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柒花了半天的時間,將那根木簪雕刻好了,上麵的花紋是她隨手雕上去的,因為這是唐柒第一次雕刻,花紋的完整度不是很好,但木簪的材質卻是上乘的。


    沈無衣的目光無意落在唐柒手中的木簪上,那是一款男子用的木簪,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沈無衣發現唐柒雖是男裝,但她更偏愛發帶多一些,從未見她用過發簪。


    沈無衣見唐柒把玩了木簪一會,指尖將木簪上有些粗糙的地方細細磨平,然後又將木簪放迴了懷中。


    沈無衣目光微微暗淡了一下,他收迴視線,故作和往常一般,“你按摩的手法極好。”


    唐柒吹了吹刀刃上的木屑,又抖掉身上的木屑,“先生這可是謬讚我了,我不曾學過按……”


    唐柒忽然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停頓了一下,繼而清淺一笑,似雨滴墜落湖麵留下的漣漪。


    她在遊戲中學過按摩,隻是太久了,她都快忘記了。


    她在修仙的那條遊戲線中學過,是她的師尊親手教給她的。


    她的師尊就是寧國的國師,曾經為了尋她墜入無盡輪迴,可是她在遊戲失敗後就脫離了那條遊戲線,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找到她的,就算見到,也會形同陌路。


    沈無衣以為唐柒在隱瞞什麽,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唐柒透過車窗看了一眼車外,陽光大好,金黃耀眼。


    “我想下車走走,先生一起嗎”唐柒待在車上實在是難受極了,尤其是這輛馬車價格便宜,使用起來就更加顛簸了,唐柒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骨都快要顛散架了。


    “好。”沈無衣微微頷首,薄唇微不可查的揚了揚,眼中似是三月剛剛下過雨的天空般透亮。


    唐柒愣了一下,她以為沈無衣不會和她一起下馬車的,或許連照料他的小童都不知道,沈無衣此人懶骨纏身,屬於能不動就不動的,他可以在屋內端坐一整天,放到唐柒原來的世界就是屬於宅了。


    其實沈無衣原本不是如此的,但因為他小腿上的舊疾,他無法長時間的站立或是行走,他為了讓小腿上的毒素蔓延的慢些,隻好久居在屋。


    唐柒帶著幕離和沈無衣走在灰塵漫飛的路上,不遠處是一些荒敗的田地,這裏除了一些百年之久的樹木外,很少能見到其他綠植,農戶將所有可以利用的土地都變成了耕地,但收成還是寥寥。


    照理說,離著不遠的言城不該如此繁華才對,但言城出於兩國交界的地方,往來貿易頻繁,是個重要的樞紐。


    沈無衣走得比唐柒稍稍慢一些,“小七,你似乎很了解我。”


    幕離下,唐柒微微蹙眉,“先生何出此言?”


    沈無衣伸手抓住唐柒的手臂,沒有用太大的力。唐柒察覺到他的動作,卻沒有閃避。


    “你對我從不設防。”沈無衣隔著幕離,語氣平緩的對唐柒說。


    那夜下雨,唐柒讓他進了屋,讓他住下,明明他對於唐柒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但唐柒卻不設任何的防備,好似知曉他不會傷害她,在深宮中長大,不該警惕性如此的低。


    現在也是,他能輕易的碰觸到唐柒,也是因為唐柒從來不提防他。


    唐柒說她利用他來氣走虞墨染,他不信,若是隻是利用他,何故為他做到如此。


    “我……”明明隔著幕離,但唐柒還能感覺得到沈無衣的目光,她避無所避。


    沈無衣眼神中有些落寞,“我知你不喜我在你身側,可是你卻讓我虧欠你許多,不知如何償還。”


    比如說,這條命。


    “先生總會想這麽多嗎?”唐柒心中還是不忍看到眼中沒了光彩的沈無衣。


    “先生不是想有個理由留下嗎?或許這就是了。”


    沈無衣揚起薄唇,仿佛萬物迴春,小溪流過山間,“你說的,我記下了。”


    唐柒愣了愣,她是不是被沈無衣給套路了?


