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小香語氣還是冰冷,“明天你去鋸一段背陰地生長的槐木,就可以隨身帶著他了。”


    說完之後烏小香的霧氣散掉了。


    米疙瘩見烏小香不見了,抬起了頭,站在我身邊左右看了看,不聲不響的,那模樣實在是嚇人。


    我覺得有這位在身邊,要是能睡著才怪,便對他說,“疙瘩哥(他和我同輩),現在沒你什麽事了,有事我在喊你。”


    他聽的懂我的話,隻是不能給我交流,抬眼看了我一下,看到我的心驚肉跳的,“嚄”的一聲,在牆角處隱沒了。


    米疙瘩的魂魄走後,我靜下了心神,原來爺爺死的這麽冤,魂還被人給收走了!


    爺爺一輩子良善,沒有和什麽人結過怨,到底這兩個人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要這麽對付我和爺爺,非讓我們死不罷休!?


    我想不明白,迷迷糊糊一覺睡到了下午,想著烏小香要我鋸槐木,去堂哥家借了一把鋸,扛著正滿世界地找槐木,遇見幾個納涼的婦女頭對著頭說閑話。


    我打了個招唿,正準備遠遠地繞開,一個婦女唉了一聲,“最近咱村是咋迴事,老死人,你說拐子昨天還好好的,夜裏咋就死了!”


    第二十五章:百年深怨


    他這話應該是想說給我聽的,因為爺爺這才過了頭七。


    我心裏麵暗道蹊蹺,定然給昨天出現那兩個人有關。


    要麽就是怕拐子說破了他們的行藏,要麽就是以為拐子騙了他們,他們害了拐子的命。


    我知道他們害命的手法很厲害,外人是完全看不出來的,隻會認為是暴病身亡。


    看來我今天晚上也不能在爺爺家住了,不然我也會莫名其妙的死掉。


    完全背陰的槐木不好找,找了好久,終於在一處荒廢的老宅後麵,牆的夾角裏,找到了一株完全背陰的槐木樹。


    這處槐木樹的東邊和南邊都是牆,完全擋住了陽光,宅子的主人好像是外出做生意去了,槐木常年不沾人氣,更符合烏小香的要求。


    我爬了上去,鋸斷了一截,迴家之後用刀細細地休整了一下,想起來瞎子收鬼用的黃楊木牌,也照著模樣做了個大致。


    槐木,鬼木也,特別是那種老槐樹,最容易招髒東西依附。


    做好之後還是顯得很粗糙,沒有瞎子的那樣光滑精細,但是我不在意,能暫時容納米疙瘩的魂魄就行。


    拿著做好的槐木牌,來到昨天米疙瘩消失的地方,蹲下了身子,好像看見牆角有一片地方發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隱身之處。


    我試探性的輕輕喊了一聲,“疙瘩哥!”


    隨著我的唿喊,隻見那處黑暗的地方馬上起了變化,出來一團黑色的煙霧,裏麵依稀能看見是個猙獰的人臉,對著我唿嘯而來。


    我對著來的黑色煙霧舉起了槐木牌,仿佛是雪融於水一般,那煙霧遇到槐木牌漸漸收縮,從開始完全包裹著槐木牌,到越來越小,最終完全鑽入槐木牌中不見了。


    我知道現在米疙瘩已經藏身在了槐木牌之中。


    想好了今天晚上不能待在爺爺家了,我收拾了一下,弄了一個包裹,將烏小香的靈位,還有新做的槐木牌都放在了裏麵,又拿了一身換洗衣服,猶豫了半天,現在隻有先去小姑媽家。


    我害怕那兩個神秘的人再跟到小姑媽家,走的時候格外小心,確認後麵確實沒人跟蹤的時候,才大踏步的往前走。


    走到小姑媽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姑媽還是比較疼我的,趕緊做飯,問我怎麽來了。


    我說自己一個人住的發慌,想小姑媽了,過來看看她。


    小姑媽笑著說那麽大了,還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說行,在這住著吧,想住多久都行。


    說完她去給我做飯了。


    小姑媽家有兩個孩子,都結婚了,所以她給我騰出來了一間房子讓我休息,然後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就離開了。


    我知道,他應該是在感歎我的身世。


    是夜我想了很久,烏小香出來之後自己在月光下靜坐,安靜的真像是一尊白衣觀音。


    但其實她來曆如何,我一直到現在都是一頭霧水。


    我現在看她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清晰了起來,雖然我知道自己能看見她,是因為沾染了太多陰氣的關係,別人是看不到的。


    她依舊還是不能坐太久,她在臨消散之前看見我還在發呆,突然冷冷地說,“看不出來你還挺執著的。”


    我抬頭看了一下她,“不找到爺爺死亡的原因我絕不罷休。”


    她歎了一口,“找到你爺爺死亡的原因又能怎樣,你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那我也絕不放過他們!他們為什麽要害我的爺爺?”這個問題一直折磨著我。


    她搖了搖頭,竟然沉默了一會,幽幽地歎息道,“倒坐樓有一個姓姚的婆婆,你明天去找她吧,瞎子的事她應該知道一些,找到瞎子之後,或許就能知道你爺爺的事了。”


    “姚婆婆?”我忽然想起在楊家那,楊家人提起過一次,“是那個在你的祠堂前和我們鬥法的醜臉婆婆麽?”


