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件事之後她一沉不變的生活有了轉機。


    那是個夜晚,胡大姐起夜,走過後院的時候,看見東家正望著天,站在院子中間,端著杯子。她覺得很奇怪,這麽晚,東家在幹什麽?就上前叫了一句。東家沒想到這麽晚還有人會出來。也愣了一下神。


    平時很少見麵也不苟言笑的東家竟然和胡大姐攀談起來了。趙掌櫃是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對人也非常謙和,和下人之前說話沒有那麽多的大腔大調。胡大姐那時候年輕,也很單純。夏天的夜晚有微微的涼風,大樹時不時發出唿唿作響的聲音,月光下人的思想也變得安靜。胡大姐穿著睡衣就在院子裏麵的樣子看起來也顯得幹淨動人,就這樣和東家不知不覺的說了好幾個時辰的話。不知不覺天都亮了,東家茶杯裏麵的茶都已經喝淨。胡大姐才發現自己已經上眼皮打下眼皮了。趙掌櫃和胡大姐兩人相視一笑,迴房去睡覺了。


    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胡梅香自從進了這個家,就覺得自己已經是這個家裏的媳婦了,從沒想過自己還被說親的一天。女主人平時對胡梅香很好,她也一直覺得那是自己未來的婆婆,有天女主人祥胡梅香提起她也不小了,要成婚這樣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應該就要正式過門了。可想著兩個少爺還是小屁孩,心裏就很奇怪。家裏也沒有什麽人要去世,沒有衝喜的必要,不知道自己成的是哪門子的婚。也不敢多問,就耐著性子等著。


    偶爾晚上還會看見趙掌櫃在院子裏麵望天喝茶,也上前打過幾次招唿。趙掌櫃氣質不凡,作為一個沒見過什麽的大世麵的鄉下姑娘,多少是有點心動的。但再也沒有徹夜聊過天。


    日子就這麽不溫不火的過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東家的女主人竟然給說了個對象,胡梅香覺得很詫異,但看見對方小夥也是個實在人,覺得這是東家給自己的好姻緣。兩人就這樣成親了。


    時隔多年,胡大姐已經忘記了當時和東家都聊了什麽內容,隻記得,那天東家喝的茶是一種她從沒有見過的,像頭發絲一樣的東西。


    她說完,我心裏明白了,胡大姐被嫁出去的原因了。因為她知道那個茶,那個頭發絲一樣的茶葉,所以才會被像被發配邊疆一樣的被趕出了這個家。是誰會這麽在意這個秘密?


    “這次東家給您寄得是什麽茶葉啊?”我裝作不知道的問她。


    “和往常一樣啊,還是給我寄了一包綠茶。”胡大姐覺得我問這個問題,有點多餘,茶葉明明就是我寄得。


    我謝過胡大姐,給她留了點我包裏的可以作為禮物的東西還有我的電話就走了。臨走的時候我問了問胡大姐趙掌櫃的全名。趙賢仁。


    這一趟果然沒有白來,我寄出的樣泡被半路中截獲了,改寄出胡大姐應該收到的一包的綠茶。這麽說就是有至少兩撥對立的人。我以a和b來區分。a在當年將茶葉的信息通過趙掌櫃的手透露給胡大姐,但b為了讓胡大姐離開,將她嫁出去。時隔多年之後,a又準備將茶葉寄給胡大姐,b卻從中攔截。a的所有計劃都在b的掌控之中。a為什麽屢次要將胡大姐拉下水,b又有什麽理由總是阻止。


    頭緒雖然是有了,但是我好像還是霧裏看花,水中撈月一般的,模模糊糊。我怎麽求證我說的就是真的?我又一次撥通了祥哥家的電話。當然沒有人接。我找了一個大學同學,正在通信行也工作。讓他幫個忙。因為是同學他二話沒說幫我把祥哥家的電話的電話記錄近兩年的數據都發給了我。我用一切能想到的辦法,一定要找出來這個祥哥。


    翻電話數據,是個體力活。但祥哥家的電話數據並不多,最近半年沒有記錄。剩下的記錄也隻有一張紙。農村人信息一般都比較閉塞,有電話來往的應該都是祥哥家關係親密的人。果不其然就是那幾個號碼出現的次數最頻繁。我挨個給號碼發去短訊。


