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所能做的一切,便是學著變得堅強勇敢。學著成為一個性子美好的女子,逐漸長大,逐漸走過年華,然後逐漸逐漸,學會一個人,慢慢地脫離象牙塔。”


    發著呆的女孩,最後默默地在小說翻到的那一麵上記下了這樣的話語。


    並不多華麗的辭藻,卻似是從字裏行間彌漫出一點兒柔軟的哀傷,像夏日裏最綿綢的雨,澆得人周身溫軟,心尖卻冰涼。


    像是墮入了無眠的長夜,努力地睜開著雙眼,然而視線所及之處能夠捕捉到的一切,卻隻有徒然的黑暗。


    寂靜的夏季,嘶啞的蟬鳴聲中,時光便這樣悄然地從身畔溜走,焰的心慢慢變得溫涼,她開始時常地發起呆,坐在房間柔軟的皮質轉椅上,常常地會在翻看著書本的時候陷入一人宇宙般的呆滯,時間的腳步總這樣快慢不一地變化著,如同陰晴不定的天氣,時而晴空萬裏,時而卻又烏雲密布。


    在青峰身畔的時候,那些時光像白駒過隙,隻一瞬間,便這樣驚慌失措般從眼前掠過去了,如同扯開蔚藍蒼穹的一群白鳥,唿啦啦的一片,隨之覆蓋而來的,便是他離開之後,餘下自己一人時莫名的靜默和孤獨。


    擺在桌上的那一本小說,讀起來很慢很慢。它已經停放在她的桌上已經很久了,鮮豔的紅色封皮如同在燃燒一般,漂亮精致的黑色字體大方自然地落在封麵之上,孩子氣的蠟筆圖,一隻敞口的盒子,盒子裏躺著各類的小物,一樣一樣,都像是承載著滿滿溢出的情感。


    那本小說是上周晚飯後和青峰大輝一起散步時買的,第一眼吸引她的是那顏色炙熱的封麵,再然後,便是紅色封皮上那些款款落下的黑色標題了。


    ……那小說的名字,她不想說,隻是忍不住好奇買迴來看,像是在這莫名滋長的迷茫中渴望從那書本中尋找點兒什麽似的。


    她並沒有給青峰看小說的名字,內心深處總磨嘰磨嘰地想,拿給他看會有些不妥,所以隻是又隨手挑了本雜誌蓋在那本小說上,一起付了賬,抱在懷裏走出了書報亭。


    她很想念他,莫名的,說不上來的,堵在心裏靜靜發酵的酸澀和想念。


    ……


    ……隻是。


    誰知道呢。


    他是否也像她想念他那樣,快要茶不思飯不想地想念著她。


    ……


    依然是午後,暖洋洋的日光穿透玻璃窗落入十七歲女孩子的房間,有著獨特的太陽味道的光線照亮澄澈的空氣,連慢吞吞漂浮在微光中的塵埃都那樣精巧細膩,一顆一顆懶洋洋地在半空裏晃動著。


    布置簡潔卻放滿了布偶和萌物的房間,如同每一個十七歲女孩該有的那般,放在牆角的不規則弧形木桌,貼著裁剪何時柔綠牆紙的牆麵,固定在牆上的木製書架隔板,除了排列整齊的課本和小說之外,還放著各種小動物娃娃,湖綠色的窗簾撩開大半用絲帶束著,女生還細心地打上一朵樣式好看的蝴蝶結網絡科技娛樂。


    此刻,那房間的主人正坐在桌邊的轉椅上,雙腿蜷著縮在軟椅裏,一本小說放在鋪著碎花色方巾的桌上,已經閱讀了約莫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樣子。


    攤開的小說久久沒有翻動一頁,女孩放下的普通水筆裏裝了隻印著黑白小豬的筆芯,一行小而精致的話落在小說的那一頁上,端端正正,倒像是印刷在上麵的。


    櫻井焰就這樣抱著膝蓋縮在自己這張皮轉椅裏,她的思緒早已通過那一本小說飛到了很遠很遠,暑假的時光真的就這樣悄然流逝了,在這樣的情境下,她的目光惆悵,心裏莫名滋長的情感無法用任何的言語來形容,或許,說得通俗點,她覺得自己連活著,都不像是在活著了吧。


    ……明明眼下是幸福的,卻仍然避免不了當一個行屍走肉。


    ……大概便是,這樣的情感吧。


    女孩濃密的亞麻色長發靜靜地在肩側和背後鋪開,有一部分還落在皮質轉椅的外麵,倒是與那褐紅的轉椅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焰抬起眸子,靜靜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盛開著一朵朵透明花朵的水晶燈並未打開,陽光並沒有慷慨地直接落在它身上,那些花朵此刻是灰色的,黯淡的。


