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睿朔在葉梓離開後原地站了半天,最後自己迴了住的地方。那是一片租房區,很多買不起房子的人都在這裏找地方住,破舊的小樓聳立在城市的一角,微弱的街燈照著牆壁,地上一片暗黑的影子。


    腳踏在木製的樓梯上發出吱呀的聲響,這幢樓應該很老了,吳睿朔想著,走到自己門前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去。


    葉梓的話說的很堅決,吳睿朔清楚自己的算盤怕是打不響了。不過,他向來是個不容易退縮的人,葉梓不願意不代表葉父葉母不願意。葉母曾拿話試探過他,但是當時吳睿朔講究一點矜持,不讓自己顯得那麽沒有價值,所以沒有明確說出口。


    今天的情形看來,他必須加一把火才行。不到最後,吳睿朔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好的機會,如果錯過了葉梓,再想找一個目標不是那麽容易了。而且,他恰好對葉梓有了興趣,沒道理葉梓惹他動了感情,再無情的說聲拜拜,他就要聽話離開。


    吳睿朔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很久之後終於歎出一口長氣,低聲說道:“女人啊,都是喜歡有錢人,一旦男人沒了錢供養她們,說翻臉就翻臉。欲壑難平,說得真不錯!”


    吳睿朔原是想過兩天再去葉梓家,但是打鐵需趁熱,第二天吳睿朔還是買了東西去葉家,看到葉梓若無其事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他心裏一愣。葉梓昨天說的話那麽無情,他還以為今天見了自己不說避開,怎麽也要給個沒臉,哪想葉梓還跟以前一樣,該怎樣還是怎樣。


    葉母昨天隻聽到葉梓說了一句話,具體的情況也不了解,因此吳睿朔的到來除了心裏打了個結,也沒有其他的感覺。笑著招唿吳睿朔坐下,葉梓在一旁看了一會自己站起身迴房了。


    葉母道:“昨天葉梓迴來什麽也沒說,不過我看她臉色不對,你們倆吵架了?”


    吳睿朔心裏略略放鬆,笑道:“沒有,可能是電影不好看,又走了那麽大一段路,心情才會不好。我今天來看看,想跟她道個歉。”


    葉母道:“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不過,小吳啊,你給我一句實話,你心裏是不是對我們家葉梓很有好感,想跟她談朋友?”


    吳睿朔國字型的臉微微透出紅暈來,道:“……嗯,我心裏是這麽想的,不過還得看葉梓怎麽說。伯母也知道,我家裏條件不好,兄弟姊妹又都分開了,雖然做了個導演,但也是沒實權的,恐怕沒能力讓葉梓喜歡。”


    葉母點了點頭,道:“你能說實話很好,伯母看著你人不錯肯上進又老實,你要是能好好對葉梓,我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你既然把話跟我說明白了,那就拿出實際行動來,別躲躲藏藏的。男子漢大丈夫,行事怎麽也要光明磊落,果斷一點。至於你說的什麽家世,我們家又不是皇帝,還挑那個。主要還得看人,人好了,我們也就放心了。我們家隻有葉梓一個女兒,我跟她爸爸就想著我們百年後有個貼心的人好好對她,我們走的也安心。”


    吳睿朔忙道:“伯母千萬別這麽說,隻要我能辦到,絕對不會讓葉梓受委屈。你跟伯父在一邊監督我,隻要我做的不好,你們怎麽懲罰我沒話說。”


    吳睿朔這裏哄得葉母一陣放心,抬頭的時候見著葉梓正站在通道拐角處笑著看自己,吳睿朔心裏一下撲騰,驚慌起來。葉梓隻管站在牆拐角處笑,吳睿朔摸不清她這笑容是善意還是惡意,心裏不免又是一陣慌亂。吳睿朔也對著葉梓笑了笑,見她不理自己轉身走了,心跳慢慢平複。


    剛才的葉梓讓吳睿朔心裏升起一陣莫名的恐慌,他從來不知道葉梓一個笑容對自己能有這麽大的影響,他以為葉梓是個典型的小女人,柔弱可依,賢淑大方。從昨天開始,葉梓給他的感覺就變了。


    原來說話溫和的人也可以有那樣一張利嘴,駁的他無話可說,今天的葉梓一個莫名的笑容就令他心裏七上八下。這樣的氣場和對人的影響,難道他一直以來都看錯了她?


    吳睿朔正心裏驚疑不定,就聽到窗子外麵有人喊:“葉梓,在不在家?”