    內容隻有七個字“趙賢仁陳事敘舊”。短訊發出去石城大海,但我並不著急,海裏馬上就要翻起浪花了。


    這是一步險棋,收到這樣的短訊的人一定會有各種猜想。我隻是憑著隻言片語感覺到趙掌櫃的年紀,按照正常情況推斷應該已經去世了。現在當家的應該是祥哥。祥哥究竟是我猜想的a、b哪股勢力,還是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我都不清楚。但我肯定是這個趙掌櫃拿的那個茶葉是我見過的那種。正是這種茶葉引得我踏入這件事情。


    短訊發出去,心裏有鬼的人自動會跳出來。我這樣其實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我一連等了好多天,期間給三明治又試著撥過電話,都是該手機已關機。可能隻是慣性的想聯係她一下。


    連續幾天都沒有下文,我有點氣餒,感覺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出了錯誤。就打算打道迴府的時候。胡大姐的一個電話給了我新的消息。


    “何苗苗麽?今天東家來找我,說有個東西要給你,麻煩你來取一趟。”


    他們主動出來了。我已經討厭透了這種暗裏被人指揮的感覺。接到電話第一時間我就到了胡大姐那裏。沒想到胡大姐並不在家。我就在門口等著她。來往的流浪貓們都衝我喵喵的叫。我不是一個喜歡貓的人,便揮了揮手。他們就蜷縮在一處。我感覺這些貓有點可憐,就拿出包裏的餅幹給她們喂了一點,我一邊逗貓一邊等胡大姐來。


    等了很久,都沒有見著她的影子。蹲的累了,我便站起來四處瞭望。一站起來頭一點暈,遠遠的好像走過來一個人,眼睛花,也沒看清。我以為是胡大姐,有點激動的揮了揮手。等待一個人時間太長看見對方來了,總會有點豁然開朗的情緒。沒想到走到我麵前的是連公子。


    “禾苗,你在這裏幹什麽?”連公子仿佛是用扯的把我拉到了一邊。


    “我才要問你,你來幹什麽呢?”難道胡大姐說要給我的東西是連公子,我隨即晃掉了這個想法。


    “我們家老爺子說讓我來這裏找一個老太太拿個東西。”


    “拿什麽?”


    “我也不知道。”


    浪花翻起來了。我得趕快了。


    我倆馬上明白了對方的來意,開始爭搶著上前去開胡大姐的門。我們在這裏動太大,胡大姐這裏又是一個門房,來往的行人都對我倆側目。連公子有不好意思。


    “禾苗,我對你沒有威脅,相信我。”他推了推我的手,動作很輕,但我感覺到誠意,我鬆了下來。連公子從包裏拿出一隻茶針插進鑰匙孔裏,咯噠一聲,門開了。我立即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個香氣,就是那個茶葉。連公子也聞見了。屋子很小,最簡單的門房配製。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桌子。旁邊有一個衛生間。


    我走上前去看見茶水已經全涼了,杯子裏麵的茶葉全部被挑掉了。


    “我們被截糊了。”我看著連公子說,連公子點點頭,表示的確是這樣。


    “連公子,麻煩你帶我去找愚翁,我想他會知道我們想知道的事情。”我看著連公子。


    “不用找我了,我已經來了。”愚翁站在我們背後,發出了聲音。我一迴頭,愚翁正拿著一個盒子看著我們。


    連公子並不表示意外,他的表情給我感覺是他們早有準備,果然在這裏等我的不是胡大姐,而是胡大姐要給我的東西。


    看著這種情況,我對他們兩個已經沒什麽好臉色。走上前把愚翁手裏的盒子拿過來,順帶把門一關就坐了下來。我已經管不了他們接下來會對我做什麽,腦子突然就有點充血。但隨後愚翁和連公子也沒有要阻止我的意思,跟著我坐了下來。


    “愚翁,您是我的長輩,這樣欺負我這個晚輩,有點說不過去吧。”我衝著愚翁說這話,冷冷的,字裏行間都是挑釁的味道。


    “小姑娘,你查的挺詳細的嘛,連胡梅香和趙賢仁的事情都查出來了。”


    愚翁說完,我覺得這裏頭有戲。打開盒子一看,裏麵是一隻手繡的吉祥荷包,還有一個夾層。我看看愚翁,其實我之前還沒有反應過來愚翁說的胡梅香和趙賢仁的事情是什麽事,看過荷包,在翻了翻夾層,現在多少清楚了一點。


    “愚翁,哦,不我應該稱唿您,趙家二當家。對吧?”我輕佻眉毛對著愚翁似笑非笑的說出來。


    “小姑娘,洞察力不差嘛。”愚翁也迴敬我一句。


    在這之前,我還無法肯定我的推測,愚翁一說話我就知道我猜對了。這個家庭背後編織的網絡太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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