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怎麽說進了山西境內離著大同府也就不算遙遠了,康熙一行這連夜的奔波本就疲了,索性在遠遠見了第一座縣城的時候就放慢了速度,隻打發了一個先騎去大同府支應一聲兒其他的人都減緩了馬速這才得以稍事調整一下心態,整整有點兒淩亂的思緒。</p>


    還別說這一整理還真叫康熙理出了些眉目尋出了些不對頭的地方兒,待見了大同府火燒眉毛般趕來的一群地方迎駕官員之後,更是顯將一口銀牙咬碎,看著這幫涎著熱臉貼過來的官員康熙愣是連冷屁股都沒有讓人家貼一下,陰沉著一張臉被迎進了大同府衙。眾人皆都是剛剛鬆了一口氣,本以為康熙會即刻下令調兵,誰想他卻一言不發的隻顧著看著大同府縣衙門正堂的梁子,負手立在那兒仿佛亙古流傳一般讓人肅然起敬,隨著進來的一行人心裏沒了底,也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隻將眼睛盯著張廷玉跟佟國維這兩個當朝一品康熙肚子裏的兩條蟲,秋波暗送了好幾迴示意他們開口問問。可張佟兩個豈是池中之物,見了康熙一臉晦暗難明,那心裏也是打起了鼓,可麵上仍舊是保持著一副老僧入定般的神情。</p>


    胤礽沒這些人的彎彎繞繞,眼見著堂內被趕得隻剩下隨駕出行的列位跟幾個本地的首府官員在場,康熙又是這一副樣子,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可想到十三還在塞外生死未卜,心裏免不了著急,怎麽說這小子也是很對自己的胃口,何況他們倆一個是未來皇帝一個是未來的怡親王,那地位就更是重中之重,說什麽也得派個人去找找,是死是活也得有個交代不是!眼瞅著這一堂的人烏攘攘的站了一片,愣是沒一個人說話,非得搞出個無聲勝有聲的境界,這就很讓人不能理解了!眼風掃過胤祺,一臉苦大仇深!再掃胤禩,眼觀鼻鼻觀心!再再掃胤禟胤俄,一個雲淡風輕手指頭使勁搓著自己個兒脖子上的血漬,一個那眼神兒也是咕嚕嚕亂轉,甚至還跟自己對上了眼色,露了個莫測高深的一笑!胤禎跟老五表情差不多,兄弟倆再不和也是一個媽生的,到底還是關心啊!那五個山西官員一臉謹慎,腰背躬的都快要彎到地上去了,等他們頭一個說,那就真的是海枯石爛了!最後看兩個當朝一品,喝!不看還好,一看胤礽簡直要恨瘋了二人,佟國維老奸巨猾史書上沒什麽美名這會兒明哲保身老僧入定也就算了,可你張廷玉那可是活躍在兩代君王朝上的一品要員,雖說褒貶不一,但最起碼我一直覺得你還是很陽光很正麵的,可你這會兒怎麽能一副快要睡著了的表情!!</p>


    不明白這官場玄虛的胤礽打算做那個打破寧靜的人,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正想抱拳拱手,忽然正前方飄來康熙幽幽的一句話卻是完全被打蒙暗歎有點兒跟不上他的思路了。“邢佑昭~你做這山西巡撫有幾個年頭了?”</p>


    眾人一愣,隻見幾個山西官員中的一個似是被雷劈了一樣,抖了一下連忙出了列直接就是一個叩首禮“迴皇上話,下官任巡撫一職已有三個年頭。”“若是朕沒記錯,你是荊州人士,如今也是一口的山西腔兒了!”康熙語氣唏噓,聽得眾人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個九五之尊在這個時候問這些是何用意。</p>


    “迴皇上話,皇上睿名難擋還記著下官的原籍,下官惶恐~惶恐~俗語入鄉隨俗,一方土養一方人,下官長居於此,久了這調調也就說的順溜了!”這個邢佑昭心裏沒底,已是抹了好幾把汗,不敢多言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交代著康熙的問話。</p>


