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遞給康熙的奏折同一天抵達京師的還有一封胤礽寫給戴梓的書信,對於戴梓來說,這信帶給戴梓的激動不亞於康熙看到那奏折中的一份詳細保險聲明,運作概述時所能帶給康熙的激動,或者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胤礽除了一封簡短的書信以外捎給戴梓的是一張機械圖紙,不單單隻是裝幾個機括弄些機巧的小物件兒,而是相傳早在公元50年就出現在古希臘,並被運用在神祗設計上的小型簡易蒸汽機構圖。凡是精通於機械技巧的人,任誰看到這結構隻需要稍加想想就知道這是件無與倫比讓人發狂的創舉。戴梓其人浸淫機械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被胤礽救下以後,便作為門人索性就在胤礽的親王府後園的一個小院兒裏安置了下來,胤礽也是對待上賓一樣的供養著,尊重跟支持讓這戴梓感佩的同時,也給了他更大更好的空間。得了這份圖圖紙後,就挑燈鑽機了一夜,隔日雞叫頭遍就風風火火的跑出去,過了午才懷抱著一堆瓶瓶罐罐乃至一些精巧物件兒迴來,也沒顧得上跟當家主母解釋一二,就一頭鑽迴了自己的院子裏,關上門又是挑燈一宿,終於在更鼓敲了三四下的時候兒,打這小院兒中忽的傳出了動響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越發的瘮人,駭的王府裏的管事心驚膽顫又不無抱怨的守在這院子外一夜。</p>


    隔日裏瓜爾佳氏起的也很早,在廳堂裏踱著步子,隻等著管事湯把那戴梓叫過來。那日信使至了門庭,原以為王爺會有書信帶給自己,可是卻隻有一封書信卻是交給那戴先生的,雖說瓜爾佳氏並不在意胤礽忙些什麽,但爺的安危冷暖也是心有掛牽,言語間隻想朝那戴梓討了那封書信看看,也好端測個大概,可那戴梓竟是木訥的可以,幾番明裏暗裏的問竟然都未領會,還偏就把那書信捂得嚴實,像是什麽寶貝似地,看的瓜爾佳氏又是氣又是無奈,也更是揣測起是不是胤礽遇上了什麽難事,不想讓自己擔心,這麽一來,心裏更是惴惴不安起來。本想仗著當家主母的架勢質問了那戴梓,可自家爺對這戴梓關護的意思任誰都瞧得出來,瓜爾佳氏也不得不壓下這好奇,可經了昨夜戴梓那麽一鬧,瓜爾佳氏心裏是徹底沒了底。所以一早起就等在廳裏隻等著把戴梓這人帶上來。</p>


    可誰知道瓜爾佳氏前腳剛剛進了正廳,茶水還沒有喝完,那戴梓卻與差去傳他的人走叉了,已經是急急的趕了過來,朝著自己行了個禮,腳邊兒上還堆著幾個包袱細軟,倒是叫瓜爾佳氏看的一愣“先生這是?”</p>


    “福晉~老奴來跟您辭個行,這就打算趕到江寧去找王爺去!”興奮了一夜沒睡,戴梓麵色顯得有點兒菜,可卻仍掩飾不住眉眼兒間的激動神色,瞪著一雙紅眼,話一說完就急不可待的彎腰打算拾起細軟,似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兒。</p>


    “可是爺出了什麽事兒了?先生為何這麽著急,爺的信上說了什麽沒有?”瓜爾佳氏見戴梓如此,更是坐不住了,起身就迎了過來。</p>


    “福晉莫要著急,王爺並未出什麽事兒,隻是老奴卻是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親自問過王爺,便是連一刻也都等不及了!”戴梓也不是榆木腦袋,知道自己這般的行止讓這位福晉有了誤會,反正這女人是王爺身邊兒信重之人,有的事兒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當即打懷裏掏出了那封信箋遞給了瓜爾佳氏。</p>


    瓜爾佳氏展開看了看,雖有一厚遝,但卻隻有一頁上有墨字,其他的盡是些圖樣,瓜爾佳氏倒是不感興趣,隻端著那張有字兒的看的仔細。‘先生若不明此圖,胤礽視先生為能人巧匠,卻未有撼世之能,胤礽可保先生一世安詳衣食無虞!若能辨此圖,實為胤礽所尋之人,他朝名垂史冊卻未見能一世清寧,從善乎?隨流乎?胤礽江寧靜候其詳。’隻言片語說的語焉不詳,瓜爾佳氏卻是心裏有了些眉目,這是爺不知道又想起什麽大事要這明白這戴梓的心智呢!隻是千山萬水的也不知道這事兒是大是小,爺雖說性格較之以前的陰霾要好了許多,但是那股子不管不顧的衝勁兒卻是越發的叫人擔心了,也不知道這迴又是為的什麽!</p>


