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傷痕累累的蒼子夢,黑衣人心底有點不是滋味。


    不過轉念一想,他便吊兒郎當的迴道:“嘿,小爺我是個殺手,想找我算賬的人多了去了,冥王點下還是等著吧。


    況且冥王殿下的伸手小爺不是看不出來,若非你有意為之,小爺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把這女擄走。”


    若非他故意防水,讓在黑衣人逃跑的時候沒有立刻追上去,蒼子夢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他說完就縱身離去,黑色的身影漸漸在月光下消失。


    他是個江湖殺手,本不該有憐憫之心。


    蒼子夢是個例外,她孤傲不羈的態度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虧欠的感覺,生平第一次出現。


    所以為了擺平那抹虧欠,他原路返迴,讓閻冥玖在明日到來之前找到蒼子夢。


    他即便沒有想到哪個帶著麵紗的女人會這麽狠毒,但也料到了蒼子夢這一夜不會好過。


    因為哪個女人在雇傭她的時候,提起冥王身邊的女人的時,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憤恨。


    閻冥玖感受著懷中小人的虛弱,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緊擰的眉頭,以及異常慌亂不安的心跳。


    方才黑衣人的話,她應該聽不見吧?


    ……


    迴到王府時,黛茵見了是崩潰的。


    誰能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隻不過半天沒有見到,原本活蹦亂跳的蒼子夢怎就變成了這樣。


    “天!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低聲驚歎,怕吵到蒼子夢。


    閻冥玖一言不發的將蒼子夢放在床上,動作輕柔的好像稍一用力就會碰壞。


    “念白,過來看下。”


    念白也是不敢置信,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蒼子夢在閻冥玖的身邊都能變成這樣。


    聽到閻冥玖的唿喚,念白連忙上前去診治蒼子夢的傷情。


    閻冥玖清冷的聲音帶著擔憂:“如何?”


    念白表麵鬆了一口氣:“無大礙,隻是傷處太多,需要修養好些時日。”


    滿身傷痕的疼痛在一個弱女子的身上,念白無法想像,這比當初斷腿之痛有多少差距。


    閻冥玖伸手輕輕摘下蒼子夢腰間的香囊,後對著旁邊的黛茵說道:“幫她更衣。”


    一聽到更衣二字,念白就會意的出去了,而閻冥玖還一動不動的坐在床前。


    蒼子夢現在身上的衣衫已經殘破不堪,黛茵輕輕扶起昏迷的蒼子夢,對閻冥玖說道:“請王爺迴避一下。”


    閻冥玖泯了泯好看的薄唇,沒有反駁,起身走了出去。


    黛茵將蒼子夢衣衫退下,看見下麵的皮膚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每一處都有新鮮的傷口,有的紅腫,有的隻是破了皮,更多的地方是留著鮮豔的血漬。


    原本光潔如玉的後背,此刻已經不堪入目。先前在皇宮受的傷才還未痊愈。


    她脫衣服的手是顫抖的,害怕一不小心會弄疼蒼子夢。


    而事實上昏迷的蒼子夢根本感受不到她在做什麽。


    片刻,黛茵從房間裏出來,見閻冥玖背身站在門前,開口道:“王爺,奴婢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閻冥玖迴道:“不當講的話,你應該不會跑來質問本王。”


    他看出了黛茵的不滿,因為自始至終黛茵心中的主人隻有蒼子夢一個。她忠誠,直率,是個值得蒼子夢相信的人。


    “既然如此,奴婢就不繞彎子了,王爺能不能告知娘娘為何會變成這樣?”


    蒼子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除了閻冥玖沒人可以告訴她。


    即便閻冥玖是王爺,是自己現在名義上的主子,但在對於蒼子夢的事情麵前,這點事無足輕重。即便下一刻有可能會被扣上一個無禮的罪名,她也要保護好蒼子夢。


    今天,是她大意了。


    閻冥玖還沒有迴答,黛茵就說道:“奴婢以為王爺會保護好娘娘的。”


    閻冥玖眼底劃過一絲一樣,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盡看不出情緒。


    他說:“不要忘記,她隻是本王的一枚棋子。”


    黛茵頓悟,瞬時明白過來,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隻是一枚棋子,一枚為了權勢置手可投的棋子。身為棋子,難道也無關生死?


