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胤礽醒來時,帳內已經沒有康熙的身影了,守在一邊的何玉柱一邊伺候胤礽穿衣,一邊小聲地說:“皇上去查看民情了,留話說,太子若是無事,也可以多出去走走。”


    “那便換上便服吧。”胤礽淡淡地道。


    “嗻。”何玉柱愣了愣,趕緊應道。又換了便衣,一番梳洗之後,胤礽麵無表情地由著何玉柱將早膳端來,隨意吃了點就擱下了筷子,起身,走出帳子。身後自然跟隨著一群伺候他的太監、宮女們,以及保護他的侍衛。


    前些日子他也出過帳子,隻是那一片哀鴻,讓他心內發慌,忍不住就跑了迴去。而今,時隔數日,地麵上依舊還有著崩裂的痕跡,房屋倒塌,血跡斑斑,即使近些日子來已經恢複了大半,但看在眼裏,還是有些悲涼,以及恐懼。


    總是會讓他想起當初在乾清宮的時候,很多來不及逃離的宮侍被壓在柱子下麵的場景。鮮血一瞬間印染出來,紅了眼前一片。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這麽直觀的見到生命的逝去,以及那紅豔豔的鮮血,在他記憶中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次之後,他就沒怎麽走出過帳子,直到今日。


    胤礽走在路上,漸漸走進城中心,街上漸漸恢複了些許生機,有官兵在幫著百姓修繕破損的房屋,不遠處還有人在重建自己的家,時不時傳來聲聲的吆喝,汗水淋漓,卻別有一番生氣。


    地動目前已經平息了,死去的人已經不可能歸來,剩下活著的人,正努力重新站起來,繼續生活。


    胤礽想著,目光停留在一個招牌上良久,忽而起了念頭。讓其他幾人在附近散開,他自己帶著何玉柱和一名侍衛進了一家已經重新開張的酒樓。樓裏的生意相較於地動前實在說不上好,但好歹也坐了好些客人,吃著簡單的菜,喝著普通的茶。


    胤礽進門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隻是門邊的幾個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個小孩子竟然進了這裏,不由有些詫異,但見他穿著不俗,隻當是富家子弟,也不再多看,複又低下了頭。


    胤礽撿了一張靠裏麵的位子坐了,加上他個子小,並不惹人注意,他又讓何玉柱隨意點了些花生米之類的打發了店家,便安靜地坐著。


    也不知是聽誰說的,在酒樓總能聽到很多外麵的趣事,還能知道老百姓在這樣的時刻又是怎麽過日子的,這念頭還是瞧著這酒樓的招牌才生出來的,之後自然是直接進來了。


    安靜的坐了一會兒,樓裏卻沒有人說話,這讓胤礽有些納悶,不過初次單獨出門的新鮮感還在,他倒也不介意這片刻的安靜,甚至連自己為何進來的原因都有些忘記了。


    “老板,來一大碗飯,來點蝦米,再來點酒!要快,我家婆娘還在等著我迴去幹活呢!”一人剛踏進酒樓就迫不及待地對著掌櫃的喊了一句,待小二應了後,自顧自地找了張桌子就坐了下來,舉目四顧一番後,一頓,從原來的桌子旁站起來,幾步走到另一人身邊,也不問一聲,就自己坐了下來,朝著那桌客人打起了招唿:“喲,大胖,你也在這裏?說起來,你家的房子建得怎麽樣了?”


    那被稱為大胖的男人本來有些驚訝,不過在抬頭看到對方後,頓時放鬆了下來:“快了快了,再過兩天就能住迴去了!你呢?”


    那男人揮了揮手,一臉的不滿:“別提了,地基不夠牢固,重造!”


    “這倒是緊要的,要不然再來這麽一次可吃不消啊!”


    “那是那是……哎,你說咱們怎麽就遇上了這百年不遇的天災呢……莫非是天降不祥?”


    “別瞎說,快吃你的酒!”


    “怎麽地,還不能說了……前些日子宮裏的那位不下詔了麽,說是罪己詔……”


    “裏頭的事也是咱們能說的?快吃!”


