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正自失魂落魄之餘,這才抬眼兒正眼看了下老八,眉頭一動,“你這是,,”老八來的這一路上左右思量個再三,這老二到底打不打得,皇阿瑪聖命難違,可老二何時是個吃素的,自己與他素來就有嫌隙,若說當初,這老二陰狠有餘但是才智不足,得罪他倒也不怕,可現在的老二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連那漠南漠北的各族都要忌憚他三分,打擊白衣教整治福建,那都是看在眼裏的鐵血跟睿智,說他功高震主都不為過,眼下他所鍾愛之人又去得不明不白,心裏正憋著股子邪火兒不知道朝誰發呢,這頓鞭子他若受了,指定得記恨上自己,本來就不得皇阿瑪喜愛,再惹上這麽一尊瘟神,這日後那還不得水裏來火裏去呀!不行!!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撚了他的虎須!</p>


    老八主意打定,心中穩了穩,長長的籲了口氣,這才捧著鞭子走到離胤礽五六步的距離站定,眼露無奈之情。</p>


    胤礽打眼兒看了看胤禩捧在手裏的鞭子,幾股子牛皮編製而成,足有兩根手指頭粗細,已經磨得油亮,正是康熙素日打馬出遊常用的那條。眉頭一簇:“皇阿瑪叫你打我?”</p>


    胤礽心裏正亂著,哪有功夫記恨著這個,隻是平常這麽一問,胤禩卻當下慌了神,朝著門外頭大喝一聲,“把兩位大人先架出去鬆了綁,在前堂候著!”待諸人出去後,胤禩這廂方才鬆了口氣,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二哥這是作甚?縱是你有百般千般的不忿,也不該行此舉呀!你可知今日皇阿瑪聞聽此事時何等的震怒,咱們真是勸解了半天皇阿瑪這才不做深究。雖這二十馬鞭實在是有辱二哥的名頭,但二哥也知道,您今兒這罪過可是不輕啊!”</p>


    “那你就抽吧!”胤礽自是沒將這二十鞭子看在眼內,什麽折辱不折辱,想當年做市場推銷員的時候兒,遇上脾氣不好的客戶還曾被直接踹出門兒了,這二十鞭子算個球兒,不就是抽過康熙禦馬的鞭子嗎!想當初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兒,他康熙還不是把自己這個二兒子跟十三兒子一起關在了馬房旁邊兒,反正都是血脈相連的,折辱了自己對他康熙難道就不是個貶低麽,真是搞不懂這古人怎麽把這種事兒看的這麽重,相比今兒自己腦子一熱做出的這些事兒來講,這簡直就不叫懲罰!</p>


    呃~~~沒成想這老二竟是這麽一副表情這麽一句話,老八本來準備承受兜頭兜腦的謾罵並沒有如期而至,倒叫胤禩有些誠惶誠恐了,總覺得這裏頭似乎有什麽陰謀存在。胤禩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去狠抽胤礽,充其量就是做做樣子,再說上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減少胤礽對自己的記恨,卻怎麽也沒料到這胤礽竟會一口就應承下來。</p>


    “這......哎呀,二哥!若是叫我真抽你這二十鞭子,倒叫八弟我怎麽下的去這個手!可是皇阿瑪的口諭......”</p>


    “抽吧!”</p>


    啪~啪~啪~啪......</p>


    除了嗖嗖的風聲,屋子裏麵再沒了別的動靜。二十下鞭子並不用抽很久,守在院子內的四個皇宮戍衛聽了沒一會兒,就被老八的一聲吆喝叫了進去。</p>


    入眼兒之事險些沒顛覆了這幾個戍衛的世界觀,隻見本是執行鞭法的八皇子這會子正唿唿冒汗的給端坐在太師椅上的二皇子敬茶,觀麵色,倒是被執行的那個更端莊了些,幾個戍衛齊齊的低下頭去,卻聽得上頭毫不避諱的一句話:“八弟這是為我徇私了麽?”</p>


