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子後麵的圖案是調配顏料的那個幅圖,大家都在忙碌的樣子,周圍很歡樂。一派勃勃生機的熱鬧。圖案也很豔麗,都是彩色的,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櫃子上麵蒙上了一塵灰。用手輕輕的摸了一下,裏麵的圖案還是保存非常完好,非常生動的。整幅圖其實最吸引我的地方是那個調配顏色的碗,裏麵有各種顏色。但不知道是顏色塗得淺還是顏色脫色,仔細看過去其實可以看見各種顏色之下有個圖案。


    因為我完全和櫃子貼在一起了,所以目光聚焦在了這個碗裏麵。越看越確認,這個圖案是什麽,我用手指摳了摳,竟然扣下來了一點,裏麵露出了那個熟悉的圖案,沒錯了就是它。


    當發現了自己想破頭都想不起來的東西的時候,非常激動,當即就意識到一定要向那個砸瓷片的人問個清楚,我沒有任何企圖,隻是想知道答案,應該不會和對方站在對立麵。想到這一點,我底氣足了一些,大方的從櫃子後麵走出來,可眼前的場景讓我熱火的心瞬間被一盆火澆滅。


    我剛才在櫃子後麵墨跡太久了,可能在撥塗上顏色的皮的時候發出了響聲,或者是對方已經將他的任務做完了,我麵前隻有一地的碎瓷片和空空蕩蕩的房間。我的失望之情難以言表。也同時對這個瓷片燃起了更大的興趣。這些已經成渣的東西,我已經完全不能拚湊了,但我決定再三還是找了塊布將它們包起來,放進了我之前放那張紙的背包裏麵。


    我當時這樣的做法其實隻是為了對這個器物的一種緬懷,東西是個好東西,已經夠糟蹋的了,再這麽給扔了,要被招天譴的吧。就像一個好姑娘誤入歧途了,本來是有挽救的機會的,但被黑道弄死了,死了之後才被人拯救,屍體也得好好的下葬才對的住往生者。所以當時我完全是抱著悲痛的心在做著這一切。


    收拾好了之後,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對方是誰?我緩下神經來想這件事,就否定了強盜的想法,第一,這個地方民風淳樸,不太可能有入室搶劫的人。第二,附近的村子都比較遠,這個村子裏麵的人也不多,想必也不會有什麽搬遷來這裏的外地人,也就是說這裏的人都是生活了許多年的老村民,村裏的事情消息應該比較通暢,這個屋子這麽多年沒人住了。要真有人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也沒理由去一棟空宅盜竊。最後,如果退一萬步,是來盜竊的,既然眼睛都能亮的認識床上那個瓷片,捧上一片兩片的迴去,去了外麵換迴幾袋米幾桶油,我看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他沒拿一針一線不說,還淨搞破壞了。綜合那幾點,略加推敲,自然也不會是個瘋子。


    隻能有一種理由,他是衝著這個瓷片來的。他怎麽知道有瓷片,這東西不是我今天才找到的麽?這個問題隻是一個閃現,我就已經覺得這裏不能呆了。我在這裏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我得趕緊離開。


    可是我要去哪裏,而且三明治究竟去了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剛才因為研究瓷片而出現的思維暫時空白就到此為止了。我的那些恐懼,擔驚受怕,不知所措等等等等的各種性格缺陷和問題全部又一股腦的湧了過來。讓我倍感壓抑。


    我甩了甩剛才在櫃子後麵因為緊張而沁滿手心的汗。然後坐在床上停了停。眼光渙散的四下亂看。現在什麽東西都無法過腦子,眼前隻感覺一團黑,惆悵極了。我這種又衝動又玻璃心的人是要鬧哪樣啊?這樣的性格真是讓我吃盡了苦頭,但就是改不掉,這心理的特質也不知道是隨了家裏誰的。


    過了一會,感覺頭不是那麽疼了,眼睛看東西也舒服了一點。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畫麵是被我翻到在地的抽屜上的。開始搬動那個抽屜的時候,我就發現那個抽屜是實心的也就事實那個圖案是那個抽屜要記錄的唯一的東西。我定睛看著最後一幅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進入畫中的感覺。感覺水真的流動了起來,小女孩抱著一個碗睡在一個大大的竹筐裏麵,順流而下。畫麵如此真實,我竟然可以看見流動的溪水水紋和風吹過的溪水邊樹葉的搖曳,小女孩在竹筐裏麵睡得非常舒適,眼皮在微微的抖動,隨著唿吸身體在一高一低的浮動。懷裏那隻碗也突然玉潤了起來。透亮,滑膩。