    唐柒和沈無衣相顧無言的走在馬車的一旁,遠處傳來的爭吵聲吸引了唐柒的注意。


    原是幾個衣衫襤褸的農戶圍著一位穿著深紫色官服的人。


    那幾個農戶雖然麵黃肌瘦,但目光中透露著算計。


    農戶中為首的陳本一臉悲切,“大人你是朝廷派來幫助我們草民的,我們敬你,尊你,可是你非但沒有解決我們大家夥的問題,還棄我們於不顧,我們定要去告你。”


    陳本邊說著,眼中還有淚水在打轉,好似那個穿官服的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


    一身官服穿的一絲不苟的莊仁覺得實在是好笑,官帽下清秀的臉上隱隱浮現一絲薄怒,他知這裏的農戶生活困苦,特意幫他們在城中尋了份活,隻需幹些苦力活,便能得到可以養活一家老小的報酬。


    但這幾個人非但沒有感激他的意思,反而反咬他一口,說他欺壓百姓,不配做這個官。


    莊仁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這才得知,這幾個農戶因為在幹活的時候被人指責的幾句,便覺得那些城裏人瞧不上他們,他們就紛紛罷工不幹了,可是他們幹活出了錯,難道還不容別人說上幾句。還一個個跑到他這裏說他私吞朝廷發放救助他們的錢,讓他趕緊把錢拿出來,不然就去告他。


    莊仁原本抱著一腔熱血來到這裏,是正當想要幫助農戶們改善生活,可是這些天的幾盆涼水,徹底讓他看到了人心的貪婪。


    他真心想要幫助他們,卻被說私吞金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庸官。


    他知道陳本他們無非就是想要不勞而獲,而他也第一次感到了無助,他可以幫助他們改善生活,但如果他們自身都不去努力,而是想著這些是他們理所應得的,恐怕他們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貧窮。


    莊仁看著陳本貪婪的嘴臉,心中的怒意更盛,“一派胡言。”


    陳本見莊仁無法拿自己怎麽辦,便更加的無賴,“莊大人,我們叫你一聲大人,你不幫助我們大家夥就算了,還私吞救助我們的救命錢,你這是想要活活餓死我們。”


    ……


    唐柒站在遠處聽了一會兒,覺得很是有趣,像莊仁這樣的傻官在遊戲裏還真是少見。


    隔著幕離,沈無衣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唐柒的麵容,猶如隔著雨幕觀花一般,朦朦朧朧,瞧不真切,“你怎麽看?”


    唐柒笑著說,“當真是……窮山惡水養刁民。”


    沈無衣收迴視線,仿佛眼前的這場鬧劇無關緊要,薄唇說著毫無感情的話語,“確實。”


    沈無衣看向唐柒,見她仍是興致勃勃的觀望著,“有興趣?”


    “先生,等我一下。”唐柒本不想多管閑事的,但是她瞧見莊仁有些眼熟,她仔細迴想了一下,此人日後好像是她四哥門下的。


    此人在唐柒印象中極為諂媚奸詐,從不想莊仁也會有如此一麵,可惜朝堂是一個大染缸,想要保持本心太難了。


    莊仁,裝仁?


    唐柒迴到馬車上,翻找到一塊玉佩,青白的玉佩上雕刻著寧國的圖騰,原本精美無比的玉佩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唐柒用袖子擦去玉佩上的灰塵,露出他原本的溫潤。


    唐柒收好玉佩跳下馬車,然後閑庭若步的走向莊仁。


    莊仁本欲動怒,卻見一位帶著幕離,男子裝扮的人走了過來,雖是身著尋常衣衫,但舉手投注之間流露著優雅,氣質不凡。


    陳本那些農戶也注意到唐柒的到來,隔著幕離,他們看不清唐柒的麵容,隻能感覺到唐柒身上不容侵犯的威亞。


    沈無衣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唐柒如此正經,一身矜貴之氣,以往唐柒總是像尋常的百姓。


    “莊大人。”唐柒的聲音聽起來與尋常男子無意。


    莊仁微微發愣,“閣下是?”


    唐柒背在身後的手帶了個手勢,沈無衣低下頭的時候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彎腰行了一禮,清冷的聲音溫潤好聽,“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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