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中年再得孩子,欣喜若狂。為其取名將自己關在書房已整整一個晌午了,還是左挑右選猶豫不決。


    看看右手邊這個十分滿意,可再看左手邊也取舍不掉。真叫人為難為難。


    吳琙吳玌還有吳綬都扒在門邊,聽著母親一陣陣的痛哭慘叫,有些害怕。


    接生婆滿手是血地跑出來,一看他們三位公子卻不怕血氣衝撞,不由得高聲趕人。“哎呦喂,我的三位小祖宗啊,可別在這兒看著了,快些迴去吧。”


    “不行,”吳琙是大哥,也才至舞勺之年,但頗有當家做主的氣勢。“這小子敢這麽折騰娘,等他出來我得揍他!”


    吳玌比他小一歲,扯扯大哥的袖子。“那萬一是個妹妹呢。”


    “那...那也得打。”吳琙磕巴了一句,眼神微微閃爍。


    三弟吳綬踮著腳也看不見屋裏的情形,急得眼淚汪汪衝著二哥哇哇亂喊,“看...看不到,妹妹!”


    吳玌沒法子隻好低下身子將七歲的弟弟抱起來,正對著屋內。可是窗紙早被糊住什麽也看不到,吳綬見還是看不見又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地灑出來,全流在吳玌的胸前。


    突然吳氏一陣急促的叫聲響起,片刻就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啼哭聲。嚇得吳綬也放聲大哭,兩道哭聲相合,響徹了工部侍郎的府邸。


    吳鵬還在書房裏焦急踱步,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頭疼地很。正當他左右為難時,下人帶著喜氣匆匆而來,大聲稟報。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再得千金!”


    “想想,”吳鵬激動地手微顫,連忙疾步走至書案前開始翻找女娃子的名字。


    下人耳尖,又興衝衝地跑迴去報名。


    “再想想!”


    吳想想名字的由來也不知是該怪爹爹徘徊不定,還是該怪責那下人耳尖嘴快。總之她這名字就這般草率地定下了。


    吳綬站在梯子上,趴在牆頭上扭著屁股偷看熱鬧。吳想想已5歲,人小鬼大。滿院子亂跑,剛甩掉了乳娘就瞧見三哥又趴在牆頭偷看別人院裏的漂亮姐姐。


    她手腳並用地也爬上了梯子,拽拽三哥的衣擺,奶聲奶氣地喚他。


    “三哥三哥~”


    “我也想看。”


    吳綬一扭頭就看見小五亮晶晶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笑嘻嘻地盯著自己。“你這丫頭,乳母又被甩掉啦。”


    他一伸手就把她撈進自己懷裏,一大一小兩個腦袋趴在牆沿邊,頗有意趣地衝著人家院子探頭探腦。


    隔壁府宅裏時常會傳來悅耳的絲竹聲,吳綬總是好奇。前些日總算得了空,又屏退了下人自己搬了梯子偷摸查看。


    什麽也沒瞧見倒是被爹娘一番責罵,還說什麽對方人家身份顯貴,莫要惹事生非。禁了幾天足才算了事。


    吳綬一向膽大,又好奇心重留不得一點兒疑惑,這不又趴在牆頭看是怎樣的一戶人家。小五的出現也算是意料之外,爹娘喜愛她地緊,要是真出了事,還能瞧在她的份上少受些責罰。


    他暗暗思量,自以為無懈可擊。卻忘記自家小五膽子比他還大,手腳利索地就翻上牆頭,坐在牆沿邊晃著短腿等著看美人姐姐。


    “小五,快迴來!”吳綬小聲叫她,朝她招手。“這樣太危險了!”話剛說完,他就見那院子裏出來兩個人,一大一小。


    吳想想的視線卻被滿樹的桃花遮蓋,她慢慢把身體挪過去,小手想去抓開枝杈。


    “我的天老爺呀!”吳綬還來不及攔住她,乳母的叫喊聲陡然從身後響起,嚇得他渾身一哆嗦迴頭看去。


    “三爺啊,您這是做什麽呀。”乳母驚唿不已,“快下來快下來!”


    乳母突然變換臉色,指尖發顫。“五,五小姐....”


