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嶽飛,其餘一幹眾將也都愕然。撇開是非不論,嶽飛放走完顏亮不過是剛才的事,聖上遠在臨安,如何能這麽快得知消息?縱是聰明如盧鉉,亦猜不到個中原由。嶽飛接過聖旨一看,赭黃的聖旨上清清楚楚的蓋著皇帝的玉璽,心中失望,看來這並非秦昌假傳聖旨。一時心中縱有千般疑問,也隻好迴到臨安後再親自向聖上問起。


    楊辰聽了這聖旨,真如天上掉下的救星一般,蹣跚兩步走到秦昌馬前,誕笑道:“少保,相爺最近還好吧?夜半風寒,您穿這麽薄,小心凍壞了身子,要不先穿上小的這身衣服如何?聖上可真是英明神武,這聖旨一發,老奴就能早日迴去侍侯他老人家了。”說著就要脫下外套。他一見到貴如秦昌之流,骨子裏的奴才性子就冒了出來,諂媚之態,令人作嘔,隻怕對自己親爹也沒這等熱情。


    秦昌見他行動不便,點頭道:“楊總管客氣了。你這身子是怎麽了?似乎行動甚是不便,可是在這裏吃住不習慣麽?”


    楊辰經他一說,才想起身子疼痛來,頓時悲從中來,放聲哭訴道:“少保給我做主啊,嶽飛他濫用私刑,白日隻因小的睡過了頭,就打了小的三十軍棍,若不是小的想到聖上對我恩重如山,還要留著身子侍侯聖上他老人家,咬牙堅持下來,隻怕已入了鬼門關了。”說這扭轉身子,隻見雙股血跡斑斑,已風幹成了黑紅色,甚是驚心。


    秦昌轉頭看向嶽飛:“嶽大人,楊總管說的可是真的?”


    嶽飛緩緩道:“行軍打仗,軍令第一。楊總管貪睡遲到,怠慢軍紀,按令該領六十軍棍。但考慮到他是聖上欽差,這才杖責減半。秦大人莫非覺得有什麽不妥?”


    那秦昌皺眉道:“既是欽差,便同聖上親臨,怎能輕易便加刑於身?”


    嶽飛看著他道:“王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軍令如山,更是行軍第一要務。本朝軍紀乃太祖親定,況且聖上臨行前親自叮囑嶽飛,切不可無視軍紀,恣意放任軍士妄為。聖上明諭,嶽飛時刻銘記在心,不敢或忘,豈敢因楊督軍一人而改之?”


    秦昌本要刁難嶽飛,趁機發難,治他個欺君犯上的罪名,誰知嶽飛詞鋒嚴銳,反逼的他無話可說。幹咳兩聲,對嶽飛道:“既然聖上有旨,還請嶽大人即刻迴朝。所帶三軍,就暫由秦昌代領。”


    嶽飛神色一黯,默默取出帥印,交給秦昌。底下的軍士見了,無不憤慨,紛紛鼓噪道:“嶽元帥無罪!”“憑什麽撤他官職?”“你們又沒有證據,亂造罪名!”“嶽元帥是國家棟梁……”聲音越喊越多,秦昌怒道:“嶽飛,這就是你所帶出來的嶽家軍麽?”


    嶽飛迴首,感激的看著眾人,揮手示意軍士們安靜。這才又轉頭道:“眾軍士也是覺得這聖旨太過匪夷所思,所以才衝撞了少保。請少保見諒。”


    秦昌冷哼道:“匪夷所思?這聖旨是聖上親筆所書,你說匪夷所思,也就是指聖上匪夷所思了?”


    嶽飛一凜,迴道:“嶽飛不敢。但是請問少保這聖旨是聖上何時所書?”沒想到這秦昌捕風捉影,自己隨便說一句他都能找出不是,當下暗暗心警。


    秦昌卻不肯放過,抓住問道:“嶽大人私放敵酋,已是事實,不想想迴京後怎麽麵對聖上,卻還在這裏問東問西。哼,通敵叛國已是第一等的大罪,聖上仁慈,非但沒有將你斬首,還封你作兵部左侍郎。你不知恩圖報,問那麽多幹嗎?”


    嶽飛搖頭道:“嶽飛一生隻忠於大宋,怎會通敵叛國?但凡交戰,軍士疾苦,每每傷亡極多。今夜我與完顏亮交手,折其過半,才逼他立下盟約,不再來犯,這這才罷戰,非是通敵,還請少保明察。”


    秦昌仍是冷冰冰的道:“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誰人坷信?”


    嶽飛指著身後大軍道:“這些人都是見證,當時完顏亮親口立誓,眾所周見,絕無虛言。”


    秦昌冷笑道:“這些都是你的部屬,自然是幫著你說話,怎麽可信?隻怕便是你要謀反,他們也會替你隱瞞。”


    眾人大怒,這人分明就是強詞奪理,胡攪蠻纏,直欲將萬餘大軍都說成是通敵叛國之人。嶽飛心中又驚又怒,朗聲道:“眾家兒郎一腔熱血,隻為報效朝廷,少保怎能說出如此話來?”目射怒光,壓的秦昌心裏一緊,勉強道:“若有人能證明你清白,此事自然水落石出。”


    嶽飛心下為難,又有誰能為自己說話?忽見一人從唐躍那邊不急不徐的走了出來,高聲說道:“我可以!”聲音清脆,但自有一股威嚴。


    “哦?”秦昌眯著眼道:“你一個小小兵卒,如何上得了金殿?還要作證,哈哈,哈哈……”笑了一半,忽然笑不出來,吃驚道:“七郡主……”趕忙下馬請安。嶽飛迴頭見了,認得是朝中七郡主,趕忙跪下行禮道:“嶽飛參見郡主,不知郡主聖駕,還望郡主寬宥。”楊辰久居宮內,自是認得,也趕忙跪下磕頭。登時場內叮叮聲一片,一眾將士盡跪在地上。


    “不知者不罪,大家請起。嶽大人,適才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自會為你做主。”來人已掀去了麵具,眉目盈盈,正是趙可心。她跟隨唐躍等人一直就混在嶽家軍裏,適才見秦昌汙蔑嶽飛,忍不住出言指證。


    秦昌已換了副臉孔,從地上站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貼近趙可心,媚笑道:“七郡主,你一連幾天不見蹤影,八王爺可急壞啦,還囑我出來時注意你行蹤呢。”


    趙可心心中冷笑:父親明知自己最討厭此人,怎會告訴他自己這幾日失蹤了?當下冷冷的道:“真的?父王令我出來辦事,又怎會告訴你我失蹤了?”


    秦昌謊話被當場拆穿,竟然仍不臉紅,繼續道:“哦?那定是小人聽錯了。”打個哈哈,又問道:“郡主這幾日在外麵,吃住可都還習慣麽?”他年前見過趙可心一麵,自此就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秦檜沒有子嗣,對這侄子寵愛極深。究知原因,就著人上門提親,卻被趙可心一口拒絕。趙可心平素露麵極少,他便派人每日盯在王府門口,以期再遇佳人,誰知今日突然在這郊外偶遇,心中自是激動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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