    烏小香嗯了一聲,“她來過我廟裏很多次,所以我知道她的情況,你去找她吧,”


    我驚詫未已,醜臉老婆子去她的廟裏做什麽?


    “如果你找到了那個瞎子,不準告訴他我的事,不然我不會對你客氣的!”


    我正準備謝她,她忽然說出了這句話,在我愕然的時候,她再次消散掉了。


    天明之後,我要去倒坐樓找烏小香說的那個婆婆。


    很多鬼魂因為被陰風洗滌,絕大部分都會變的相當暴戾,而且記憶會斷斷續續地不清楚。


    但是烏小香不會,她有自己的廟宇,因此在這麽長的時間,免受陰風吹拂,而且有了幾百年的道行,她說的一定不會錯,我就走著去她說的那個地方。


    倒坐樓很好打聽,因為這個村莊很奇怪,一般的村莊都是坐北麵南,這無論在風水還是采光上都是好的,但是他們這所有的房子坐南麵北,陰朝向,因此被叫做倒坐樓。


    醜臉老婆婆也很好找,因為她的特征實在是太明顯了,問了幾個人就來到她住的低矮的房子前。


    這房子蓋的極差,就是用特殊的木料搭成的,上麵爬滿了藤蔓,遠望過去,好像是一個山洞一樣,我在外麵喊了幾聲,聽見裏麵有人應聲,走出來一個壯實的男子,上下打量著我。


    “找誰?”那男子問道。


    “不知道姚婆婆是不是在這個地方?”


    那男子沒有迴答,又反問了一句,“你誰呀?”


    我還沒有迴答,屋裏傳來一聲孱弱的聲音,“誰呀?是找我的麽?讓他進來吧。”


    這木料搭成的房子裏暗仄仄的,雖然我能在黑暗中看清楚,可還是適應了好一會,看見姚老婆子躺在床上,床前放著一個藥罐子,下麵還湯水淋漓的。


    等我轉眼去看醜臉姚婆婆的時候,嚇了一跳,她臉上皺紋密布,加上那張醜臉和白化的眼球,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的詭異。


    看見我嚇了一跳,她咳了一聲道,“我倒是誰來了,原來是瞎子的小徒弟,把我傷成這樣還不算麽,難道還想要老婆子的命?”


    聽了她這句話,這時候那壯士的男子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衣領,“小雜種,是你們把我娘傷成了這樣?”


    姚老婆子在床上扭了一下頭,“好了,好了,放開他吧。”


    壯實的男子哼了一聲,將我使勁墩在了地上,我感覺這一下把我心震得生疼,他還不解氣,用手指了指我,沒有說話,那意思就是讓我小心點。


    醜臉老婆子這時候讓壯漢出去,壯漢甚是恭敬,轉身就離開了,等他離開走開之後老婆子說話了,“你怎麽找到這兒的,來找我又有什麽事?”


    被那壯漢墩了一下,剛剛緩過來,“付先生不見了,好多天了,我想你們都是一類人,所以想向你打聽一下。”


    姚老婆子聽我說了這句話,又微微地扭了扭頭,“他消失了?什麽時候的事?”


    我說大約有十天了。


    姚老婆子問了問瞎子消失那天的情況,我覺得要找她幫忙,還是實話是說的為好,把亂葬崗的情況都給她說了,一直說到瞎子消失那。


    聽過之後姚老婆子咧開嘴想笑,不過臉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捆住一樣笑不出來,那臉型無比的難看,“消失了?嘿嘿,消失的好。你找他幹嘛,你怎麽知道他還活著,或許他早就沒命了!”她的聲音裏麵都是怨毒。


    聽她的語氣,我知道她是不會告訴我關於瞎子的消息了。


    我轉身要走,誰知道她這時候卻喊住了我,“你和那個瞎子,是誰被烏女祠的怨靈附身了?”


    我楞了一下,“前輩,你知道那個烏女祠的怨靈?”我這時候想起來她離開時候曾詭異的笑過。


    她張開無力的嘴呃呃發聲地看著我,“看來是你了,應該說你是個幸運兒還是可憐蟲呢?本來那個怨靈該附身到瞎子身上的,沒想到是你,難道是天意?”


    我一愣,難不成她故意引瞎子去烏女祠那,就是為了讓烏小香附身到瞎子的身上,就算是附身到上麵又能怎樣?