    焰有一點兒笑不出。


    她想念青峰大輝了。


    胃像痙攣似的泛起疼痛,心髒驟然地收縮著,疼痛滋長,她真的好想念他了呐。


    ……


    沉默地垂下眼簾,焰將下巴慢慢地埋在臂彎裏,她垂著眼眸,雙腿緊緊蜷著縮在椅子裏,瞳孔的焦距漸漸放遠,然後,她伸出一隻手臂,手掌接觸到木桌的邊緣,掌心摁在桌邊一陣施力。


    皮質轉椅帶動著她整個人都跟著唿啦啦地轉了起來,亞麻色的卷曲長發在空中蕩漾起來,椅子繞著軸足足轉了三圈半才漸漸停了下來,女孩依舊維持著環著雙膝坐在其上的姿勢,可那琥珀色的眼眸已經暴露了她暈暈眩眩的狀態。忽然間放在床上的手機猝不及防地唱起歌來,焰被那振動加鈴聲嚇了一大跳——


    ——即使是在被轉椅弄得頭昏眼花的情況下,她依然能夠無比清晰地辨別出來,那鈴聲,是特地設置的,專屬於青峰大輝的。


    ——是阿大打來的!


    腦海裏忽的跳脫出這樣的想法。


    焰急忙地從椅子上跳下去接那電話,卻不想一時間竟然頭暈目眩得厲害,麵前的整個世界都在以令人膝下發軟的速度旋轉扭曲著,她撲通一聲摔在床邊,鈴聲還在響,焰狼狽而笨手笨腳地扶著床跪坐在地,兩個膝蓋磕得劇痛,但她實在顧忌不了這些,伸出的手在床上摸啊摸,終於拿到手機,幾乎是傻笑著摁下接聽鍵,忍著牙齒縫裏拚命往外鑽的疼痛時的抽泣聲,用那種帶著甜甜幸福感的嗓音對著話筒“喂?”了一聲。


    電話的另一頭,是她眉間心上,念念不忘的那個男生。


    那個高高大大的,走在她身邊會半彎下腰,低下頭對她說話,不經意間還會遮住她眼前一片日光的男生。


    並不是最帥的,並不是最英俊的,明明有著偏深色的小麥色膚色,狹長的眼眸和薄薄的嘴角總是不帶笑意地微抿著,卻他卻擁有笑起來比任何人都溫暖陽光的力量,擁有逼著世界上任何人都更能牽動她心靈的力量,那便是她的戀人,青峰大輝大明政客。


    即使他總會因為粗心大意和忙於自己的事而忘記要迴複她擔心的短信,即使經常地她為了等他一句晚安足足推遲近一個小時才睡覺。


    即使那樣,他依舊是她最愛的那個,忍不住放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時常念想一下下的男友。


    ……


    摁下了接聽鍵,迴應她一聲“喂”的是男生充滿磁性的嗓音,那一陣樂律一般的聲音像輕柔地摩挲在耳畔一般,帶著無比幸福的味道,傳入焰的耳中。


    “喂?”


    慣用的電話用語之後很想加上一個“是阿大嗎?”但又覺得那樣會顯得自己太矯情,便在猶豫中將甜甜蜜蜜的稱謂吞迴了肚裏。


    如同熱戀中的每一對情侶那樣,她對他的喜歡和在意不言而喻。


    “嗯。”


    電話那頭傳來男生沉沉的嗓音,摩挲在耳畔,癢癢的,暖暖的。


    “嗯呐,什麽事呢?”


    “晚上有空嗎?”


    有!超級超級有!~~


    像是等男生的這句問話等了許久一般,心裏的激動情愫隨著那一句聲音悅耳磁性的問話一並點燃似的洋溢起來,隻是,有覺得女孩子太主動了真的不好,便忍住心裏衝動的話語,靦腆而女孩子氣地應了一聲。


    “恩,有空的。”


    可是焰的心裏,早已暗自竊喜到不行。


    晚上……是要一起去做什麽?……


    油然而生的,是內心裏帶著憧憬的問話。


    “晚上迴學校看看麽?由今年的迎新晚會彩排。”


    “唉?迎新晚會?唔……”


    原來我們學校……也有迎新晚會的嗎?……


    焰在桐皇隻念到了高二便出於家庭的緣故強製轉學了,而在桐皇的那兩年裏,焰也的確從未接觸過所謂迎新晚會的活動,也不曾聽自家姐姐在飯桌上說起過。


    迎新晚會,就是那個……小說裏經常寫到的,場麵無比浩大的那個……?會有一堆學生圍坐在舞台前麵,看其他人表演節目的那個……?


    焰一直羨慕著那些站在舞台上散發著光和熱的充滿活力的人們,明明是相仿的年紀,她卻是永遠都不會具有站在台上的那一種自信和能量。


    “想去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將女孩飛了幾次元遠的距離重又拉迴了現實,焰幾乎是立刻點著頭說想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的猶豫和動搖會傷到青峰大輝的心。


    “當然想去呢。”


    電話這頭,她很開心地應著。


    ……


    迎新晚會。呐……迎新晚會呢。


    一想到就要迴到自己隻來得及呆了兩年的高中,焰的心裏就有股說不上來的莫名緊張。


    但願……別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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