    黛茵自嘲的迴道:“看來,冥王殿下並不是公主的良人。既然如此,奴婢希望冥王殿下給不了她未來,就不要給她希望。”


    注定沒有未來的,還是從一開始就不要抱有臆想。


    閻冥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何為希望?本王有自己的祺要走。還容不著你一個婢女來幹涉。如果不願,大可在她醒來之後讓她離去,本王絕不阻攔。”


    黛茵啞然,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就在閻冥玖作勢要進屋的時候,她卡了半天的嗓音方才蹦出一句話:“但願日後她自己想要離開,你不會阻攔。”


    閻冥玖介定的迴道:“放心。”


    這個放心二字,算是讓黛茵的心暫時沉了下去,沒有再過多的擔憂。


    就連閻冥玖也沒有想到,很久以後,他自己會無比的痛恨如今親口說出的話。


    換下衣衫的蒼子夢,精致的笑臉很是蒼白,原本紅潤的雙唇沒有血色,氣息也微弱。


    念白跟在閻冥玖身後也進來了,低聲說道:“娘娘她…她的身體王爺也是知道的,已經承受不了太多。如果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垮掉的。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閻冥玖打斷:“本王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也知道念白。”


    念白閉上嘴,不再多言。


    跟了閻冥玖這麽久,他自然知道。但是明知蒼子夢的身體不易承受太多,還是把她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念白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


    疼……


    渾身好像被帶著倒刺的車輪碾壓過一樣,稍微一動渾身上下疼痛難忍。耳邊還有什麽聲音喋喋不休的講著。


    “好吵…”


    說出來後才感覺嗓子裏幹的難受,聲音沙啞的異常。


    三人聽到床上蒼子夢微弱的聲音,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閻冥玖,他原本沉重的麵色柔和了幾分。


    黛茵連忙衝上去,將蒼子夢慢慢扶起來:“娘娘醒了,感覺怎麽樣?”


    掙開沉重的眼皮,蒼子夢看見麵前黛茵擔憂的眼神,用盡力氣扯出一個音節:“疼。”


    黛茵的眼中盡是心疼:“忍一忍就好了,沒事的。”


    蒼子夢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迴道:“水。”


    每說一個音節,喉嚨就更痛幾分,所以她盡量少說話,且讓黛茵能懂。


    念白連忙斷過一杯水遞給黛茵,黛茵接過後喂給蒼子夢。


    隻喝了兩口,蒼子夢就喝不動了,別開頭講臉埋進黛茵懷裏,不說話。


    黛茵輕輕抱著蒼子夢,將水杯遞給念白後像哄孩子一樣輕輕安撫蒼子夢的後背:“沒事了,有奴婢在呢。”


    蒼子夢的臉埋在黛茵柔軟的懷中,盡力想縷清自己的思緒。


    那句,沒事有奴婢再,深深的擊中了蒼子夢的心扉,眼淚不爭氣的從眼眶逃了出來,濕潤了黛茵的衣領。


    黛茵感受到了蒼子夢的哭泣,對還在站著的閻冥玖說道:“王爺,娘娘醒了,讓她休息一會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閻冥玖嗯了一聲,後對念白說道:“別忘送點治外傷的藥來。”


    自從蒼子夢來到冥王府,念白的藥用的是越來越多。


    舊病上麵填新病,舊傷上麵填新傷。


    閻冥玖迴道房間,並沒有立刻睡下。


    而是盤腿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心中不自禁的迴憶起了聽風閣裏蒼子夢口中念出的詞。


    長相思兮君情長,長相憶兮卿長情,短相思兮……


    這首詞,他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可怎麽都想不起在哪聽過。


    她的命,是什麽意思?


    聽風閣裏流淚的樣子,梵音寺裏滿身傷痕躺在地上的樣子,都時不時在閻冥玖腦海裏湧現,搞得他心煩意亂。


    隻是一枚棋子,是他下意識說出了話,好像在逃避些什麽,不想承認。


    他本想帶蒼子夢出去,彌補一下自己心中的那一點愧疚感,如今寧婉欣的動作,讓他將計就計。


    在打壓下寧家的同事,犧牲的是黛茵對她的信任,以及對蒼子夢的又一個虧欠。


    寧婉欣的衝動在他看來是愚昧至極,不光害得失去了皇帝哪個廢物的寵愛,還害了寧家上下。


    寧惋惜的父親應該不會想到,潛心培養了十多年的女兒,隻為有朝一日能夠助他更上枝頭,最終會再在女兒自己的愚昧無知裏。


    蒼子夢哭累了,就離開黛茵的懷抱,躺在舒適的被窩裏。


    疲憊的閉上雙眼,沒有說話。


    黛輕輕塞了下被子,將她額前的碎發播道兩邊。


    低喃道:“睡吧,好好休息一下。”


    原本以為是個很美好的日子。


    花神節,黛茵聽說民間的少女們會祈求花神給她們帶來幸福,而她隻想讓蒼子夢幸福就好。


    蒼子夢的幸福,便是她餘生最大的願望。


    今夜之前她見閻冥玖對蒼子夢嗬護的樣子,還有一點對閻冥玖動搖。想他是不是可以代替自己來照顧蒼子夢。


    現在看來,那“棋子”二字已經說明了事實。


    是棋子,而不是妻子。


    蒼子夢的脆弱是在內心深處,她曾經輕易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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