    葉母去了廚房,葉父還在學校沒有迴來,大廳裏隻有吳睿朔一個人。他走到門口向外看,喊話的人正是上次開山駒的女孩,一頭利落的短發,脖子上圍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圍脖,直搭到衣服下擺。小夾襖套在中長的毛衣外麵,戴著棉手套,腳下蹬了一雙紅色的靴子,嬌俏可愛中又透出一種利落來。


    唐嘉陵見吳睿朔站在門口,笑著說道:“你又來葉梓家了?”


    吳睿朔臉上出現臊紅,沒有說話。唐嘉陵也不管他,自顧自的進去找到葉梓的房間,隻管說道:“想追你的人又找來了,你怎麽不出去陪陪人家?”她說話沒有顧忌,聲音大的窗戶外麵都聽得見,吳睿朔臉上的臊紅還沒有消退,聽到唐嘉陵這樣說,心裏不覺嘀咕,人看著挺好,說話怎麽這麽不注意。


    隻是,他不滿意的同時,心裏又升起一股希望。唐嘉陵說話雖然沒頭沒腦,但是照她剛才的意思,好像並不反對自己跟葉梓的事情,還拿這個跟葉梓開玩笑。


    女孩子間說話最容易,就算心裏頭不願意,好友說上幾句好話很容易就將女孩之前的定義打翻。吳睿朔隻管坐下,聽她們怎麽說。


    葉梓的聲音極模糊,聽不清說了什麽,唐嘉陵隨後說道:“先相處試試看唄,好就好,不好也沒損失。”


    葉梓道:“你不知道……”剩下的話吳睿朔又沒有聽清,他點著腳尖觸地,心裏很想站起來走到近旁聽她們怎麽說,但是又怕葉母從後院廚房過來看到,隻好忍著好奇坐在原地,又過了一會葉教民迴來,兩個人閑扯話,葉梓和唐嘉陵說些什麽徹底聽不清了。


    吃完飯,唐嘉陵找葉梓去公園散步,吳睿朔坐在那裏不動,唐嘉陵拉著葉梓的手停下說道:“那個誰,你也跟著一起來吧。”吳睿朔看到葉父葉母沒有不讚同,也跟著起身走在她們後麵。


    唐嘉陵隻管說些女孩子喜歡聊得話,葉梓跟她說的很開心,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後麵跟著的吳睿朔。走了半個小時,吳睿朔見她們還不理自己,便加快了腳步走到葉梓旁邊,三個人成了一排。


    唐嘉陵看了他一眼,問道:“看你的樣子是真的很想追我們家葉梓?”


    吳睿朔臉上現出一種溫和的笑容來,答道:“我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還要看葉梓怎麽說。”


    唐嘉陵戳了戳葉梓,說道:“人家問你呢?你怎麽說?”


    葉梓笑了笑,沒有說話。唐嘉陵就又道:“你看,葉梓不好意思拒絕你,當然也有可能葉梓不好意思跟你說她願意。這樣吧,你拿出點誠意來,要是你做得好,我就幫你一次,讓你心想事成,怎麽樣?”


    吳睿朔心裏拿不準唐嘉陵和葉梓是什麽意思,沒道理昨天剛拒絕了今天就反悔,心裏也就升起一股惴惴的心情來。


    吳睿朔依然笑得儒雅平和:“什麽誠意?”


    唐嘉陵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先說最簡單的吧,你圍著公園跑三圈,這個是看你體力好不好,有沒有一個健康的體魄。萬一你有心髒病什麽的,最後受苦的還不是葉梓。”


    吳睿朔聽到這個無理的要求,心裏很不情願,但是看葉梓也定定的看著自己,不好說唐嘉陵的這個要求荒唐,跑個步的確沒什麽,就算她們想整自己,也不會拿這樣的小兒科。


    吳睿朔道:“好,葉梓,我這可是為了你。”說完又看了一眼葉梓邁開步子圍著公園跑了起來。公園不算大,一圈大概有一千米,這種要求對吳睿朔來說的確不算什麽。


    唐嘉陵看著他跑遠了,才嗤嗤笑起來,道:“他還真幹啦,我們這麽明顯的整他,他還真就願意了?”


    葉梓道:“這人心性堅韌,你才提了這麽一個小要求,他怎麽會不願意。除非,他要做的事情同他的目標相比,付出遠比獲得要多,那可能會放棄。”


    唐嘉陵道:“我就跟你說嘛,男人看上對了胃口的女人,你隻要做的不對他的胃口,事情不就如願了嗎。”


    葉梓道:“這不正采納你的建議呢。”吳睿朔要的無非是一個事業的踏腳板,隻要出現另一個比葉梓更適合的人選,不用誰說,吳睿朔也會放棄。


    唐嘉陵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這個男人你不願意我很讚同,他笑得太欠揍了,總覺得他表裏不一。”


    葉梓道:“我的直覺跟你一樣。”


    唐嘉陵立刻感動的抱住葉梓,道:“哦,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小葉子,你幹脆從了我吧!”


