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廟嘛,沒城牆老,據說是明代的。”


    “那廟之所以建在那裏,是為了保佑城牆堅固,防禦外敵入侵的?”


    “是吧,我聽人說是…”


    我皺起眉頭,下意識的端起湯碗,‘咕’,喝了一口湯。還沒往肚裏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才不是…”


    我嚇了一大跳,渾身猛的一震,‘噗’一下子,把嘴裏的湯噴了出去,偏巧不巧,剛好又噴了那男人一臉…


    “你媽…”


    “對不起啊大哥,對不起…”


    我急忙站起身,連連衝他擺手。那男人‘撲啦’抹了把臉,看那樣子,氣的恨不得跳起來了。但他強壓著怒火,做了副笑的表情,可是,那笑容簡直比苦相還難看,此外,聲調聽起來也怪怪的…


    “沒事兒,小師父,沒事兒…”


    我尷尬一笑,迴身一看,剛才說話的,是一個老頭兒。老頭兒最少八十歲了,下巴蓄著長長的白胡子,拄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拐棍。


    “那土地廟建在那城牆根底下,才不是因為那啥,保佑什麽城牆。”老頭兒說。


    “這位是?”我指指老頭兒。


    “這火燒店老板的爹。”那男人說。


    “哦哦。”我點點頭。


    “老爺爺,您坐。”


    雨馨把自己的凳子讓給了他,老頭兒卻也不客氣,顫顫巍巍坐了上去。


    “你坐吧。”我起身把凳子一推。


    “不用了,我站會兒。”雨馨說。


    “那我跟你一樣站著。”我笑了笑,看向那老頭兒,“老爺爺,您知道那座廟建了是幹啥用的?”


    “當然。”老頭兒說,“那廟之所以建在那裏是為了鎮…咳咳…鎮…”


    “鎮什麽?”


    “咳咳咳…鎮邪的…”


    “鎮邪?”我瞪大眼睛。


    “啊啊…是啊。”


    “鎮什麽邪?”


    這老頭兒老雖老了,但並不迷糊,思維邏輯,以及表達能力,都很清楚,有條有理。


    “這說起來話就長嘍,我也是聽老輩子人說的…”


    老頭兒告訴我們說,要從明朝那時候說起。我把老頭兒的話,結合曆史,總結過後,大體如下。


    大明永樂年間,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朱棣造反以前是燕王,北京古稱燕京,是他的老巢,他在那地方住習慣了。再加上,當時邊患嚴重,明朝都城南京地處江南,不利於控製北方局勢,所以遷都。從人性角度來看,曆史上但凡好人,是當不了好皇帝的。朱棣不是好人,但他卻是個好皇帝,沒有朱棣,就沒有今天的北京,沒有朱棣,就沒有《永樂大典》…扯遠了,話說朱棣剛剛奪權那時候,便動了遷都的念頭,於是,便著手在北京修建自己的老巢,也就是今天的紫禁城。在修建紫禁城之前,他首先必須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疏通漕運。當時的北京物質一點也不豐足,尤其像木料呀,石料呀,這些修建紫禁城的材料,更是缺之又缺,隻能從南方依靠大運河運過去。由於連年戰亂,運河北段多段淤塞,早就不通了。


    所以,朱棣篡位奪權的第二年,便設立了漕運總督,以及一係列大大小小的官職,整治運河,疏通漕運。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之後,治河工作進展的很順利,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段段河道被打通了。可是,當他們來到xx縣這一段的時候,卻遇到了莫名的阻礙,先是連下了三天的大雨,工作沒法開展,雨停之後,河道裏飄起了大霧,霧氣裏隱隱約約有很多叫喊聲。幾個治河小吏嚇壞了,報告給了總督。總督過來以後,命一個小吏帶人下去,看看那霧裏麵有什麽。沒曾想,那幾個人下去以後,就全部失蹤了,沒一個人從霧裏麵出來…


    這麽一來,再沒人敢下去了,連續三天,霧都不散,治河工作沒法進展。就在那總督一籌莫展時,忽然來了一個年輕人,自告奮勇,說他下去看看。於是就在當天晚上,那年輕人一個隨從都沒帶,孤身一人朝河道走去…所有人都認為,年輕人這一去,肯定不會迴來了,可沒曾想,第二中午,那年輕人突然出現在總督的驛宅裏。


    他告訴總督說,他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但是,不管總督怎麽問,他都不肯說究竟怎麽迴事,隻說,隻要總督按他所說的去做,擔保河道裏那些霧消失…


    “然後,總督就按照那年輕人所說,在那城牆根底下修了一座廟?”我問。


    “啊啊,對。”老頭兒說。


    “沒人知道那年輕人的來曆嗎?”