    康熙仍舊背對著眾人隻是忽而語氣淩厲了幾分,唬的下站的幾個都一驚一乍的“山西境內可有個黑風寨?”康熙話頭一轉又拐到了山賊那裏,難道說你想要徹底鏟除了這幫土匪不成?胤礽有些不明了的抬了抬眼,恰是看見康熙正轉過身來,臉上竟是自己未曾見過的肅殺之氣。那巡撫自是不敢怠慢,忙又用袖子抹了把臉,幾乎是汗下如雨,康熙一行遭伏已經不算是新聞,就在先騎侍衛趕來通報的時候就一並把這個消息帶了來,差點兒沒嚇得這幫子地方官集體失禁,皇帝老子到了自己的地界兒還沒喘口氣兒,就差點兒捂在山溝子裏頭,甭管平日裏如何上表政績受過嘉獎,這一個晴天霹靂下來以前所有的努力經營那就轉眼全成浮雲了,從此以往在康熙皇帝的心裏,山西恐怕就成了土匪窩的代言而自己這些地方官兒不外乎就得背上辦事不利的罪名,這幫狗才,平日裏要不是看在你們還算懂事沒鬧出什麽大事來,咱們都睜一眼閉一眼的容了,可這迴你們這是作死呢!等著吧,等皇帝一走,看爺們不把你們全清剿嘍!</p>


    登時幾個山西官員撲騰騰的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嘴裏一個勁兒的求饒兼自我反省,再來個指天發誓表明了一定要還百姓一個清平盛世的決心,這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康熙的怒目相向下好好迴憶關於這黑風寨的點點滴滴。據一個整治民生的吏官迴憶,說是這黑風寨早先是有的,隻是在前年他們當家的黑老大被人暗算了之後,後繼的當家是個膽小之輩,慢慢的竟也像是消失在了綠林之中,除了偶爾幾個窮瘋餓怕了的小土匪受不住下山做幾個偷雞摸狗的小案之外,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什麽動靜了。</p>


    康熙繼續擰眉神色越發的蕭瑟,過了好一會兒才忽的抬了眼皮“明日啟程迴京,都下去吧!”眾人皆是鬆了口氣,行了禮後魚貫而出。迴了臥房剛想換身兒衣裳,忽的李德全兒在門口兒候著說是康熙傳召,心裏剛落下的石頭又提了起來,接下清音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臉,衣服也沒顧得上換,就跟著李德全兒朝康熙的廂房奔去。</p>


    李德全沒跟著進來,到了門口,謙恭的一個躬身把自己讓進來,他在外頭合上門扉,估計是去充當門神的作用去了,心裏暗道倒黴,也不知道康熙忽然的臨時召見到底是什麽意思,忐忑的邁進了內房,本以為康熙還是那副在正堂時候的肅穆表情,沒想到這一入眼著實是嚇了自己一跳,隻這短短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康熙看起來竟似是老了幾歲,眼底裏都是濃濃的憂傷,這個表情估計要不是他顧慮著自己的皇帝身份,都能掉下淚來。胤礽傻愣愣的待了一會兒,終是緩了聲線,低低的喚了句‘皇阿瑪~’康熙仿佛是沉在自己的心事裏,被這麽一叫才醒過神來,抬眼定定的瞅過來,就這麽看著,直到看的胤礽心裏發毛才發出一聲歎。</p>


    胤礽又上前了幾步,顯得小心翼翼“皇阿瑪~您這是?”康熙神色一轉“胤礽,朕問你,與你對話的那個匪首是何地方的口音?”康熙這問題很奇怪啊,今兒這是怎麽了?怎麽像是對地方話很感興趣?但這問題不難,那小子一口的京腔京韻顯得比自己這個北漂了兩年的偽京腔還要正宗,正想開口答話,忽的也覺出什麽地方不對勁兒,眼神一閃,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是京城口音…”</p>


    康熙見胤礽神色不鬱,還是有些欣慰的,神色也緩了些“那那些手下呢?”“迴皇阿瑪~兒臣隻聽得幾聲叫罵,似也不是山西口音,也像是京城地界兒的調調兒……皇阿瑪!!難道????”胤礽忽然心裏有個想法唿之欲出,卻又不敢說得直白,猛的抬眼對上康熙的顏色,看著他沉重的點了點頭,方知他哀從何來!這幫忽然冒出的山匪仔細想想疑點很大,先不說山西官員說這黑風寨銷聲匿跡了很長時間一事,就是這些人一嘴的京腔再有就是那個陳晉南一口一個狗韃靼也讓這謎題唿之欲出,要知道當時康熙一行是避敵脫逃,一身的滿族行頭早就在半路換掉了,這山匪怎麽就一眼能辨出是這些事滿人呢?顯而易見這是有人派出來埋伏在那兒等著康熙的!而這人的身份不難猜測,行圍遇叛亂一事事出突然,對外還不曾公布,即便是到了這裏,康熙為了不影響民心也沒打算就地取兵,而是決定明日迴京再做打算!出事不過三天,按理說除了被分別派出去的幾個信使迴京求援之外就在沒有人知道此事了!那就是說,這些冒充土匪的人就是他派出來伏擊康熙的,而康熙若是死了,獲利的人自然是他的兒子,可老四十三生死不明,老八幾個又都跟康熙一起遇險,那麽就隻有留守在京的幾位爺最有嫌疑!</p>


