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停了車,走進鳳九天大門的時候正好撞見季姝。


    眼前的這個的季姝變化實在有些大,一身很隨意的棉服,頭發特別懶散的挽了一個發髻在腦後,不施粉黛,平底鞋。不過這些都是外表的變化,不足為奇。真正的變化卻是在於眼神,現在的季姝,眼睛裏沒了以往那種高傲又豔麗的女王架勢,卻變得無比平和。這副賢妻良母的樣子,他看著覺得挺新鮮,也為她高興。


    季姝見了高興,對他揮揮手,也是眼神靈巧的打量了他一番。


    高興這小子最近也變了不少。雖然還是油頭粉麵的小白臉,可看上去總覺著穩重了許多。果然失戀的打擊是男人成長的最佳催化劑。


    “最近怎麽樣,看上去心情平複了不少嘛。”季姝先開口了。


    高興笑笑,“要不然還能怎麽辦呢?這日子總還得過啊。我看你好像也不錯嘛,越來越符合單親母親的偉大形象了。”


    知道嘴賤了,看樣子這小子確實恢複了。季姝笑笑:“當然了,我抗打擊能力多強啊,這世上最彪悍的人就是孕婦。”


    “說的好啊!不過你有事也不用都一個人撐著,這不好有我嗎?作為季安生的幹爹,你也得給我機會多表現表現。”高興伸手就奪了季姝的包,“我幫你拿吧。”


    “拿個包這點小事你來什麽勁啊,我倒是真有點事情需要你。”季姝說。


    高興拍拍胸脯:“有什麽事盡管說,隨時聽候組織調遣。”


    “我下周二預約了產檢,你陪我去吧。”季姝說。


    “沒問題。”高興迴答十分幹脆。


    季姝笑了,拍拍高興,“夠義氣,關鍵時刻還是得親閨蜜啊!”


    其實她本來打算讓曾嵐陪她去的,但是一般人家產檢都是夫妻一起去,順便聽個講座。她和曾嵐兩個女人去了一次,總覺得周圍人的眼神兒有點不自然。其實她們倒也沒多在乎,隻是這一次季姝想著曾嵐母親來了實在不能耽擱她們母女團聚,便想要找個其他人。


    然後很無力的發現,竟然除了高興,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所以說到頭來,能依靠的還是隻有最親近的這兩個人。


    莫嘯白訂的包廂在鳳九天9樓,九重天,最好的房間。雖然說是家宴,可這畢竟是他拜見丈母娘的第一次,還是得隆重點。但是一想著就他們三個人,人數實在有點少,怕冷場,便聽了曾嵐的話叫季姝也過來一起。而曾母聽說季姝要來,便順便開口說那就把高興也叫來吧。


    於是高興就來了。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來。這桌飯一聽就知道是莫嘯白那小子討好丈母娘的酒席,他去做什麽?可是,他還是來了。因為,他相見曾嵐。


    自從上一次醫院被莫嘯白逼走之後,他就再沒與曾嵐碰見過。確切的說是他偷偷去醫院瞧了幾眼曾嵐,但是曾嵐從未見過他。還有一次被季姝捉住,數落了一番。


    季姝罵他沒出息,他也覺得自己這樣很慫。


    可畢竟是愛了二十幾年的女人。


    他最近一直在反思,他和曾嵐怎麽就落得這番田地。明明他才是一直守在她身邊,離她最近的那個人。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前幾天去澤園那邊拍廣告,路過寒影寺,一時心血來潮的便去廟裏找人算了算命。那個老和尚據說很靈,他給他看了八字,相了麵,老和尚問他要算點什麽,他隻迴了兩個字,姻緣。


    老和尚手上的簽筒一晃,掉出一支命簽。拿了簽文遞給高興。


    “來婚挨年坷漸強,推強事中坎年前。命郎大障過末行,女比姻無走地經。”


    高興拿著簽文看了半天,讀不懂。


    老和尚雙掌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前途坎坷,還望看開些,早日了結吧。”


    他走出那寺廟的時候,順手將那簽文扔進了香爐裏,燒了。


    方玲電話裏告訴他,其實曾嵐的母親挺喜歡他的,但是即便如此,方玲還是勸兒子放手。


    “這不是那位莫先生的問題。是曾嵐心裏根本就沒有你。”方玲如是說。


    他覺得特別無力,為什麽每個人都這樣告訴他,他們都鑽進曾嵐的心裏看過了?