    老八順著腦門子又淌了一排細汗,抬眼兒見那幾個戍衛都垂首待著,兀自喘了口大氣:“二哥歇會子這就快隨著弟弟進宮去吧,皇阿瑪還等著呢。”</p>


    胤礽心裏明白今兒這一出兒鬧得荒唐,跑過來鬧鬧純屬是想威懾一下這些整日不幹正事的官員們,清音並非名門望族,也不是自己的正室福晉,且此事蹊蹺,其中定是有說不得的隱情,多半兒與自己的幾個兄弟有關係。按照慣例,這樣的天家秘事,康熙即便是下了旨要查,那所查的內情也絕對不會放在這卷宗之中與他人觀,更何況若是涉及了皇族親貴,那更是不會聲張開去,多半兒要做那枉死的冤魂。胤礽卻沒這許多顧忌,偏是要這麽鬧一鬧,一來趁此機會瞧瞧這皇家秘辛之中那些醃臢的惡心事兒看看是否有什麽線索,二來便是要將此事鬧大,逼得康熙不得不徹底清查,即便到時候康熙想要從中包庇,自己心裏也有數,也好秋後算賬。</p>


    胤礽看了看老八比自己好看不到哪裏去的臉色,也無意想要為難他,伸手縷了下頭發:“走吧。”</p>


    養心殿之中,康熙饒是淡然,一杯大紅袍擺在禦案之上,香霧繚繞。康熙卻絲毫沒有要端杯的意思,亦沒有如往常一樣看桌上堆砌的奏章,隻是閉著眼睛半靠在軟榻上一言不發,沒有任何反應。</p>


    李德全兒將散去熱氣的涼茶又一次潑掉,心裏頭一邊兒惋惜著這一年才十幾斤的貢茶,一邊兒也是擔心的著康熙的身體,怕他動氣。可是勸慰的話到嘴邊咕嚕了好幾迴,還是沒敢說什麽,心裏火急火燎的盼著那老八趕緊給那位二爺帶迴來,好好給皇上認個錯。</p>


    李德全兒心裏想著,眼神兒便往門口看去,忽的眼前一亮,語氣都有些激動:“萬歲爺,八阿哥將親王帶迴來了......”</p>


    康熙眼皮微微一動,身子也才正了正,緩緩的從禦座上站了起來。</p>


    “皇阿瑪,兒臣將二哥帶迴來了,”老八生怕有什麽變故,一見了康熙都忘了先行請安的規矩,隻想著趕緊將這塊燙手山芋甩給自己老子,最好康熙這會兒還能嫌棄自己,一揮手把自己給轟了出去才好。</p>


    “兒臣見過皇......”</p>


    “啪~”胤礽身子剛伏低打算請安,誰料臉上忽然挨了康熙一巴掌,這一巴掌力道不小,嘴角頃刻間就嚐出了一絲腥甜。</p>


    康熙這一巴掌甩出去,自己身子也是一顫,幸虧李德全兒在旁邊兒扶了一把這才穩住。胤禩哪裏見過康熙如此動氣,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說皇阿瑪息怒。胤礽雖是挨了打,心裏卻也理解康熙為何動怒,也是膝蓋一曲,跪了下去。</p>


    “逆子!竟然忤逆至此,這幾年離了京,竟是練得你這一身的孑然不馴,不顧禮數,你當真以為朕不能再圈了你嗎?”</p>


    老八心裏一動,也不敢抬頭看康熙臉色,隻這麽伏在地上,耳朵支楞著生怕聽漏了一句。</p>


    “朕想要曆練曆練你,磨磨你的性子,原以為這些年你經了些,辦起差事也算是有些長進,卻萬萬沒想到你這混性子倒是也跟著越發的長進了!朕不妨與你直說,你那個清音不過是個藤妾,朕於你此等事亦有耳聞,無非是個女子,倒也值得你這般?要朕說,此女歿了便歿了,未嚐不是件好事!”</p>