    葉梓推開她左右搖擺的頭,道:“小心腦袋搖下來。”


    唐嘉陵撅起嘴道:“真不可愛。”


    說著話,吳睿朔已經跑了一圈經過葉梓她們身邊,一把將外套脫下來扔向葉梓,道:“幫我拿著吧,跑的熱起來了。”也不等葉梓說話風一樣跑走了,唐嘉陵一臉嫌惡地用兩個指頭撚起吳睿朔的外套丟到一邊,說道:“臭男人的東西也是臭的,扔一邊去。”


    等到吳睿朔滿頭大汗的跑完站在葉梓麵前,葉梓道:“我們要去逛商場買點東西,你累了就先走吧。”


    吳睿朔還沒說話,唐嘉陵就開口了:“這可不行,男生看到心愛的女生逛商場,不應該任勞任怨的跟在後麵買單嗎?葉梓,你可不能這麽沒追求,這男人啊,你要是什麽都依他,沒有要求,會縱的他們什麽毛病都冒出來的。”


    又道:“我聽說,手裏隻有一百塊的身家的男人,但是肯拿出九十九塊給媳婦的比身上有一萬塊,卻隻肯拿出一塊錢給媳婦的男人靠譜。吳先生雖然不富裕,但是他有一顆愛你的心——啊。”


    最後一個“啊”字拉出長長的音,被唐嘉陵說的抑揚頓挫,娓娓動聽。


    葉梓讚同道:“說的不錯。”然後又拿眼睛去看吳睿朔,隻見他滿臉的汗,笑容已經維持不住原來的從容,紅暈從額頭一直蔓延到脖子,令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吳睿朔支起身子,不願在葉梓麵前落了麵子,於是點頭道:“好。這點要求我還是能做到的。”


    商場位於市中心,這裏每天來往的人很多。葉梓和唐嘉陵直接乘車到市中心的光茂商場,一樓都是些吃的東西,兩個人領著吳睿朔直接上了二樓的服裝地,這裏賣的衣服都不便宜,一件足以抵過吳睿朔一個月的工資,還很可能不夠。


    吳睿朔每見葉梓摸到一件衣服,心就跟著提起來,放下後心跳也恢複正常,來來迴迴走了一圈,吳睿朔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了六七迴。


    最後葉梓挑了一件,價格正好是吳睿朔身上帶的數目。葉梓看他心裏明明極不願意,偏偏又要裝大方,也不去管他。


    等到衣服拿到手了,葉梓遞給吳睿朔道:“你這個人好麵子,心裏不願意還要充大方。你其實沒有那麽喜歡我,為什麽這麽遷就我,相信不用我說出來你自己也知道。現在的你心裏有點動搖,一方麵是因為我的行為出乎你的意料,再者你覺得我花錢不會算計沒辦法替你經營生計。你想成大事必須有一個持家有方的妻子,我恰好符合你的條件,當然,是你自以為的符合。”


    說罷,葉梓笑意盈盈,道:“你現在心裏很震驚,對我還升起了一陣恐慌。”葉梓沒有再說別的了,話講到這裏已經很明白。吳睿朔不需要一個太聰明能猜透他心事的女人,葉梓句句話說出了他心裏的想法,不能不令他怯步退縮。


    撇下吳睿朔兩個人走了,唐嘉陵迴頭看了看站著不動的吳睿朔,好奇道:“葉梓,你那話說的太漂亮了,不過你怎麽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你看你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他臉上顏色變了好幾樣。”


    葉梓笑道:“我太聰明了,一眼就看出人家在想什麽,這也沒辦法。”


    唐嘉陵道:“我原來還想著讓你大手大腳的花他的錢,讓他覺得供養不起你,沒想到你自己拿的主意比我的還好。”


    葉梓道:“花男人的錢不一定會讓他對你失去興趣,j市有錢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他們為了美色也不吝嗇花錢。就算是沒錢的男人,隻要他覺得利益大,為女人多花兩個錢也不值當什麽。但是,比他身價高,又比他聰明的女人他駕馭不了自然會退縮。你忘了程靈素和霍青桐,前者不好看又太聰明,後者雖然漂亮,但是太能幹了。她們沒辦法滿足男人的自尊心,愛情自然不能得意。”


    唐嘉陵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葉梓原來你平常的溫婉都是裝的,要是你拿出實力來,男人肯定自慚形穢。這樣說來,你要找男朋友可難了。”


    葉梓笑道:“你這話說的是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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