    “先生這是準備要去投奔爺了?若是如此,那就替我帶個好兒,夏至秋涼的別忘了冷暖,沒個人照應著,我這兒也是擔心的緊。”</p>


    “福晉的話老奴一定帶到,那老奴這就告辭了!”戴梓心裏隻想著那圖紙,見瓜爾佳氏神色安詳下來也就放了心。</p>


    瓜爾佳氏點了點頭,打袖袋裏掏出一張銀票塞給了戴梓,這才打發了個人給他去備上輛馬車,戴梓心裏著急,一刻也不願意耽擱,匆匆的謝了恩,索性也沒在這幹候著,就跟著那小太監一起出了廳門兒。</p>


    瓜爾佳氏輕搖了搖頭,瞧著外頭看了兩眼,天光明媚的,恰是有兩隻燕子鳴著飛過,成雙成對倒也和諧。輕輕一歎緩緩落了座,隨手就摸到了那封信,竟是一時說話,忘了交還給戴梓,那戴梓比自己還要心焦,竟也忘了拿迴去,本想著喚個人來給他送去,又恐這信上的東西被人瞧了去,生出事來,索性一想,反正這圖是爺畫得,那信箋也是想要戴梓一個態度,他人都去了,顯然這信也沒什麽重要,帶與不帶的應該無礙,倒不如先收起來,等胤礽迴來了再說。</p>


    江寧縣城雖說不大,但是水路暢通,自古以來水域通達之地皆是繁盛之景,歌舞升平中見出繁華。隻是再怎麽瑰麗旖旎的地方兒,也自是有那不見天光的地兒,便是在這江寧的車水馬龍之地,順水而下的便是曆來就有三不管之稱的清平鎮。雖然叫了這麽一個名兒,可這裏卻是沒怎麽清平過,因為在秦淮河之流的下遊之地,水道變得狹窄,逢了夏季最熱的時候兒,河裏的水甚至還能見底兒,所以過往的商船還有商旅們從未停駐在此處,正因為此,這裏的經濟相對蕭條。所以長此以往下來,這裏簡直就成了快被人遺忘的角落,原來居住在這個小鎮的人,但凡是家中有些底子的都變賣了房產,搬到相對繁華或者幽靜的鄉間去居住,而住在這裏的人家境都不是特別好,長久下來竟是聚集了江寧之中最為窮困或者沒有正當營生不務正業的人,又因為這些人基本上不會有什麽錢,所以除非是犯了殺人越貨的大罪,官府才會皺著眉頭派人來走上一圈兒,在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人來過問,這個三不管能叫起來也是自有其道理的,所以這裏對某些人來講既是天堂也是地獄。</p>


    “大哥~~大哥~~大哥~~~~~~~~”</p>


    入了夜,在清平鎮中一處宅子的二院兒裏傳出一陣嘶啞的叫喊,隨著這一串的叫喊,咣當一聲,一扇兒門板兒被迎麵踹了出來,月色下的門檻處赤身*的站著個彪型大漢,青須須的虯髯隨著嘴裏哇呀呀的叫喚抖動著,身下某處則呈一種頹廢的形態耷拉著,與這人虎背熊腰青眉赤目的兇狠形象極不搭襯。</p>


    “黑二~我x你大爺的!老子正爽著,你tm叫喚個什麽??死了爹了!”</p>


    被喚作黑二的那個見了這大漢,立馬換了一副笑眉笑眼兒,幾步朝著那屋兒走過去,把擋在腳前的門板兒踹到一邊兒,打著哈哈湊了上去“大哥!那小妞兒搶了過來還能跑了不成,多會兒收拾不行,可眼下這事兒大哥不做個定奪,那可是得損失了一大筆的銀子啊!”</p>


    被喚作大哥的*漢子一聽銀子,立馬兒換了副神色,斂了幾分怒氣,顫著一身的肉膘兒迎了出來“什麽銀子?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可別怪我跟你急!”</p>


    “大哥您瞧!這是咱們兄弟今兒個在城裏試手氣的時候兒,不知道被誰塞在身上的,您看看!”黑二遞過去一張紙條兒,那*漢子順手接下,借著月色瞅了一眼“他媽的!你誠心寒磣爺不識字是不是?這說的什麽?”</p>