    “你知道裏麵供奉的是什麽?能給我講講麽?”我再次對著她說。


    這時候姚婆子的眼睛有點暗淡無光,好像是聽說了那個怨靈沒有附身瞎子身上,說不出的失望,就好像她喪失了一件心愛的寶貝。


    過了一會她迴過神來,“附身在你身上真是浪費了,至於那廟裏供奉的是什麽,我當然知道,她應該算是我的老祖奶奶輩了。”


    沒想到這次醜臉老婆子沒有拒絕,竟然講了起來。


    我當然不敢打斷她,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唯恐發出什麽聲音她不講了,那這個世界估計再找不到知道內情的人,就如大海撈針一般了。


    “這事,也是我家一輩輩傳下來的,也有個一兩百年了吧,那時候我家是一戶豪門,我老祖爺爺不知道是鄉紳還是地方的大員,娶了十三房小妾,她是第十四個,當時我老祖爺爺都五十多了,而她才十六歲。”


    “當時她有一個相好的,兩個人的感情很好,打小可能就是一塊長大那種。可就在她十六歲那年,我老祖爺爺偶然遇見了她,就被她的長相給迷倒了,到處打聽,終於知道是一戶普通農戶的女孩,就派人大招旗鼓的來提親。她當然反對。可是她父母為了貪圖我老祖爺爺家的錢財,也不顧她的反對,直接就把她送到了我老祖爺爺家。”


    “一入豪門深似海,她縱然把眼淚流盡,誰也不會同情她,也不能從我老祖爺爺家裏出來。和他相好的那個男的眼見無望,就想偷偷地去看她一麵,然後絕了這門心思,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講到這,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似再想自己年輕時候的事。


    我不敢出聲,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繼續講,“於是男的想方設法的混進了我老祖爺爺家,和她見了一麵,可是兩個人除了流淚還有什麽辦法。雖然都說此心不渝,可終究強不過命運。兩個人沉浸在悲傷裏,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男的再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大戶人家,天黑之後防範的尤其嚴,有護院的,有仆人,有打更的。男的就被人給撞見了,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的,都以為他們偷情,不由分說,男的被抓起來亂棍打死,她被裝在豬籠裏麵沉江。”


    “也許是上天有一絲憐憫之心,幸巧的是手上的繩子係的不緊,被江水一泡更鬆了,她從小又識水性,竟然掙紮著爬了出來,迴到了岸上,便一路迴了家。”


    “按說她父母該心疼她,可是她父母不知道怎麽迴事,嫌棄她丟人現眼,竟然再次把她綁了起來,還派人去通知了我老祖爺爺。”


    “我老祖爺爺眼見沉江還不死,認定是妖孽作怪,就決定當眾用火把她燒死,她苦苦哀求,那時候的人貞操意識都很強,沒有人同情她。”


    “她被再次捆綁了起來,圍觀的民眾指指點點,既罵她是蕩婦,也罵她是妖精,並且燒死她的唿聲喊的很高。最後她被架到柴山上,並點燃了火。在火頭起來的時候,她竟然笑了起來,她說自己要是冤枉的,死後屍身就不會倒,會變成厲鬼,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報複!”


    “當時都以為是她死前在發啞巴恨,沒想到大火褪去,露出一具焦黑的屍體,直直地站立在灰燼之中。”


    第二十六章:太白峰


    “當時圍觀的人都有些怕了,我老祖爺爺叫人把的屍體給收斂了,隨便找了一處地方埋了。


    沒想到沒過多久,一向健康的老祖爺爺就死了,死的很離奇,好像是自己上吊死的,死前還用自己的血在牆上寫了一個“冤”字。


    “然後是把她投江和架柴火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離奇死亡,而且死前都會沾自己的血寫個冤字,連她的父母都不能幸免。這時候大家想起來她臨死前說的話,開始怕了,就四方去找道士。”


    “最後道士找了幾批,一點用都沒有,而且像她說的一樣,凡是觀看她被燒死的,都要離奇死去!當時整個鎮子上的人幾乎都去看了,所以人人戰栗不安。”


    “後來集資請來了一位當時很有名氣的道士,說她怨氣太大不能化解,最好的辦法是給她建造一個廟,用廟來鎮住她的怨氣,同時用香火供奉,受香火的熏陶,她的怨氣就會慢慢地消散掉,廟建成之後所有冤枉她的人都去廟裏磕頭謝罪,這樣活血可解。


    人們沒有辦法,隻好給她建廟,果然這個廟建成之後,三相五裏的人人都成群結隊的人來磕頭,此後離奇死亡的事情果真就消失了。可是大家都知道廟裏麵供奉的是一個厲鬼,跪拜完之後就不會再來,所以她平時沒有香火,也成不了神仙,一直作為厲鬼被壓在這廟裏。”


    姚婆子講完了,我聽的後背冷汗直流,沒想到烏小香的故事這麽淒慘。


    姚婆子好像用了很大的精力,這時候又說,“她的廟頂壞了,會附身到身體比較弱的人身上,身上有陰氣的人更是他最好的選擇,本來該是瞎子,沒想到你比他倒黴,我這個十四奶奶,會在你的身體裏吸取養分,或者重生也不一定。”


    然後姚婆子得意的笑了,這笑容和之前我見過那個一樣詭異。


    我想到烏小香現在不是在靈位上麽,而且她並沒有要害我的意思,這姚婆子之前就說過瞎子,說他要把我養成活屍人,現在又說烏小香在我身體裏重生,我覺得她又開始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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