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表情很嚴肅地端坐在椅子上,慎重無比的在紙上寫著什麽,雙眉緊蹙,時而停筆沉思,時而刪刪減減,時而又奮筆疾書。


    站在一旁的主簿看著他,在心裏感慨:這大概是老爺為官數年來,最嚴肅最認真最……提心吊膽的一次吧,把他這個應該做文書工作的人都給趕到了一邊……嫌棄他記錄的不及他想的快。


    正思索著,門外有人來報,司獄求見。


    縣令一聽,立刻抬起頭,沒好氣地道:“快讓他進來,就等著他了!”之前已經著人按照鐵匠店老頭給出的線索去查了,隻是還未得到結果,如今他在這裏枯坐著,可不就是為了等他嗎?


    “嗻。”門外的人應了一聲。隨後,門咿呀一聲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名精瘦的中個兒男人,約莫四五十歲,穿得有些痞氣,他一進來,就執手道:“迴稟大人,那人什麽也沒招。”


    “啥?!”縣令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抑鬱非常。他等了這麽久,就等著司獄從那人嘴裏翹出些什麽,他好整理所有線索,結果他倒好,白讓他等了這麽久。


    “他隻說自己要殺光清朝的狗官,最好能連今上都……”司獄住口不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可就是大不敬了。


    縣令和主簿的臉色丕變,縣令開始在原地踱步,主簿陷入了沉思。


    “你先下去吧……”縣令心中紛亂,已經沒有心思再想其他了。反清複明的餘孽……怎麽就偏在這時候出現?!


    “嗻。”司獄應了一聲,剛直起身,卻聽主簿一聲“慢!”,於是又偏頭看他。


    就連縣令都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且慢,鄙人思前想後,覺得可以用那法子一試。”主簿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縣令和司獄納悶地看著他。


    主簿看了他們一眼,招手:“附耳過來。”


    一番竊竊私語後,兩人的表情也變了,都有些扭曲。


    “這……可行嗎?”要是被發現,不是有損他們縣衙的威名嗎?司獄顯得很猶豫。


    縣令思量一番後,斬釘截鐵:“你立刻去照辦。”


    “……嗻。”司獄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隻得應下。


    結果,司獄離開沒多久工夫,便興匆匆地迴來了:“大人、主簿英明,那人招了!”


    縣令坐不住了:“快說,快說!”


    “那人想殺的是那個近日剛到縣衙住的那位大人,說有人告訴他,那人就是害了他一門的仇人,他要找他報仇!”


    “有人告訴他?!”


    “是。”


    “問出是什麽人了沒?”


    “問不出來,小人大膽猜測,其實他對那人的底細也不是很清楚。”


    “……”主簿再度陷入了沉思。


    縣令一驚,跳了起來,急道:“皇……大人呢?”


    “帶著小哥兒出去了。”


    “啥?!”


    正當縣令在那裏惆悵焦急時,一身華貴的康熙與胤礽正坐在一家館子裏吃白肉血腸和打糕。


    “小保,來,嚐嚐這個。”


    “阿瑪,您也嚐嚐這個。”


    兩人悠悠閑閑地為彼此夾著菜,送到對方碗中,一副父慈子孝、溫情脈脈的模樣。


    旁邊站著幾名年輕力壯的男子,似是侍衛,衣著也很顯眼,一看就是來自富貴人家。一直在旁邊盯梢的幾名男子互視一眼,齊齊拔出刀來,衝著他們那一桌就殺了過去。


    一刀就要當頭砍下,卻被另一把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刀給抵擋住,發出清脆的“鐺!”一聲。那人一愣,再有功夫去看那桌人時,那裏已經看不到人了。


    “拿下他們。”


    有人發出幹脆利落的命令,那人轉頭去看,才發現說話的正是他們此次的目標。


    他依舊是那身華貴的衣裳,正站在二樓的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孩卻不見了。


    那人一邊抵擋著猛烈的攻擊,一邊抽空去觀察目標身邊的環境,腳下隨著攻擊被一步一步逼到牆邊,又一刀砍了過來,他急忙大唿:“住手!快住手!我有話說!”