    “大哥!這上麵兒說是有個肉票兒從京裏正趕過來,說話兒這一半天就該到了,咱們要不要綁了他,勒索點兒銀子出來,眼瞅著這兩個月咱們可沒什麽進項了!”</p>


    “這肉票兒什麽來路?”</p>


    “大哥還記得上迴咱們在賭坊裏差點打死的那個奴才嗎?這迴這個也是那王爺的人!咱們上迴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就跟那曹寅一樣,也讓他知道知道這江寧縣城裏到底誰說了算,嘿!這王爺真上路!這麽多日子了,衙門裏頭都沒個風吹草動的,想必那王爺也是個慫包,讓咱們給嚇著了!所以這迴咱們再抓了他的人,朝他支點開銷,您看怎麽著?”</p>


    想起上迴賭坊裏的事兒,這二人不禁嘿嘿一陣奸笑,這黑二甚至已經盤算著等迴頭拿到了銀子之後,也去買個丫頭迴來快活快活“這迴這個又是他什麽人?他能舍得出銀子?”</p>


    “大哥~這紙上說的明白,這迴這個是個先生,似乎這王爺很是敬重,估計要他幾千兩的銀子不成問題!”</p>


    黑二說完,後腦勺便挨了一記“他媽的,你小子就不能有點出息!幾千兩就算完了!怎麽的也得給爺湊個整兒吧!不過這紙是誰給的?不會是什麽陷阱吧?”</p>


    “大哥言之有理!不如現在咱們先派出去幾個兄弟迎著大路過去探探,要是沒這麽個人或者有什麽異樣,咱們也好有個應對!”</p>


    “好!就這麽著!哼!最壞不過就是那球兒王爺設的詭計,也不是一迴兩迴了,他也不想想那些個衙役的妻兒老小可都在江寧活著呢,到時候兒還不是由的咱們捏!即便是一計,咱們也不怕!”</p>


    “大哥不愧是大哥!好氣魄!小弟我這就去安排去,對了大哥!聽說這些日子總教那邊兒的師爺病重了!你說咱們是不是得端點孝敬過去?”</p>


    “恩?端個球兒!媽的!老子的銀子都是風刮來的不成!他郝思成不是常說他執教有功嗎!讓他孝敬去,咱們大不了送他一籮筐的雞意思意思!哦對了!前兒個不是劫了一車的藥材嗎!管他什麽跟什麽,撿幾件兒好看的一並送了去,省的說我翟疤子摳門兒!什麽他媽的狗屁師爺,要不是他非得搞什麽規矩,咱們犯得著行事的時候兒穿的跟戴孝的似地嗎!現在是搞得別人看見白衣服就跑,照這麽下去,咱還搶誰去!他死了更好!”</p>


    “是!小弟這就去辦!”</p>


    再說這戴梓披星戴月的連夜趕路,竟然是比預計的至少快了一天的路程,眼瞅著再轉過前邊兒的兩座山丫就能瞧見江寧的城西門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兒半路殺出一夥程咬金,個個白衣蒙著麵巾,手持鋼刀擋在路中間,盯著戴梓所乘的馬車嘿嘿獰笑。</p>


    “可是京城來的戴先生?”</p>


    “......”趕車的是胤礽府裏的車把式,哪裏見過這陣仗,早就嚇得呆住,吝是奴性堅強知道王府的規矩也知道這位先生在自己家王爺眼裏的重要性,愣是咬著牙顫抖著,沒有點頭如搗蒜的把戴梓賣出去。戴梓就沒這樣的心理素質了,仗著自己一窮二白又年紀老邁,顫抖著從車裏探出半拉腦袋,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自己把自己招了“我...我是...幾位大爺這是......”</p>


    “哦?您就是戴先生!來呀!給我綁了!”其中一個蒙著麵巾的漢子招手一揮,隨後過來幾個大漢,不費吹灰之力的先是把看起來有反抗能力的車把式按倒捆了個結實,然後才把戴梓捆了,伸腳把車把式踹下馬車,幾個人彎腰低頭的一起鑽了進去,隨手在馬屁股上抽了一下“狗奴才!迴去告訴你家主子,戴先生我們帶走了!要是還想看見活的,就拿著銀子過來贖人,否則的話,連棺材錢也不用付了!”</p>


    “嗚嗚~~嗚嗚嗚~”被捆紮個結實的車把式在地上翻滾了半天,才用下巴把身子支了起來,嘴裏被塞了塊破布,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赤眉紅眼的瞪著揚長而去的馬車,心裏這才有了謾罵的勇氣。狗雜碎!你們把老子捆這麽緊至於麽?這山間野道的,老子怎麽趕迴去報信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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