    其實他何嚐不知道曾嵐心裏沒有他。隻是要放手,總是放不下。


    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惡性循環。與旁人無關,是他自己的心裏過不去這道坎。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與其說是他對曾嵐的執迷不悔,倒不如說是他跟自己的這場較量,已經焦灼不堪。


    這一切早已經與愛情無關。


    莫嘯白見到高興,很客氣的走過去打招唿,舉手投足間都是主人的架勢。曾嵐很安靜乖巧的坐在莫嘯白身邊的位置,見到高興,眼裏的目光帶著幾分歉疚。


    所以她也覺得自己是欠了他的。


    曾嵐做人從不食言,對高興,答應了兩次離開莫嘯白,卻都沒有做到。


    曾母見到季姝這副樣子,又吃了一驚。這些孩子都是怎麽了,這世界變化太快了。


    莫嘯白開了那瓶1954年的穆薩幹紅,這是程孟樵特意差人送過去他公司的。他給曾母倒了酒,動作嫻熟優雅,卻中規中矩,眼神裏也不帶半分的刻意討好。


    他甚至沒有說這酒的年份和來曆。


    倒是曾母自己看了看那瓶身,會意的笑笑,“1954年的穆薩,哪裏買來的?”


    莫嘯白笑笑:“不是買的,昨日去個朋友家討來的。”


    “難為你費心了。”曾母也沒多說什麽。


    但是高興已經看出來了,曾嵐媽媽其實挺開心的。他從小就常去曾嵐家,對曾嵐的母親非常熟悉,這位阿姨和外婆不一樣,其實是個熱情開朗的人。現在她老人家故意端著態度,無非就是想給莫嘯白增加點壓力。但是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露出本性的。


    他有意無意的又看向了曾嵐。


    莫嘯白倒酒的時候,曾嵐在他身邊,特別貼心的將桌布壓住,免得與莫嘯白的西裝扣子相刮。莫嘯白倒完了酒,她又順手拿了一塊餐巾遞給他擦醒酒器的邊緣。莫嘯白坐迴位置的時候,他們相視一笑。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兩個人竟然如此合拍了。


    高興覺得心裏某個地方的疼痛又湧了上來。


    身邊的季姝用胳膊撞了撞他,“去給我要一杯熱牛奶,我喝水喝的煩死了。”


    高興被季姝的話拉迴現實,隨即站起身,“好,你等著。”


    季姝笑著點頭,看著高興走出去,對著曾嵐淡淡一笑。曾嵐會意,也微笑著看過去。


    “季姝啊,你這孩子真打算一個人帶?”曾母問。


    “啊,一個人帶不是挺好?”季姝迴答的很輕巧。


    “孩子長大,沒個父親在身邊總歸很多不方便的。我看高興和你挺配的,不如你倆搭夥過算了。”曾母道。


    一語話畢,所有人都“啊”了一聲。


    季姝笑的扶額,“阿姨,你就別這樣亂點鴛鴦譜啦!”


    曾母卻很認真嚴肅,“聽阿姨的沒錯。這感情呐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關鍵還得是兩個人合得來。更重要的一點啊,就是相互間的真誠,不能有一方總是藏著掖著什麽心眼兒,把另一方騙的團團轉,那這婚姻肯定不能持久。”


    這話說完,莫嘯白覺得額頭三條黑線。


    “阿姨,其實沒什麽關係的,隻要你情我願,管那麽多做什麽。感情這事還不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季姝笑道。


    曾嵐默默喝了口酒,垂眸不語。


    高興迴來了,手上拿著熱牛奶遞給季姝,“他們隻有盒裝奶,我讓人開了盒用微波爐熱的,沒問題吧。”


    季姝笑笑,“謝謝啦,高興,剛剛阿姨要撮合咱倆搭夥過日子呢,你怎麽看?”