    而最最關鍵的事情發生了,那碗裏的圖案開始變化了,腕上麵畫了一隻樹叉,我可以看見樹叉的關節,樹叉的枝丫,還有樹叉上麵正在開出的花,一朵一朵的小巧殷紅的梅花。樹叉是青花的藍,而那些小小的梅花正是釉裏紅。


    就好像真的有一個實物在我麵前一樣,我上前去仔細看那隻碗,碗裏麵的圖案如此好看。匠人將那幅畫畫的生動又立體,這幅畫別樣的秀美,一根樹叉上麵有星星點點的梅花,旁邊又一行豎著的娟秀隸書小字,“一枝寒梅香自來。”這隻碗太好看,太惹我喜歡了,我向被什麽東西驅使一般的就伸手去拿。


    可當我就要觸及到那隻碗的時候,突然一切都迴歸了正常了,我如夢遊清醒一般的蹲立在抽屜旁邊,伸出去的手因為來不及縮迴,照成重心偏移,腳下力氣不足,整個人的重量全部在腳趾上。於是一頭栽了下去,摔在了那個抽屜上。咚的一聲,磕到了額頭,也撞倒了膝蓋。上下吃痛。隻有兩隻手,顧得了頭就顧不了腿。咬著牙痛的喊不出來。


    身體雖然疼痛,可是剛才看見的東西卻完全沒有忘記。那副圖案不是別的,就是當時我沒有拚成型的碎碗上麵的圖案。為了證實不是自己的臆想,我又去櫃子後麵將剛才撥了一半的顏料要全部剝掉。不是很好操作,那些顏料不知道是什麽質地,有的非常好剝,一剝一片就掉了,但有的就很緊,一點一點的就和不幹膠的貼久了一樣半天半天摳一點點。而且越是下麵覆蓋了顏色的地方越是難摳。


    我不敢找利器摳,我怕劃傷了下麵那一副。隻能用手指甲跟那耗著。摳的指甲快流血了,也沒有扣下來多少,但是已經露出來的畫麵已經可以證實我想法沒有錯誤了,那副圖就是我剛才看見的假象的圖案。我堅持不懈的剝著顏料的皮。至少十隻手指全部用了一遍。並且有兩隻手指還流血了之後,那副圖才得以完整的顯現出來。


    看過全圖之後,我心裏大喜。完完全全就是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女童懷裏抱著的那個碗,現在在看那張女童的畫,她抱得得碗又顯顯得非常普通,就是一個普通的象形畫。而我麵前這張圖裏麵的碗,其顏色,其質地,其神韻,我相信如果真是有那樣的實物,一定和我剛才看見的東西不會差多少。這麽想著我又看看那個包,裏麵一包碎瓷渣。讓我的心從無比的信仰轉瞬間就渣化了。


    我邊想著邊拿起背包。挎在身上,我也得走了,那幾幅圖我大概也知道了想表達的意思。圖裏麵的那個碗其實一個關鍵性的東西。隻是怎麽將這個故事理解通暢,或許有幾個不同的方向。我不敢貿然的去解讀。隻是列出了幾個大致的看法。包裏麵的東西不敢完全打包票,但感覺至少是紅疙瘩追尋的東西之一。我拎起包,走到屋子門口,看著一客廳被砸碎的瓶瓶罐罐,一陣苦笑,這個進屋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追究的了。我背著包迴吧。


    為什麽我會突然感覺能看清楚那個女童懷裏抱著的東西具體長什麽樣子,我出門的時候一路在疑惑這個問題。後來調整一下心思想,也是是因為之前已經看過實物的一部分和畫在顏料底下的花紋的大致輪廓,所以自行腦補出來的吧,那句行娟秀小隸書是怎麽迴事?也許是我自己突發奇想,沒想到和作者正好跨時代的思維火花對撞了吧。


    怎麽迴去也是一個大問題,我身上沒錢,沒幹糧,沒水,沒同伴。穿著老舊的民族服裝,背著奇怪的背包。操著一口和這裏人完全不同的普通話,我說我經曆一場劫難,恐怕沒人會相信吧,靠走的也沒法離開這裏。我落到如此境地,再想想背上背包裏麵的一包爛瓷渣,竟然腦子裏麵想的還是這個東西應該是紅疙瘩要找的。


    我真想找根竹竿削尖了,切腹。我到底在幹什麽?我到底為了什麽?我目前做的這一切事情,都是我真的願意?還是我被什麽人或者什麽事情在牽著鼻子走。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失去了,一無所有的我隻有一包爛瓷渣,一個餓扁的肚子,以及一堆的謎題。


    這樣的境地,難道真的隻有絕望了麽?現在的我連哭的力氣和想法都沒有了。我的情緒可能隻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虛無。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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