    “後麵知道啦,那年輕人來自黃河邊上的一個小村落,姓高…”


    第五十二章高啟恩


    “姓高?!”我脫口道。


    “啊…是吧,據說是姓高。”老頭兒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莫名的‘撲通通’亂跳,隻是想,黃河邊上的小村子,姓高,莫非是高家村的那高大人?…我和雨馨兩個對視了一眼。


    “這故事還沒完嘞…”


    這老頭兒倒是挺健談,扶著拐棍坐在凳子上,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嗯,老爺爺,那您繼續講。”我說道。


    老頭兒告訴我們說,當時,治河的那總督聽那年輕人一說,於是便問他,到底用什麽方法,可以令河道裏那霧消失。年輕人不答,而是衝他招了招手,說道,跟我來。那總督帶了兩個隨從,跟在那年輕人後頭,一直來到老城牆的城牆根底下,年輕人左看右看,沿著城牆走了一段,停在一處位置,告訴那總督說,隻要在這裏建一座土地廟,建成以後,連做三天法事,河道裏的鬼霧便會消失。


    那總督聽得將信將疑,心說,要建廟也應該是在河堤上建才對,城牆這裏距離河道遠著呢,在這裏建廟能頂什麽用?…總督見那年輕人一臉菜色,長的幹幹巴巴的,怎麽看都不像什麽高人,於是便認為他之所以能從河道那霧裏安然無恙出來,不過隻是一種僥幸,至於他所說的,建廟之類雲雲,可能懷有某種不軌的目的,於是,便把他斥責了一頓,趕走了。後麵,總督找來兩個民間道人,在河堤上開壇做法,希望能夠驅走那霧。法做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劃來一陣風,吹的那霧飄了過來,‘卷’走了其中一個道人,另一個嚇得屁滾尿流從堤上滾下來,死也不肯再上去施法。


    這麽一來,總督犯了愁,明初法律極為嚴酷,朱棣比他爹朱元璋有過之而無不及,對待手下的官員,動不動就剝皮淩遲,逾期完不成治河任務,烏紗不保是輕的,說不定有掉腦袋的危險。又過兩天,那霧還是不散,總督實在沒招兒了。晚上,總督命下人做了幾樣小菜,一個人對著油燈自斟自飲,酒入愁腸,很快就醉了。


    乘著醉意,總督把心一橫,心說,反正怎麽著都是死,與其掉腦袋,還不如進到那霧裏,最起碼,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死也算瞑目了。於是,總督把官服一脫,寫了封遺書,叫來所有吏官,告訴他們說,如果自己明天迴不來,就把這封遺書上交給朝廷。交待完以後,總督便出了驛宅,朝著河道走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就在所有吏官都在驛宅裏坐立不安的時候,那總督突然迴來了,身邊跟著先前命他修廟的那年輕人。兩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狼狽,看情形,是那年輕人把總督從霧裏給救出來的。眾人圍著二人問長問短,年輕人一言不發,總督隻是閉著眼睛搖頭。一口氣喝光一壺茶,總督把茶壺往地上一摔,下令即刻在城牆根底下建一座土地廟…就這樣,廟建成以後,在那年輕人的主持下,連做了三天的法事,河道裏那鬼霧便消失了。總督問那年輕人的來曆,他說自己來自黃河邊上的一個小村子,姓高。總督念他救了自己性命,於是,便將他留在身邊做了一名小吏…


    “那霧就是鬼霧,當年他們那些人挖河的時候,肯定觸犯到了啥,所以,那霧就跑出來了。那廟建了,霧就沒了,你們說,那廟不是鎮鬼鎮邪的,是幹什麽用的?…”老頭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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