    “啊?”高興也叫了一聲。


    然後一桌子人都笑了。


    “阿姨你看到了吧?我倆根本不可能。所以說這愛情啊,其實跟認識的時間長短沒關係,像我跟高興認識這麽些年感情自然是深,可不來電就是不來電啊。像有些人雖然才認識幾個月,但是就是能被電暈啊。”季姝眼神看向曾嵐和莫嘯白。


    “最怕的就是電暈,暈了之後什麽都不明白了,稀裏糊塗的就被騙到手了你說可怎麽辦?婚姻又不是發電廠,哪能成天都是那麽高伏電壓作業啊。日子還是得穩穩當當的過,細水長流才對啊。”曾母接話接的也特別痛快。


    曾嵐又默默喝了一口酒,然後一隻手偷偷的被人在桌子底下握住。


    她餘光看了一眼莫嘯白,發現此人表情倒是格外鎮定。被他握住的手也漸漸有了點踏實感。


    莫嘯白其實覺得挺高興的,因為有了季姝替他說話,既不用擔心接不上曾母的話,又不用怕自己說的太多了給曾母留的印象更糟。這種話題,他作為當事人,真的不適合參與太多。也隻有這樣坐在一旁默默無聞,才是王道。


    季姝笑了,“阿姨,您的想法啊和以前的曾嵐一模一樣。”


    曾母挑眉,“我的女兒,當然得繼承我的思想。”


    季姝搖頭:“阿姨,您別怪我說的太過了。我是真覺得您這個思想啊,有點老了。不適合我們這代人。您看曾嵐之前一直聽您的話,找了個楊繆,結果怎麽樣?”


    曾母皺眉,“那是她沒挑對好男人。”


    季姝又搖頭,“男人都是一副死相,好男人也會變壞,壞男人也會變好。這世上其實根本就沒有好男人和壞男人之分。隻看你怎麽對待他,他就會怎麽對待你。楊繆會背叛曾嵐,難道阿姨您就不該反省一下嗎?”


    曾母瞪眼:“我反省什麽呀?”


    “您教出來的女兒,連個男人都看不住,您還不該好好反省一下呀!您先別生氣,聽我仔細跟您說哈。楊繆這男人,看著老實,中規中矩,可是為什麽老實人就一定要老實一輩子?換句話說現在的年輕人誰不想活的起勁兒點,他老實了三十年,想要叛逆一把也是必然,有壓迫才有反抗啊。這話又說迴來,他為什麽對別的女人好,卻不要曾嵐了呢,就是因為曾嵐滿足不了他了啊!婚姻這迴事,細水長流是不錯,可偶爾也是得來點高壓電伏刺激一下的。曾嵐跟楊繆在一起,婚還沒結呢,就不思進取了,那又有誰願意跟她一起進墳墓啊?”


    曾母聽著,愣了半晌,眉頭舒展,笑了,“你這孩子,迴頭把錯全推我身上了?”


    季姝嬉笑:“阿姨,我就是這麽一說,您也別往心裏去。你們老一輩的人啊習慣了過安生日子自然是不能理解我們這些人心裏想的什麽。甭管是什麽人,婚姻想要長久,找個老實人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得會經營。要是兩個人在一起,都那麽無趣,誰都不肯花點心思讓對方高興,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高興在一旁聽著,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又看了眼曾嵐。


    曾嵐眼中有驚訝,有喜悅,還有,感動。她微微側過臉,看向莫嘯白。兩人又相視一笑。


    高興看著兩人在桌子下麵握著的手。


    忽然就不恨了。看開了。


    也不想再執著了。


    他這麽久以來都在幹折騰些什麽呢?


    又是何必呢?


    於是忽然就笑出聲來,這一笑頓時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


    他仍是笑著,然後拍拍季姝的肩道:“季姝你說的真好,兩人在一起過日子,關鍵是要讓對方高興。看吧,我高興就坐在這呢,所以今兒個咱們大家夥兒都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我總算給高興一個結果。有時候執著的太久,真的就忘了為什麽執著了。高興就是這種人,所以最後就是在跟自己較勁而已。然後某個時刻,忽然就頓悟了,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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