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裏的魚,被你喂得都遊不動了。”


    不知何時,連清通過曲折的小徑,走上木橋的一端,在距離黃藥師不到三尺的距離停下,側過身,憑欄而望。


    黃藥師低頭,瞥了一眼橋下的池塘,隻見彩色的錦鯉晃晃悠悠,極為懶散地飄在水裏,魚身似是因為飽食過度而膨脹,如同大腹便便的孕婦一般臃腫,讓原本極具觀賞性的錦鯉變得搞笑起來。


    “師傅此言差矣,它們因為貪而自食其果,於我有何幹係?”


    少年冷顏地撇清責任。


    好大的脾氣。


    連清俯身,屈肘支在欄杆上,單手撐著下頷,側目看向少年。


    “若是你沒有過多地將魚餌拋下,它們又如何會起貪念?”


    “麵對引誘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是它們的錯淡定修仙路。”


    黃藥師像是和連清較上勁了般,不甘示弱地反駁。


    “不過幾條錦鯉而已,哪裏引得我們那麽多的爭辯?”


    連清哂然一笑,倒是不想和少年繼續爭論下去。畢竟錦鯉是錦鯉,人是人,拿人的標準來衡量錦鯉,未免有些可笑。


    “明明是師傅你先提起的。”黃藥師斜眼看向青年,語氣帶著些許的嘲諷,“就是不知你和我二哥有什麽重要的事,需要把我隻開再兩人密談。”


    走出書房後不久,他便知曉了這兩人的目的。


    盡管當時並不冷靜,但是黃藥師畢竟是那麽聰慧的一個少年。


    “密談說不上,隻是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罷了。”連清好整以暇地撥開被風吹到眼前的發絲,“黃公子是怕我把你拐入歧途,可憐他一片拳拳愛弟之心,卻要被你猜忌。”感慨般的話語被他這麽散漫地一說,令人頗感滑稽。


    “難道你們簫琴合奏,也是用樂意喻我嗎?”顯然,黃藥師對此耿耿於懷。


    他和師傅認識了那麽久都沒有合奏過,而二哥和他不過是第一次見麵——


    “黃公子在樂理上的造詣的確令人刮目相看。”連清以為少年隻是對自己的兄長產生了移交上下之心,“你有很強的天賦,日後在樂理上的造詣想必也是不差的。”


    “會比二哥更好嗎?”


    “大概。”


    少年認為青年隻是在敷衍他,本來心中就不悅,此時又更甚了三分。


    “我會比他更好的。”


    爭強好勝的話語從黃藥師的口中說出,卻別有一翻認真的意味,這讓連清不得不認真地迴答少年:“我相信。因為,總有一天,你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不僅僅是樂理。


    又來了。


    黃藥師皺眉,他並沒有因為連清的話語而感到開心,那條鴻溝似乎又出現在了他和青年之間。


    總有一天,你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明明是美好的祝福,他卻從中聽出了其中若有似無的詛咒。


    ——等到了那一天,我站在了世界的頂端,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不會在我身邊了?


    連清伸出了另一隻沒有撐在欄杆上的手,探向少年,用指尖輕輕地撫平了他額間的紋路。


    少年的眼中劃過詫異,顯然是沒有預料到青年的行為,他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噗通——噗通——


    像是用出胸口跳出來一樣。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慢慢滋生起來。


    可以確定的是,那是帶著愉快和悅樂的情緒。


    “小小年紀,總是皺著眉可不好。”


    指下的皮膚觸感是極好的,細膩而光滑,就像是女孩子一樣。不過這樣的話,連清自是不會說出口。畢竟,是個少年都不會願意被人說成和女孩子相似逍遙戲美男最新章節。


    隻是他卻忘記了,每一個少年,都不會喜歡大人對他說年紀小。更不會喜歡,大人們隻把他當作一個孩子。黃藥師的早熟,讓他的自尊心會更介意這種事。


    “下個月我就十四了。”就接著,他又給了一個例證,“我大哥十四歲的時候就議親了。”


    心跳又恢複到了正常的頻率,卻伴隨著一種奇怪的失落感。


    “莫不是,你也想要一位嬌妻了?”


