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江寧的曹寅等一口氣尚未喘勻,便又有一名胤礽的侍衛求見,說是忠親王要調派江寧綠營親衛五百圍剿白衣教在江寧駐點。曹寅當場一口茶就噴將而出,身形顫了顫勉強直立而起,以手撫額“可有調軍令,”</p>


    這親衛其實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潛伏在廣濟樓中隨時待命的舒述,因為李衛與戴梓的事件,舒述甚是擔心胤礽的安危,便自請以侍衛的身份隨護在身側,胤礽眼下正是缺個得力的人,也就順勢應承下來。曹寅早就被調任江寧,對新晉的舒述並不認識,隻當是個普通的侍衛,所以胤礽這迴派了他來送信,一是這事有違清律祖製,讓康熙身邊兒的人去做也是變相的告訴康熙自己並無別的意思,二來也是知道舒述機靈,且曹寅又對他並不熟識自然也不會怎麽防備,麵色上讓他辯辯曹寅的第一反應,也是想看看這曹寅在這趟渾水中淌的究竟有多深“……親王有封手諭……”</p>


    曹寅伸手接下抖了開,裏麵隻有一行字兒‘調親兵五百,出了事兒本王一力擔承!’</p>


    “王爺在哪兒?”</p>


    “沈園!”</p>


    ……</p>


    胤礽讓戴梓去梳洗了一下,本來也想讓他歇歇腳再說別的,可戴梓再迂腐也自是有股子腐朽氣,便是這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所以被帶迴了沈園以後,隻稍稍的梳洗了一番換了身衣衫,就急急的要去給胤礽請安拜謝。伺候的仆役丫頭自然也不好阻撓,領著戴梓七拐八繞的就進了宅子的後園子,也就是胤礽下榻的地方兒,隔壁便是那台尚在試驗階段龐大的蒸汽機,嗚咽的自掀去了頂蓋穹廬的屋子裏探出一截身子吐著白煙,嘰哩呱啦的運轉著,胤礽及其一些工匠則在一旁指指點點的商量著,誰也沒看見戴梓。</p>


    戴梓本來是想去給胤礽問安道謝,隔著院子門兒就聽見了異動,待看見這露在頂子外麵兒的一截東西後,心裏就更是好奇。壓根兒就沒隨著那仆役繼續走,而是徑自轉到了這廂,一腳踏進門內就被眼前的東西攝住了魂魄。自幼浸淫機械技巧的戴梓本就是個癡人,對這些東西更是格外的專注,一入眼便看出這不是個一般的物件兒,那些齒輪恰到好處的組成,以及絲毫不依靠外力便可自行運轉的巧思設計,讓這個癡人看的越發的癡狂,伸手小心翼翼的觸碰著其間的零小部件兒,猶如輕撫一件件稀世珍寶一般細致入微。</p>


    其實胤礽等就在不遠處站著,等戴梓從後麵兒轉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入了胤礽的眼,胤礽見他一副癡狂入魔的樣子,心裏正是得意,也就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由得他去端詳研究。可戴梓對這蒸汽機的動力一說毫不知情,又說心裏激動非常,竟顫顫巍巍的摸索著就朝著小鍋爐摸了去,待胤礽看見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是聽見他一聲慘嚎兒,跳著倒退了好幾步,險些當場給炮烙了。</p>


    胤礽趕忙跑過去扶住戴梓,再看那雙手掌竟是起了一層的泡,著戴梓卻是一臉的興奮兼老淚縱橫,一把抓住胤礽的衣袖“王爺~~這…這是……天工造物!天工造物啊!!這是何名堂?”</p>


    胤礽心裏得意,也對這戴梓更是多了幾分的看重,雖然他並不知道這簡易型的蒸汽機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可是至少沒有像舒述幾人初見的時候兒,隻是以為是個破屋拆牆的工具。</p>


    “先生可看出這東西的妙處來了?將來若是將它裝在咱們大清的戰艦之上,那…”“王爺~曹大人求見!在廂房裏邊兒候著呢!”胤礽正待說明一下,舒述忽然走了進來,伏在胤礽耳邊小聲搗鼓一句,胤礽立時沒了心情,也知曹寅跑來所為何事。在戴梓的肩上拍了拍“先生且先看著,本王尚有事在身,迴頭咱們再細加贅述。隻是先生仔細了,那個地方卻是不能再碰了!”朝著小型鍋爐的地方指了指,戴梓也隻是含糊點了幾下頭,心思早就不在胤礽這裏。</p>


    進了西廂房,曹寅正站在正當中背對著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胤礽幹咳了兩聲,這才吸引了曹寅的注意力,轉身行了個禮數,朝著隨在胤礽身後一起進來的舒述看了一眼。舒述這才醒起自己現在不過是個隨侍的侍衛,連忙打了個千禮退了出去。</p>


    “王爺!軍令可不是兒戲啊!那白衣教盤桓在江寧也不是一日半日之時,他們到底是個什麽底細,有多大的能耐,老臣並沒有萬全的把握。再說戴大人也已經平安迴來了,至於贖金,想那白衣教也不是混不吝,咱們側麵的旁敲側擊一下,量他們也不敢拿的安穩,全數迴來臣不敢保,但也絕不會讓王爺吃這暗虧,寒了一片對門下的維護之意啊!”</p>


    曹寅今兒個話是最多的一迴,至少在胤礽的印象裏,這老頭兒還是少言寡語的時候多些。定是自己那張非軍令非皇命的手諭給鬧的,竟然失了平日的準頭,便是在話裏也透出了與此教大有瓜葛的意思,難道康熙所疑竟是真的不成?</p>


