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動人心弦的三個字組成的話,有些太過柔軟,有些太過傷人,有些難以言表,總之,“謝謝你”,“我愛你”以及“對不起”,應是都算在這一類詞匯裏的。


    櫻井焰選擇對青峰大輝說的,卻是情人間最戳心的難受話。


    ……對不起什麽的。


    還是不要對戀人說的好。畢竟,愛能包容一切,親密無間的兩個人之間,是不需要“對不起”這三個字的,如若是真的說出了口,那麽,也隻能說明,他們的感情之間,不免地產生了裂痕吧。


    也許隔在他們之間的是一道心牆,亦或是懸崖,總歸上說,是錯過的整整一年高三。


    女生細膩的心裏不免地擔心著青峰對自己的態度,也許那樣的溫柔其實隻是建立在客氣的基礎上吧,也許,他心裏的重要地位早已易主,櫻井焰沒有想到過原來一年後的青峰大輝是這樣有魄力而體貼,而要知道,能改變一個人的,恰恰是愛情。


    腦海裏瞬時間閃過一個高挑纖細的背影,幹練的馬尾辮,身材勻稱的不知名女孩。一年前她偷偷跑出家門來找青峰見最後一眼的時候,在籃球社看到的女孩。


    ……


    焰的心顫了一下。


    連帶著,她扶著牆壁的手臂也顫了顫,這讓她險些再次摔倒。


    走在她身前幾步距離的青峰聽到了細小的聲音轉過頭來,燈光下顯得有些陰沉的麵龐看向她。


    “唔我沒事,恩,繼續找鞋子吧。”


    兩個人在五層樓道裏找了半天也沒尋見焰摔掉的右腳平底鞋,樓道拐了個彎便是樓梯,焰用傷得輕一些的左手別扭地拽著右側的欄杆一蹦一蹦地往下跳,她的右腳背上破了挺大的口子,左腳背還好,靠近拇指的地方蹭破了皮,湊合著塞進鞋子裏,雖然很疼,但還在忍耐範圍之內。


    一旁伸來隻健壯的胳膊,像拐賣少女的人販子似的把她攔腰抱起來,夾在身側。


    像多久以前他抱著他翻牆的時候一樣肉文女配拯救精分男主。


    即使樓道上的光線格外昏暗,也不難發現焰的臉刷一下通紅。


    下樓的過程裏焰的腦袋搖搖擺擺,沒法仰起臉來仔細看旁側青峰臉上的表情,她心裏始終是沒有底的,一種莫名的沒底感覺漸漸與重逢的喜悅相平,焰覺得沉默的青峰有些陌生,雖然以前,他也並不是很多話,卻從來沒產生過這樣一種無言的壓迫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很高的地方,垂下眸子冷冷地俯視她一般。


    青峰臂彎裏夾著焰,在三層樓道的時候找到了另一隻鞋,焰感歎著怎麽會掉到這裏來,而青峰卻隻是沉沉地應聲,全然沒有被她逗笑。


    出了教學樓,焰拽一拽青峰的衣角表明自己可以一個人走,旁側的男生沉沉看了她一眼才將她放下來,校醫院離教學樓並沒有多遠,然而當他們到達那裏的時候,一彎月牙淺淺掛在天空,放假的緣故,校醫院已經關門了。


    然而站在校醫院的門口,看著那道一年之後依舊沒變的玻璃門,焰的心頭更是湧上一股說不上來的懷念。


    記得那一段日子她燙傷了腳,每天都要來迴跑,在教室,醫務室以及家之間,那時候她沒法穿鞋,腳燙傷氣泡的地方讓她很無奈,於是她隻得穿一隻正常的鞋,再將拖鞋減掉大口子,套在燙傷的右腳上。


    仍記得第一次從醫務室迴家的時候,是青峰橫抱著她走的,那一路上被各種人行注視禮,依舊羞澀的女生紅了臉把頭埋青峰胸口,心裏卻是分外的甜。


    ……


    而現在。


    夜幕之下的學校靜悄悄的,路燈將校醫院玻璃大門前的兩個人影拉得很長很長,男生有著高高的個子和細碎的短發,女生有著纖細的身段和海藻似的栗色長發。


    男生走在稍前一點的位置,女生跟在他後麵,一瘸一拐,走得有些吃力,但也不算太拖遝,兩個人的步速都不算快,約莫走了就一百多米的樣子,前麵的高大男生皺了皺眉轉身,把女生打橫抱起,到校門口攔出租車。


    一路無話。


    出租車去了最近的一家小診所,夏日裏摔破了皮膚很容易感染,去醫院的話無論是掛號還是排隊一係列的程序都很繁瑣。


    下了車之後焰堅持要自己過去,便一瘸一拐地首先掀開了診所門口的塑料簾子,進了門首先看到的是灰黑的地麵,沒有鋪瓷磚,進門的右手邊擺了張桌子,桌上幾隻陶瓷缸裏用淡黃的碘酒泡著幾把鑷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套著白大褂坐在桌邊正和鄰裏的人聊天,進門的時候焰心裏就有些沒底,總覺得這並不是家很好的診所,但隻是消毒止血而已,也沒必要要求很多。


