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師父點點頭,“黃河日趨受到汙染,送它迴河道,到時候它還會跑出來…”


    這樣說著,我們來到水庫堤壩上。師父輕輕擺了擺手,我便不再開口詢問了,四個人全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手電往下照,隻見庫水一望平靜,那鬼東西此刻也不知正在哪個位置。師父當先打著手電,我們跟隨在後,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往下走去。當來到距離水邊還有一米多遠的位置時,師父揮了揮手,我們便全部停了下來。


    可能是由於過於緊張的原因,朝四下裏望去,我感覺遼闊的庫水似乎想要朝我壓過來似的,整個人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師父把手電遞給我,從包裏抽出一張銀紙,咬破食指,用指血在銀紙上畫了一個彎彎曲曲的符號。師父所畫的符號,不是奇門中的任何符咒,應該是從那陶土盆子上所刻的圖案裏得來的。我還沒研究出這種符號的意義,師父已經將銀紙折疊,瞬息間,折了一個小小的紙船出來。然後,師父取出一根蠟燭,掰下小小的一截,點燃以後,放進了紙船裏。


    師父俯下身,將紙船放上水麵,輕輕一推,紙船便悠悠的朝水庫中心蕩去。我不敢開口詢問師父的用意,連大氣都不敢出,緊張的盯著那紙船。朦朧的燭光忽明忽暗,把紙船的倒影投射在庫水裏。當紙船蕩到距離水邊十多米遠處時,一旁的向風突然輕輕推了我一下。


    我嚇了一跳,抬頭看向向風,向風朝我使了個眼色,指向遠處。順著向風所指看去,我的心就像被一隻手給抓住一樣,猛的一緊…隻見水庫東南方位的遠處,依稀有一個漩渦正朝著紙船的方向而來。眨眼的工夫,那漩渦就來到了距離紙船不到十米的地方…來了,那鬼東西來了!


    眼前這個漩渦,相比較我和向風施法請天羅地網時,我看到的這東西從水裏過來時所帶起的那個漩渦,大了五六倍都不止…我正詫異時,那漩渦已經來到了紙船的跟前,隨著‘嘩啦’一下猛烈的水響,紙船不見了。隱約間,我恍恍惚惚看到一個東西從‘水裏’露出的背脊。還沒等我看清楚,那東西濺起的水花便朝我們打過來。


    “大家小心!”


    師父一縱身,張開雙臂擋在了我們前麵。大部分水都打在了師父身上,其餘的水有的打在我們身上,有的落在了我們腳下的堤壩斜坡上,我感覺腳底一滑,整個人一個趔趄,老狐眼疾手快,從背後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我急忙用腳猛往下一跺,這才穩住身子。用手電照向水庫,隻見水裏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朝我們遊來…


    我不知道上次我和向風沉在水底,瀕死時,我所看到的那‘河神’,究竟是身體潛能被激發之下看到的真實影像,還是隻不過是一種幻覺…然而,眼前這個‘影像’絕對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切切看到的…我心裏暗罵,什麽他媽的‘河神’,分明就是一隻水怪,從黃河裏跑到青石鎮水庫裏的水怪…


    就像本文開頭所說的,‘這個世界,存在很多未知’,以人類目前的能力,對海洋的探知隻有百分之六七,這就是說,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多的海洋裏隱藏著什麽,人類一無所知。不僅海洋,陸地也是如此,就像遼闊的黃河河道裏隱藏著些什麽,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就是從河道裏跑出來的一個未知的‘東西’…


    目測估計,水裏這鬼東西足有貨車頭般大。當它距離我們還有五六米遠時,水花一滾,我突然想到當初它朝向風噴射的那股水柱,正準備提醒大家小心時,師父猛然一跺腳,大喝一聲,畜生!震的我耳膜‘嗡嗡’直響,手臂一顫,手電差點脫手滾落進水庫裏。這個時候,就見水麵猛一晃動,水裏那‘黑影’倏地不見了…


    “這,這鬼東西跑哪兒去了?”迴過神時,我一邊嘟囔,一邊扭頭看向老狐。


    老狐衝我苦澀一笑,搖了搖頭,“它害怕膩(你)師父,躲起來嘞。”


    我心說,看情形,這鬼東西已經‘蘇醒’過來了,吃師父那麽一喝,它感知到師父不容易對付,所以躲了起來。


    師父沉聲說道,“看這情形,比我們先前設想的要麻煩的多,這鬼東西已經恢複了神智,看樣子不容易引了,隻能硬拉上來。”


    “硬拉?”我眉頭一皺。


    “嗯,它吞了我剛才畫的那道血符,施法把它給拉上來…”說完以後,師父抬頭看了看天色,“抓緊行動,不然等它迴了黃河就麻煩了,走,我們上去。”


    我們跟著師父來到堤壩上,師父一個翻滾躍下堤壩,將放在紙人陣圈外圍的一張小桌子搬了過來。取出小香爐放在桌子正中,點燃三炷香插在裏麵以後,師父飛快的在桌上起了一個壇。


    壇起好以後,師父取出上次我們請天羅地網時,在雞血裏浸泡過的那卷毛線。用嘴咬住線繩的一端,右手捏住線繩往外拉,胳膊伸到盡頭以後,師父把從嘴到右手手指所捏的這一截線繩剪下來,雙手托住,小心搭在桌子上。然後,師父用同樣的方法又剪了兩根長度大致相等的線繩,並排放在一起以後,師父扭開酒瓶,喝了一大酒在嘴裏,均勻的噴在了三根線繩上。


    弄好這一切,師父將我和老狐,向風,三人的生辰八字分別寫在三道符紙的背麵,然後分別卷貼在了每根線繩的正中間位置。


    我好像明白了,“師父,是不是我們三人齊心合力把它給拉上來?”