    啪的一聲,胤礽一巴掌拍在了身邊的雞翅木桌麵上,房中悶出一聲脆響“這壓根兒就不是什麽錢不錢的事兒!曹大人!咱們雖不熟識,也沒什麽過多的交集,但胤礽自幼也是聽著關於您輔佐皇阿瑪處事的故事長起來的!難道當初擒鼇拜鬥讒臣的日子您都忘了不成?說到底您也是大內的領侍衛出身,那一身的忠肝義膽凜然之氣何在?難道是這江寧的青山俊水也能將個誠摯之臣養成處事圓滑事事經營的佞臣不成?</p>


    我是親王,我的銀子能要迴來,即便迴不來估計您也會想辦法給我補上!不錯!我大可以不必管,但是若是換成普通的黎民百姓,試問大人,他們的銀子,也能從官銀或是您的私銀裏出嗎?</p>


    何況我早就聽聞這個白衣教不是什麽好東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既然已經是為害了一方地界兒,難道江寧縣就沒有一個人出來管管?我大清就是養的這樣貪生怕死,隻看重自家身家的好官不成?</p>


    掩或是……曹大人您與那白衣教達成了什麽共識,早就將皇阿瑪的恩澤忘的一幹二淨了吧!”</p>


    曹寅聞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旁的倒也不在乎,隻是這最後一句,那可是萬萬擔待不起。至於胤礽明貶暗褒的激將套詞倒是不以為意,可也難免心裏熱了熱,當下掀了袍子跪了下去,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慷慨陳詞的摸樣讓胤礽覺著自己是不是這話說的重了“老臣蒙皇上信重得蔽隆恩,此恩銘記於心永世不敢忘記,王爺這麽說實在是誤會了老臣!隻是…隻是這白衣教實在也非為禍一日半日,隻怕根基深遠,江寧縣雖不大可也幅員廣博,老臣不敢再瞞王爺,早先江寧駐軍綠營軍中層出過一迴亂子,平複後查明我軍軍營之中竟有不少白衣教的人混跡其中,雖全部問斬,但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皇上讓老臣肅清,隻是年深日久,潛移默化,人心相隔豈是一時而已,老臣辦事不利自不敢辯駁,但是為今之時,王爺跟九阿哥身處江寧之中,若是真與白衣教結了梁子,老臣隻怕您二位的安危有誤,實在不敢妄動!還請親王三思後行啊!”</p>


    胤礽也不是沒想過這一層,隻是自己占著天時地利與人和執拗之心仍是相信一個天不藏奸!若是真的對峙起來,勝是必然的!安危之事隻需多幾分小心也就是了。再者也是想要此事速有個定奪,自己的蒸汽機已經弄出雛形,那個鄉村赤腳醫生的牛痘也該是見出成效的時候兒了!何況康熙一紙密信並未昭示歸期,自己惦念家裏的妻兒們也是思之心切念之欲狂,這麽一番整動,鬧大鬧開,就不信康熙還能聞所不聞,屆時迴京一事也好有個盼頭!再說李衛被打的事兒,一直如鯁在喉氣憤難消,遲早是要有個討要的,何況戴梓那平白的六萬兩銀子,豈能就這麽白白的便宜了那些匪類,不甘不甘!心裏隻有不甘二字!</p>


    斟酌須臾,一聲幽幽長歎自口中溢出,起身走了兩步至了窗邊,一輪皎月當頭照下,灑落一地銀光。負手身後輕彈了兩下指尖兒,嗖的扭轉身來,素白袍角還未垂落,鏗鏘已是自口中溢出“曹大人!不知道您聽過一句話沒有!”</p>


    曹寅早已木訥,隻定定的瞅著這個似曾相識又全然陌生的胤礽木然出口“微臣愚鈍……”</p>


    “唉~發昏當不了死!大人所懼之事一時遲疑便是給對方一個壯大的機會,所謂婦人之仁如是也,此舉也是皇阿瑪常說的不敢擔當,大人就是太過謹慎了!”曹寅不是無智無謀之人,康熙對他的信重不是沒有來由的,隻是離了康熙太遠的曹寅少了能察言觀色於身側的機會,加之外放良久,也是自知帝王心術日久生疑,所以處事做事上不敢太過張揚不敢太過果斷,殊不知如此久了,康熙倒是不疑他一方獨大了,可那心中的信重之情還能剩了幾分在?否則也不會有自己這迴誤打誤撞的江寧之行!曹寅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見嫌於康熙了!</p>


    “這……”曹寅萬萬不會想到胤礽會說這麽一句粗鄙的話,當即也是愣住。卻在這時,胤礽忽的又換迴了一副堅毅神色,眉宇間的氣勢儼然便是有幾分康熙當年的味道,隻聽得當空一聲重音,不卑不亢不急不緩,亦如當年軒昂氣宇的愛新覺羅玄燁立於名堂之上那氣若閑庭的韻致“曹大人!出了事本王一力擔承!大不了也是皇子嗎!哈哈~~人生蹉跎,沒這麽多時間讓咱們思前想後的。大人照辦就是!送與皇阿瑪的折子也大可直言不諱,我既然這麽說了就敢擔承著,畏首畏尾的還做大事!”</p>


    曹寅木然的迴了一聲‘嗻’卻是霎時被驚醒,方才隻顧品評這父子之間的神態韻致,竟沒及時聽出這親王口中的大不敬之詞,這‘大事’二字,便是足夠推敲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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