。”


    “拿來。”陸繹朝她伸手攤著。


    她啊了一聲,一頭霧水。


    “大家離開揚州時都會收到一份禮物,吳仵作沒忘記吧。”陸繹別扭地衝她攤手,表情還十分坦蕩。


    吳想想繃住嘴角,故作無辜又啊了一聲。


    “那我換種說法。”他難得窘迫地緩緩道來,“手繩的迴禮。”陸繹不自在地移開眼,耳尖發燙。


    吳想想偷笑了一下,“這個,唔...我可能得在迴京之前給你了。”


    陸繹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下眉,聽她解釋。


    她低下頭,嘟嘟囔囔。“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我哪有時間給你繡荷包啊..”


    “你在嘀咕什麽。”


    吳想想趕緊抬頭衝他溫柔地粲然一笑。“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在迴京前將物件送到您眼前的。”


    陸繹無可奈何,“這不是任務。”心中略略不滿。但又勾唇淺笑,“既然如此,我便向吳仵作先討一樣禮物吧。”


    吳想想困惑地望著他,卻看他慢慢俯下身靠近自己。唿出的熱氣撲在自己的臉上,她隻覺得麵龐的熱度騰地一下升溫,心跳驟止,整個人繃緊不敢亂動。


    陸繹的臉龐近在咫尺,吳想想仿佛隻要一抬眼就能觸到他的薄唇。他輕笑著,忽然側過臉將她擁入自己懷中。


    吳想想滾燙的小臉貼上他的飛魚服,大腦一片空白。


    寬厚的手覆著自己的脊背,掌心的溫度慢慢傳至她整個身體。他鼻尖的氣息調皮的躥進她的領口,吳想想縮了縮脖子,有些犯癢。


    她仰著頭嘴角慢慢翹起。


    “別再叫我擔心。”


    陸繹喑啞的聲調由近及遠,他鬆開她。“我走了。”


    吳想想抿緊嘴唇一本正經的樣子,但緋紅的臉頰出賣了她。“嗯。”


    “就嗯?說句一路平安。”陸繹又故意逗趣她。


    “一路小心。”


    陸繹看她裝出一副鎮定的表情,露出得逞的笑容。


    陸繹這次真要離開,才轉身就聽到身後幾聲竊笑,細想也知道這傻姑娘憋得厲害。走到一半,又添了把柴火。


    “別憋著了,高興就笑出來。”


    吳想想捧著臉站在原地發傻般地搖頭晃腦,眼裏心裏滿是喜悅。


    岑福漲紅了臉,剛開口。“大人...”


    “閉嘴。”


    陸繹唇瓣彎的不像話,眉眼恍如染上了一片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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