    “哎……你這膽兒真是小!說說怎麽了……沒準這天災還真就是他們那些人招來的……”男人邊往嘴裏塞著剛上來的米飯,邊含含糊糊的說著。


    與他同桌的大胖驚慌地看了看四周,見眾人都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心裏更加慌了,趕緊喝止對麵人的大膽言辭:“你別說了!”他又低頭快速地扒了幾口飯,丟下銅錢就站了起來,“我不同你說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那男人反應過來,就匆匆地離開了。


    男人茫然地搔了搔頭發,搖頭晃腦地又嘀咕了幾句,重新埋頭吃了起來,沒一會兒,也放下筷子和幾個銅錢,走了。


    胤礽捏緊了手裏的筷子,臉色很難看,他瞪著那個男人離開的背影,低聲對著旁邊的侍衛吩咐了幾句。侍衛應了一聲,隨後若無其事的走出了門,沒一會兒又迴來了,隨後在胤礽耳邊低聲說了什麽,胤礽點點頭,不再說話。


    適才,他讓侍衛去吩咐外麵的侍衛去跟著那個男人。就算他心裏還是對皇父有些疙瘩,就算他年紀尚小,但也不允許有人侮辱他的皇父!他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敢說出這樣的話!


    片刻之後,侍衛俯身,又在胤礽耳邊低聲迴了一句,胤礽起身,讓何玉柱前去結賬,自己帶著侍衛先出了店門。


    “人去哪裏了?”


    “迴主子,往這邊去了。”侍衛往旁邊側了側,將附近的路讓了出來。


    “嗯,帶路吧。”胤礽點點頭,讓那侍衛在一旁為他引路。


    “嗻。主子,小心腳下。”那侍衛應了,一邊小心翼翼地為胤礽引路,一邊謹慎地提醒胤礽當下腳下。路麵有些崎嶇,經過地動,尚未修好,那侍衛顯然也是個謹慎小心的人,故而雖然引著路,還是很小心地護在一旁,唯恐太子殿下有什麽閃失。


    幾人很快來到了岔路口,侍衛又往旁邊引了引,來到了一條小弄堂。


    而另一邊,剛從酒樓出來的男人此刻正被人堵在弄堂裏。


    “壯士,冒昧打擾,實在不好意思!”擋在前麵的男人摘下鬥笠,一臉真誠地看著被堵在跟前的男人。


    “你們是……?”男人一臉莫名其妙。


    “壯士莫慌,咱們不是什麽可疑的人,隻是之前聽到壯士在酒樓裏的言辭,完全說中了我等的心思啊!故而冒昧來此,想與壯士結交結交,畢竟知己難求啊!”


    “什麽知己不知己,老子一概不知道,老子隻知道家裏婆娘在等著老子迴去幹活了,你們幾個若是無事就別擋著老子!”


    “兄台千萬別這麽說,雖說我們是萍水相逢,但常言說的好,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們既然能在此相遇,說明咱們是有兄弟之緣分的,兄弟有難,我們自然義不容辭!”


    “……你們是要一起來幫我?”


    “正是正是!還望兄台不要嫌棄我們才是!”


    “啊哈哈,怎麽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兄弟請!”


    “請!”


    這一邊,胤礽剛剛轉過弄堂,便聽裏麵傳來說話聲。他腳下一頓,停了下來,隨後臉上露出憤怒之色。


    “不瞞兄弟你說,你之前說的話可真是說中了我的內心啊!明明是那些韃子惹出來的事,卻偏偏無人敢說!唉……真讓我等心涼……”


    “正是如此!我不過是說了兩句罷了,大胖那膽小的家夥就溜走,真是!”


    “這年頭,與兄弟這般敢做敢說的人已經不多了……這些年韃子是怎麽待我們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卻從來沒人敢站出來反抗……就連我們這些話,也隻能像現在這樣在私下說說罷了……”


    “哼!老子可什麽都不怕,老子偏要說!自從那幫韃子入關以來,我們就沒過上什麽好日子,這場天災更是表明了,連老天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才會降災下來!”


    “兄弟,說得好啊!把老哥哥我心裏不敢說的話全說出來了!真是舒爽至極!”


    “老哥哥謙虛了,謙虛了!”


    “……”


    胤礽聽得直磨牙,他身為太子,常年居於深宮之中,何曾聽到過類似的言論,這次難得出來,竟然就聽到了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他聽到了尚且這麽氣,若是被皇父聽到了,該有多憤怒?!


    這些人!這些人!!他絕對不放過!


    他咬牙切齒,剛要轉頭對一旁的侍衛說什麽,卻被另一頭冒出來的一行人驚住。


    “哦?這不是當今的太子麽?”帶頭的人滿臉驚訝地辨認了一番後,如是說。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眉頭皺了起來,“怎麽會在這裏……”


    他一頓,顯然也聽到了旁邊的說話聲,臉色霎時變了。


    “原來如此。看來……”他緩緩說著,下一刻,亮出一把大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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