    連清故意誤解了他的話,眉梢眼角是顯而易見的戲謔之意。


    “不過可能要等等了。畢竟下一月是你二哥大婚的日子,黃老爺可是□乏術。”


    與已成家的黃純景不同,黃子唯隻是訂了親。所以,這次迴府不僅是為了探望佳人,更是為了在任職前與一年前定過親事的未婚妻完婚。


    “我不是這個意思。”黃藥師咬著壓道:“我也不需要這樣的妻子。”


    少年有些惱羞成怒,眾人眼中沉靜淡然的形象,總是那麽輕而易舉的被連清打破。在這個方麵,連清和黃子唯的確是有共同語言的。


    在被連清完全打開心結後,本就覺得這種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促成的婚姻有什麽好的他,對此更加不屑一顧。大家閨秀也好,名門之後也罷,完全不了解對方的兩個人,就這樣被硬是湊到了一起,他實在看不出這樣的喜事“喜”在哪裏。


    “不是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的。”


    經過上午那番談話和合奏,連清還是挺欣賞黃子唯的。


    猜忌他,卻與他共處一室,並不是衝動,而是一個兄長對自己弟弟的信任。黃子唯相信黃藥師不會對一個可能讓親人遭遇傷害的人產生尊敬之意。當然,其中也包含著勇氣。


    進退的當,雖是質疑的話語但並不會讓人感到不愉快。豐富的閱曆讓他比黃藥師能夠更好更深地隱藏自己的情緒。


    “你的二哥,選擇的是另一條路。”


    而這條路,他認為更適合自己,也活的很輕鬆。


    “他並沒有錯,當然,你的選擇也沒有錯。”


    “你們隻見過一麵。”


    卻說得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少年撇嘴。


    “好了,再站下去你的父親就要扣我的工錢了。”


    連清支頷的手,直起身,在走過黃藥師的身邊時候,聽到了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當我登上了這個世界的頂端,你會在哪裏?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青年愣然過後,很快地迴答了少年


    ——當然是我該在的地方。


    迴答了等於沒有迴答。


    黃藥師不滿意這個迴答,又無可奈何。


    他伸長手臂,展開手掌,青年此刻已走得很遠,一個手掌就能將他掩蓋。


    我教給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看清楚,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實力就是一切。我能夠讓你屈服,就是因為我比起強大。如果有一天,你變得比我強大,我一樣會向你屈服


    少年覺得,他似是更加明白了這句話的涵義庶女新經。


    黃家這個月確是十足地忙碌。現實迎接兩位少爺衣錦還鄉,緊接著,又要籌備婚禮,喜氣洋洋的氛圍一直不曾褪去。紅色的燈籠被高高掛起,窗戶和門上也被貼上了一個個的喜字。下仆們來來去去,匆忙而又有序。


    之所以那麽快就要完成婚事,是因為黃子唯被任命為會稽內史,不多時就要走馬上任。在“先成家後立業”的思想下,兩家人都希望這門親事能夠在此之前完成。


    而作為新郎官的黃子唯卻是忙裏偷閑,時常地出現在黃藥師和連清的麵前。


    “二哥,你看起來很閑。”


    距離存在美感不是沒有道理的。


    原來黃子唯離家趕考的時候,黃藥師也是想過他的。但是,當這個人時不時地蹦出來,還總是插入他和連清之間,就令人感到十分不爽了。


    “父親和大哥很忙。”


    “小弟啊,二哥這一去沒有三五年是迴不來的,如今不多看看你,怕是以後就沒有機會了。”黃子唯應該是黃府唯一一個能夠感受到少年有離去之意的人。此後,便是天空任鳥飛海闊任魚躍,再見何時,沒有人能夠預料。


    很感人的話語,但若是幾乎每日都要說上一邊,效果不僅是大打折扣,更是反向了。


    連清有幸見識了黃子唯近乎無賴的一麵。當初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在自家小弟的麵前,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黃藥師無視了黃子唯,繼續和連清研究起曲譜來。


    啼笑皆非的日子就這樣持續了二十多天。


    婚禮之日,爆竹聲響,花轎迎門。


    一身紅色喜服的黃子唯玉樹臨風地站在大廳中,牽著紅綢的一端,與新娘一同交拜天地高堂,最後相互交拜。


    恰到好處的喜悅,不知道的人,必是認為新郎對新娘十分滿意的。


    隻有一旁的黃藥師和連清,恐怕才能明了這個人的偽裝。


    不是高興,也並非不高興,隻是順其自然。


    禮成之後,連清便坐到了不引人矚目的角落中,一壺佳釀,一個酒杯,自斟自飲,也自得其樂。


    “不去主席坐著,好好招待客人,和我搶什麽酒呢?”


    他偏首,看向坐到他左邊位置的黃藥師。


    “你既喝的是我家的酒,又何來搶之說?”


    黃藥師斜睨了連清一眼,拿過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過三巡之後,少年看著前方被人灌酒的黃子唯,道:“將來,我娶的女人,一定是我愛的女人。”


    “看你這麽高的眼光,老牛吃嫩草的可能性,很大。”


    連清笑著調侃。原著中的黃藥師娶的馮蘅,不就是周伯通口中的少年夫人,那時的他好像已經四十多歲了。


    這個時候的他,不會想到自己的一語成讖,是相反著的。


    作者有話要說:黃藥師黑化程度——10%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師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舊夢,醒不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舊夢,醒不來並收藏師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