    他這麽一喊,那砍過來的刀果真一頓,正等著他說下去,卻聽身後一聲巨響,侍衛猛地扭頭,正見原本衣著華貴的康熙此刻一身狼狽,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個人,一旁的窗戶被人從內打了個窟窿,剛才的那聲巨響想來就是打穿窗戶時發出的。


    侍衛正自驚訝,卻聽原本被他逼到了牆角的人桀桀一笑:“傻子,你以為我們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扛起刀,重新向他砍來,他匆匆一避,再度陷入了纏鬥,無暇他顧。


    這一番纏鬥花了一刻鍾的時間平息下來,館子裏早已七零八落,桌椅俱被損壞,那幾名侍衛也頗有幾分狼狽,但總算將那些作亂份子全部拿下。


    “帶走。”康熙睨了他們一眼,毫不遲疑地下令。此時他那身華貴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樣,肩膀的地方被刀砍傷了一處,此刻依舊在沁著血,但他卻麵不改色,仿佛從來沒受過傷一樣。


    帶著一行人迴到縣衙,將該關的關起來,該上藥的上藥,康熙一個人來到了書房內。


    推開門,縣令和主簿齊齊抬頭看向他。


    縣令一臉驚訝。


    主簿一臉溫和。


    “你迴來啦?任務完成了?”


    主簿這口吻委實不該是對一名皇帝說的,偏生康熙卻也好不以為意,毫無形象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碗就往自己嘴邊送,待大喝了一口解了口幹之後,才迴道:“啊,是啊,我把他們都抓迴來了。”


    縣令一臉的慘不忍睹,默默扭過頭:“……你能別用這張臉這麽說話嗎?”他看著有種心裏的神聖被人踐踏,世界瞬間崩塌的感覺啊!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康熙”一臉恍然大悟,一抹臉,頓時從臉上摘下了那張“臉”,露出另一張截然不同的麵孔。


    那赫然是易容術。


    三人在書房中悄聲細語聲,真正的康熙帶著真正的胤礽正在巡視大船建造的情形了。


    將亂黨一事交給縣令徹查之後,康熙便專心去查看防務了,其中這幾艘大船便是其中的基本。


    大船還沒開始動工,早上的時候他們正在挑選龍骨,龍骨是一艘船的根本,船要好,龍骨就必須要挑好,這裏的人大多是造船經驗豐富的,眼力是一等一的。


    而今龍骨挑好了,正在挑旁龍骨、肋骨、龍筋船殼板等基礎材料,他們說,等將這些材料都準備好了,才會開始動工。當然,也有邊動工邊尋找合適的材料的,但那大多數在緊急的時候,而且常常會出現以次充好的情況。


    康熙很滿意,決定若是得空,便每日來此看一看。


    走在迴去的路上,康熙牽著胤礽的手,如同尋常父子一般信步而行。


    今日的街上比昨日熱鬧了些,拉了一個行人才知曉今日有市集,他們戒備了太久,也需要找個時間休息片刻,重展笑顏。


    父子二人走在路上,聽著四周不時的叫賣聲,以及周圍食物的香氣,也稍微放鬆了下來。


    康熙看了看胤礽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欣羨與好奇,嘴角不由彎了起來:“既然出來了,為父就陪你四處轉轉吧。”


    胤礽雙眼一亮,卻還是有些猶豫:“可是……”不是還有敵人在暗處嗎?他們這樣四處閑逛真的沒關係嗎?


    康熙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寵溺道:“別可是了,你想讓……我食言嗎?”這小家夥的想法他哪能不清楚,隻是,這孩子自從出生,到現在也沒怎麽出過宮,如今既然出來了,自然是能滿足的盡量滿足他。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胤礽又猶豫了片刻,隨後眉眼一彎:“也是,若真有什麽事,我會保護您的!”


    “傻小子。”胤礽的話讓康熙麵色更柔,他哪裏需要他的保護,旁邊多的是為他生為他死的侍衛們,隻是,聽到這個從小就養在身邊的孩子這麽說,心裏卻是一陣陣的泛甜。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九歲的孩子已經留起了長發,梳成了辮,再不複幼年時撫揉時的柔軟觸覺,讓康熙不由惆悵。


    他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觸手卻是緊致,再不複當年肉嘟嘟的感覺,康熙暗歎,看著胤礽的眼神也越發感慨。


    麵對這個熟悉的舉動,胤礽不自覺的鼓起了臉,瞪康熙:“……阿瑪!”別當他還是個孩子啊!皇父真討厭!


    康熙看著他這個熟悉的小動作,不由失笑。還說不是孩子……他這麽想著,卻沒有說出來,而是再度牽迴他的手,心情極好的開始逛起了大街:“閑話休說,咱們就去好好看看吧。”


    “……阿瑪!我剛剛說的都是認真的!”


    “好好。”


    “……真的是認真的!”


    “嗯嗯,我都知道。”


    “……”麵對康熙這樣敷衍的態度,胤礽又想哭了。


    此時逗胤礽正逗的很起勁的康熙自然不會將這話當真,或者說,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便有事,也完全不需要胤礽來保護他。


    隻是,世事總是難料,如今不過三十來歲的康熙卻尚未完全明白這個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梗還沒想到,於是今天木有小段子-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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