    “沒錯。”師父說,“等下你們一人咬住繩子的一端,當我施起法來以後,你們會有魂魄一下下想要離體的感覺,你們要做的,就是定住自己的魂魄,隨著魂魄一下一下迴歸身體,水庫裏這鬼東西就會一點一點從水裏麵出來了。”


    我們三個麵麵相覷的互相看了看對方。


    “其實說白了,就是用意念將它給‘拽’上來。”師父說,“這種法術可能會很不好受,一個不留神魂魄可能就會真的從身體裏脫離出去,所以,你們一定要切切小心。”


    “嗯。”


    我們三個同時點了點頭,師父便令我們一起動手,連拉帶擰之下,將剩餘的線繩擰編成了一根五六米長,小手指粗細的麻花繩。繩子做好以後,師父從相臨的兩棵柳樹上分別選了五六根柳枝,擰成一股,將麻花繩的兩端綁在兩股柳枝上,再將帶有我們生辰八字的三根小繩的一端依次綁在麻花繩上以後,令我們分別咬住小繩的另一端。老狐居中,我和向風分列一左一右兩邊。


    “準備好了嗎?”師父深吸一口氣,問道。


    “艮(準)備好惹(了)…”


    由於嘴裏都有東西,我跟向風兩個都吐字不清,反倒老狐,本來他說話嘴裏就像含著東西一樣,因此跟平時說話區別不是很大。


    用眼角餘光看去,隻見師父點點頭,抽出三道黃紙,捏住自己先前咬的那根食指擠了幾下,用指血寫畫一番,分別交給我們,令我們貼胸放在懷裏。黑暗中辨別,紙上所畫的,依稀便是師父先前畫的那種血符。


    “閉上眼睛,我要施法了…”


    我們依言閉上眼睛以後,就聽身後傳來師父踏步念訣的聲音。壇桌上燃香的煙柱一股股飄來,直往我鼻子裏鑽…


    忽然,我感覺咬在我嘴裏,垂在下巴上的那根繩子一點點飄了起來…我不敢睜眼去看,依稀感覺,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將橫在我腰部的那根麻花繩往水庫方向牽引,連帶著牽動了我咬的這根繩子。隻片刻的工夫,我感覺自己的心‘砰’一下撞在了肋骨上,緊接著,身體裏傳出一種‘嗤嗤啦啦’的聲音,然後便是一種撕裂般的痛楚…


    我渾身不由自主的打顫,極力忍耐著這種痛楚,忽然間,我感覺有一種‘東西’要從我身體裏撕離出去。急忙調動全部的意念往迴拉,終於把那‘東西’給拉了迴來。剛喘過一口氣,那種撕離的痛楚又開始了…就這樣,循環三次之後,那種‘拉力’以及‘痛楚’突然完全消失了,好一會兒,再沒出現…怎麽迴事?難道說那東西從水庫裏上來了…


    我正疑惑時,就聽師父說道。


    “不好,它把血符給吐出去了…”


    第九十九章除怪


    水庫裏這鬼東西,吐出了原本被它吃掉的,做成紙船的那道血符,宣告我們施法失敗。我和向風,老狐,三人先後睜開眼睛,鬆開嘴裏的線繩,扭身朝師父看去。隻見師父靜靜的站在壇桌前,燃香火光映照下,表情十分凝重。


    “這鬼東西怎麽這麽聰明?居然知道把那血符給吐出來?”我嘟囔道。


    老狐搖頭歎道,“它都活了幾千年嘞,而且當年被人對付過,現在它醒過來啦,膩(你)說它聰不聰明嘞?…”


    “那現在怎麽辦?”我憂急的摳著後腦勺,看向師父,“師父,要不再畫一道血符,哄它吃下去?”


    “應該不行。”向風說。


    老狐長長的‘噫’了一聲,“膩這個小家夥,膩當是哄小孩子吃藥片麽?還哄…”


    我臉上一熱,尷尬的衝他‘嘿嘿’笑了笑。


    師父搖了搖頭,一言不發,起步繞過壇桌,撥開柳枝,朝堤壩邊上走去,我們跟在後麵。來到壩邊往下看,隻見庫水一如先前那般幽黑平靜。


    “師父,難道就沒辦法了麽?”我問。


    師父還是不說話,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師父,畫一道血符給我。”向風忽然道。


    “你要幹嘛?”我問。


    師父看著向風,向風道,“我跳下去,用刀子把血符釘在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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