    康熙看著胤礽臉上連續閃過的表情,心知自己的心事被這個兒子猜出來了,當下即是欣慰又是恨鐵不成鋼,使勁當胸一腳踹在正一臉大徹大悟表情的兒子身上,隨即暴起怒吼“都是些畜生!!!”</p>


    胤礽忽然被踹了一腳,心裏雖然有火兒,但看著康熙癲狂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心裏難受,畢竟被自己兒子幾次三番的算計,對一個做父親的來講實在是一件很悲情的事兒,何況自己現在這個身軀之前還有那麽一段兒很是晦暗難說的遭遇,讓他發發邪火兒踹兩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當下又正了身子跪伏在地上“皇阿瑪息怒~都是兒臣做事不細心,本以為是群宵小之輩沒放在心上,處理的浮躁了,皇阿瑪若是有氣就拿兒子出吧!隻是皇阿瑪要保重龍體,眼下耽誤之急是盡速迴京穩住局勢,還有四弟跟十三弟呀皇阿瑪!”</p>


    一說起這兩個生死未卜的兒子,康熙又是一陣胸悶氣短,兀自打了幾個晃,穩了穩身形,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個兒子,沒想到事到於此自己還是最信得過這個,不然怎麽會毫不考慮順嘴就讓李德全去叫他了呢?想起亂石中,他獨自打馬奔來,心裏又是一軟,頹然的坐在軟榻上歎了口氣“是朕叫人坑了的!與你不相幹!罷了!橫豎不過是多些時間查,朕就不信他還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翻雲覆雨!大不了留下的幾個都圈了,倒是幹淨!”康熙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不像開玩笑,胤礽卻是徹底嚇傻了,心說你也忒狠了,老三老七十二十五十六可都沒來,你查不出來就想要一鍋燴了,寧殺錯三千不放走一個?那可是親兒子,不是抱來的!帝王之心!帝王之心呐~~~</p>


    康熙心情不好,發了通邪火兒說了些牢騷終是把胤礽給放了,胤礽一路迴來,腦子裏都是康熙麵上的狠絕表情,不知不覺的竟淌了一身的冷汗,被夜風這麽一吹粘糊糊的很是難受。隻是心裏更是抑鬱,一方麵憐著康熙怪著自己的這些兄弟們為了把破椅子爭得你死我活,手段一個比一個狠!一方麵也憐著這些兄弟還有自己,換個角度想,康熙又何嚐不是為了那把椅子寧可把兒子們趕盡殺絕呢!真是一登九五六親情絕啊!</p>


    迴了廂房,清音已經把飯菜跟洗澡水備好了,可這會兒哪有什麽胃口,顛了兩天的路又收拾了半天的死人,剛才又受了康熙的打擊,這會兒胤礽的人文價值觀有點兒混亂不清。飯菜不想吃,但澡是一定要泡的!脫撥幹淨了浸到木盆裏讓水蓋過頭頂,世界一下子仿佛靜了許多,心裏也漸漸平靜下來,正這時胳膊上傳來刺痛伴著稀裏嘩啦的水聲又冒出了水麵,一睜眼竟是清音哭得稀裏嘩啦的小臉兒“爺~~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在木盆裏睡了?嚇死奴婢了!爺您嚇死奴婢了!”小丫頭不懂我在減壓,以為暈堂子呢,卯足了力氣竟是把這個七尺之軀從水裏拽了出來,也顧不得羞澀了,直直撲進了胸膛。</p>


    微微愣了愣繼而一笑,至少還有這種感情是真摯的,至少還不是全部虛假的!伸手把清音攬在懷裏輕拍後背“我哪舍得嚇你,我是練閉氣呢!瞧你嚇的!”清音雖然年紀不大,但身體發育的很好,該隆起的地方已經很傲人,這會兒沒了衣物的隔閡,摩擦在胸口滋味兒很是受用,忽的某個部位就漸漸的起了變化,正摟著美人兒心猿意馬,這丫頭許是覺著哪裏不對勁兒,低頭看了眼‘啊’的大叫一聲,推開胤礽就跑了出去,臨了扔了條綿巾過來,胤礽順手接下心裏忽然有點兒空落落的,隻得歎了一聲重新把自己浸在水裏,卻不再把頭沒進去,拿著綿巾蓋在臉上閉目想著事情,卻不知道方才清音正是拿了這條巾子在擦胤礽洗澡濺在地上的水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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