    胤礽聞言心中氣結,雖能理解康熙所想,但自小受過的教育已經根深蒂固,幾個妻妾雖然都是那個真胤礽娶進門的,自己無法改變,但是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早就當她們是自己的親人,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裏,生在皇家父子親情是最不能盡信的,卻唯有這幾個女人才真正是命脈所係,是自己真正的親人,莫說這清音是唯一一個自己真正愛戀過的女子,就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他胤礽也舍不得棄之不顧,如今因為自己與人結了怨牽扯了家人,叫自己不管不顧那是萬萬做不來的。</p>


    “皇阿瑪,兒臣明白皇阿瑪對兒臣的一片心意,但兒子這麽做卻絕非是意氣用事,也不是自恃甚高,兒臣隻是將身邊之人視作家人至親,試問至親之人遭此橫禍,兒臣又怎麽能夠高床軟枕視若無睹!堂堂男兒漢若是連自己至親之人都保護不了,又何談保家護國,兒臣也許是行之有錯,但還請皇阿瑪明鑒兒臣的這片心意。”</p>


    康熙居高臨下的瞧著跪在腳邊的二兒子,眼神深了幾許,不知怎地這番話卻叫康熙想起當年與赫舍裏氏的光景,至親至愛許是這般,那幾年雖也疾風驟雨,卻也有亦如胤礽現在這番的感念,而如今......江山穩固君臨天下,卻怎麽忽的寂寥了呢??家人至親?多少年沒有這般的心動過了。</p>


    李德全一抬眼忽的瞥見了萬歲爺眼角的晶瑩,心中一動,忙湊近一步假意攙了康熙轉迴禦座之上。康熙這才迴神瞧了瞧地上跪的兩個兒子,微一皺眉:“都起來吧,朕今日乏了,胤礽,你今日去太廟罰跪,若再敢有什麽妄動,朕不會再輕饒於你!明日上朝再議吧......”</p>


    燈火闌珊,搖曳著康熙陰晴不定的臉色,此刻的康熙半倚在軟榻上,自打打發了胤礽去太廟之後,康熙便是這副姿勢,頭一迴對砌在桌案上的奏折置若罔聞,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乏。</p>


    李德全又將燈燭挑了挑,一轉身忽的瞧見主子爺方才還半眯著的眸子這會兒睜的老大:“萬歲爺,夜了,該歇著了。”</p>


    “你伺候朕時間最久,朕的這幾個兒子你也算是瞧著他們長大的,依你看這胤礽.......他是不是不大一樣了?”</p>


    李德全一愣,主子爺這是要跟自己嘮家常啊,難得萬歲爺有這心氣兒,趕忙快走了兩步,近到跟前兒一彎腰:“迴萬歲爺,奴才何其有幸能伺候在萬歲爺身邊兒,瞧著咱們大清愈發的國泰民安,瞧著幾位小主子為萬歲爺分憂愈發的得力,奴才真是打心眼兒裏為萬歲爺高興。萬歲爺若問起親王來,奴才隻覺得那是愈發的長進了!”</p>


    “是呀,長進的朕都覺著陌生了,胤礽是朕自小帶在身邊兒j□j的,他雖聰穎,但卻少了些擔當,對朕也是唯命是從,不敢有半分的違背,倒也孝順。哼!若非索尼這個老賊挑唆,也不會失了本分。可如今的胤礽,卻叫朕真真是瞧不明白了......”</p>


    “奴才書讀的不多,說不出個道道來,但是奴才隻知道凡是對我大清好的,對萬歲爺好的,奴才就覺著好。”</p>


    康熙若有所思的瞧著李德全好一會兒,忽然外頭哈哈珠子閃了進來,李德全瞧見了忙趕了過去,須臾便轉迴康熙跟前兒,低聲道:“萬歲爺,孟世常在外頭候著呢,說是有緊要的事兒要奏報給萬歲爺。”</p>


    “叫他進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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