    她一進門,便立刻吸引了幾個聊天人的注意力,幾個了歲數過半的人感歎著她摔得真不輕,夏天真是受罪啊之類的話。


    穿白大褂的老爺爺拿了個鐵製的架子讓她把腳敲上去,焰抬起傷的不輕的腿,看了眼鏽跡斑斑的鐵架,那樣的鐵架她倒是第一次見到,中間一根立柱支撐起一個寬度兩指的半圓,立柱下連著圓盤。


    那鐵柱看上去挺髒,女生遲疑了片刻才抬起雙腳,青峰在她身後掀了簾子進來,掃了眼鐵架,什麽也沒說地便將它移開。


    “我扶著她的腿。”


    簡單利落地迴應了白大褂爺爺投來的奇怪眼神之後,青峰半傾身站在焰身側,微弓的腰和抬起手臂架著她腳踝的動作,像是舞會上邀請姑娘跳舞的紳士。


    焰打量著青峰大輝。


    不得不說,他變得……快讓她認不得了武道皇途。


    他變得這樣好,從很多角度上來說,像是一份驚喜。


    隻是這份驚喜中還有很多的疑慮和難受,因為,也許,這樣優秀的他,已經不再屬於她了。


    思緒沒來得及飛很遠,白大褂爺爺已經從桌上的某一杯半滿碘酒裏去了隻鑷子,夾著棉球開始用碘酒擦她的傷口。


    傷口消毒時的疼是一跳一跳的疼,焰疼得直咬牙,卻也克製不住雙腿的顫抖,這樣輕輕一動,腳踝就碰到青峰的手腕了,他抬眼看了看她,伸出空閑的另一隻手,揉了揉她腦袋。


    像以前習慣性的動作那樣。


    男生微垂的眼簾在燈光映照下呈現出淡淡的淺色,他的眼眸明滅不清。焰兩隻腳的腳踝都輕輕地擱在青峰的手臂上,女生自己的兩隻手都拽著木頭椅子的邊緣,一方麵是消毒時疼了可以有東西抓,另一方麵,則是她在用手臂的力量盡力自己去撐起雙腿,避免了大半的重量直接落在青峰手臂上。


    可擦傷口是,膝蓋和腳背一疼,雙手雖然緊抓著座椅邊緣,雙臂卻軟了,沒能撐起雙腿的重量,於是兩隻腳踝都沉甸甸地落在青峰的胳膊上,紮紮實實的觸感和溫暖源源不斷地傳來,牽起胸腔裏跳動不安的心,砰,砰,砰。


    其實櫻井焰有一點害怕。


    害怕青峰大輝在一年後不喜歡自己了。


    所以她便很矛盾,思考不清楚,如果不喜歡了,還會在見麵的時候落下一吻嗎,也不會這樣體貼地帶自己來給傷口消毒處理,那又是為什麽呢,為什麽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些什麽……


    傷口消毒,抹上紅藥水,這迴焰的鞋是徹底穿不了了,青峰把鞋遞給她讓她拿著,不打招唿又打橫抱起她離開醫療診所。


    走的時候把在做的人都驚訝到,他們感歎,現在的年輕人唉,真是……


    bbb調侃一通,說的焰都有點不好意思。


    焰由著青峰抱著自己走,心裏總這麽忐忑,而且,滿腦子都縈繞著“要是自己再輕點兒就好了”的白癡念頭。


    被這麽抱著,低頭看路過的彩色石磚路,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卻也格外安心,因為身側是她無論何時都思念且相信的青峰大輝。


    沒想到這一次的相逢竟然會以如此安寧的方式結束,焰還呆呆地以為,他們會相擁,她在他懷裏大哭一場,告訴他她多麽想他,多麽懷念他,告訴他她最後一次看到他時的心情,告訴他她自從說了分手之後,過得有多慘……


    ……然後他們和好如初,他們手牽手重新開始這段感情,他們走過他們所去的每一個地方,去吃他們經常都喜歡的小吃……


    因為搬家了,住的離學校有些遠。


    如果腳和膝蓋沒受傷,走迴去也是可以,隻是天色也晚了,雖然仍沒吃飯,但焰卻產生了一種不想麻煩青峰的念頭,她輕輕推了推青峰的胳膊,提議說她可以打車迴去,不用一直麻煩他抱著她,一定抱得手臂都酸了。


    青峰低下頭來看她,夜涼如水,他的眸子也同樣冰涼,那種冰涼的靛藍色是直透進心裏的。


    焰忽然有些難受,又有些後悔,後悔不該說那個提議,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青峰沒有將女生放下來,隻是偏了偏頭,像是若有所思地說。


    “金槍魚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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