    吳綬歎口氣,“乳母莫要怪罪,我和小五這就下來。”再迴頭卻也不由心驚肉跳。吳想想打算推開那礙事的桃花枝,不斷傾身想向前抓住枝椏。可無奈人小,軟糯糯的手掌心完全握不住粗枝。


    手心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猝不及防地摔墜下去。


    “小五!”吳綬臉色煞白,不顧禮節欲翻過高牆。可奈何她下墜速度極快,吳綬根本趕不及拽住她。


    還沒等他翻過牆去,就聽見自家妹妹哇啦啦的哭喊聲。吳綬有些手腳發軟急忙跳過牆頭,卻總算是鬆口氣。


    吳想想沒法抓緊枝幹,雙腳胡亂蹬著害怕地哇哇亂喊。眼淚如泉湧般嘩啦啦地流出來,可想象中的疼痛卻未曾到來。


    一睜眼隻看見一個美人哥哥就墊在自己身下,寬厚的手掌微微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安慰道。“不怕了,沒有摔疼吧。”


    吳想想受了驚嚇,鼻尖泛紅,眼睛也紅腫地像一隻小兔子。話也囫圇說不完全,隻知道抽抽噎噎地流著眼淚。


    “不哭了好不好,”陸繹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妹妹,這迴這小丫頭比他妹妹哭得還慘。眼淚夾雜著鼻涕口水全擦在自個兒的衣服上了,他雖然有些潔癖但看她哭得這麽慘也不好拂開她的手。“哥哥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啊。”


    吳想想抽抽搭搭,耷拉著鼻涕哼哧哼哧,“想想,想想,想吃,”委屈巴巴地揪著他的袖子,肉手還在發抖。


    陸繹又使勁地搭搭她的肩膀,有些心疼。這小丫頭也太可憐了,都被嚇得結巴了。


    “繹兒,那孩子受傷沒有。”陸夫人匆匆而來,帶了藥箱。


    “娘,孩兒大概看了看,應該沒有。”陸繹想去迎母親,卻無奈袖口被吳想想死死拽著,走不脫。隻好迴頭輕聲對母親說道,“不過,受了很大的驚嚇。”


    陸夫人款款而來,也蹲下身來。慈愛地摸了摸吳想想的腦袋,“這是自然,她比你妹妹的年紀還小,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自然嚇得不輕。”


    她拿出帕子貼心地將吳想想臉上的眼淚與鼻涕都擦拭幹淨。動作輕柔溫和,吳想想不時眨著眼睛歪頭看她。


    “小五!”吳綬翻過牆來,看見她安然無恙後整個人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好還好,這蠢丫頭沒事兒。


    陸繹見小丫頭慢慢鬆開他的袖子,便站起身走到吳綬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


    “這位兄台,不解釋一下麽。”


    吳綬聞聲睜眼,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衝他行禮作揖,也算是賠罪。一番解釋下,陸繹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兄台還是好生看管住令妹吧,桃花美則美矣,還是莫要再讓她獨自爬上牆頭了。這實在危險。”陸繹順著他的話也倒給對方留了顏麵。


    他肘間的牆灰是剛剛沾染上,十分新鮮。褲腿膝前的褶皺分明是長時間靠在某處上所造成的,應該是梯子。


    陸繹又裝作無意地抬頭看了眼桃花樹邊的牆沿,隔壁人戶的牆頭距離自家不過三尺,很好翻越。


    吳綬連聲告罪,卻是一張苦瓜臉消解不下。完了,事兒鬧大了。


    吳想想哇哇哇地大聲哭著,吳綬也跪在陸府的廳堂內。吳鵬攜內子匆忙趕來請罪,萬望陸炳大人大人不計小人過。


    陸炳也不知是這般大陣仗,呆坐在上首有些無措。“都是孩子....”他話音沒完,吳鵬卻義正言辭道。


    “正是下官管教無方,今日敢偷看旁人內宅之事,明日恐就要登堂入室了!”


    陸炳卻覺得沒有那麽嚴重,起身要說些什麽,反被兒子打斷,“吳伯父,您這話著實言重。”


    “吳兄是我請來的客人,令妹貪玩不慎爬到了牆頭才會出這禍事。”陸繹實在聽不得那吳小五放聲大哭,眼淚當真是不要錢。他聽得耳朵疼,隻好出來打圓場。


    吳鵬果然奇怪地皺著眉望向自己的兒子,“這這這,我倒從未聽犬子提過與陸公子相熟啊。”


    吳綬也轉著眼睛一頭霧水,但看陸繹替他解釋也連連點頭。


    陸炳倒也見不得女兒家號啕大哭,家裏那個一哭起來就讓他心肝疼。吳鵬的女兒又粉雕玉琢生得可愛機靈,叫他好生喜歡。


    他一拍大腿站起來,“好啦好啦,既然是繹兒的朋友,就沒有吳大人說的那般嚴重啦。”


    “小丫頭都快哭累了呢,”陸炳一個箭步上前熟練地抱起吳想想,看著她邊打哈欠邊流眼淚,心都要碎了。“這丫頭長得真是可愛。”


    “名諱為何呀。”


    吳鵬低著頭恭敬答道,“想想。”


    陸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家女兒的名字還要想想?”


    “不是,迴稟大人,”吳鵬笑得憨厚。


    “小女名叫,”


    “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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