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了多年的大江山終於將要統一了!”


    這個消息,被大江山的妖怪們到處奔走相告,不少妖怪的臉上,都還是一臉反應不及的神色。


    這個月,對於大江山的妖怪們來說,堪稱風雲變幻。巫蠱師、絡新婦、夜叉、食發鬼……原本相互敵視卻又懷著默契,共同占據著大江山的四方勢力首領一個個被斬落馬下,或是死亡、或是歸順,幾乎在不到之內,大江山維係了數百年的平衡轟然而破。而腳踩著他們的屍體立於山巔的那個妖怪,他的名號也由此傳遍大江山延綿起伏的山脈——


    酒吞童子。


    從這一刻起,無論是崇敬他的、亦或是敵視他的……這個名字,都將深深地烙印在他們心頭。


    無數未曾有幸與這位傳奇的大妖怪謀麵的妖怪們竊竊地私下討論傳播著他的一切事跡,越是底層的妖怪、越有著將他神化的趨勢。然而,這位大妖怪此刻,可完全沒有它們想象中的那樣快活——


    “酒吞童子!!”一道清冽而滿含著憤怒的喝問聲響起,“你又偷偷跑去喝酒了?!”


    一片平坦寬闊的空地之上,無數小妖怪手拿著木材與鋼鐵,兢兢業業地來迴搬運著,在它們的身後,一座座宏偉壯闊的宮殿輪廓,已經開始有了雛形。


    這座宮殿正是酒吞童子收複絡新婦與夜叉之後,在時雨的建議下開始建立的屬於自己的大本營。


    在征服了最後一個北方的勢力首領食發鬼之後,酒吞童子已經是這大江山妖怪中的最強者,因此他要做的事情,有的是崇拜著他的小妖怪爭搶著要完成。


    即使如此,為了完成時雨規劃的誇張目標,這些妖怪也很是費了一番工夫。


    在時雨的計劃中,這座將來注定會被命名為鐵之城的宮殿群,最為獨特的地方,就是建築結構皆以金屬為主,在這個鐵製品還處於戰略物資的時代,也隻有妖怪,才可能建立起這樣奢侈的宮殿。


    這期間,那隻叫做鐵鼠的妖怪對於金屬礦石的感應可立了不小的功勞。


    時雨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酒吞童子式神副本剛剛打開的時候,那副腦海中的畫卷裏,躺在鐵之城的宮殿裏縱情飲酒的酒吞童子。


    那時候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華麗宮殿,現在居然是由自己提出,並且負責建立的。這讓時雨心中也感到有些奇妙。她到現在還不清楚,那時候式神副本裏似乎發現了她的酒吞童子,是否是真實的影像,還是說,隻不過遊戲係統的惡作劇?


    但經過這段時間與酒吞童子的相處,時雨也早就跳出了當初初次見麵時留下的固定印象,對於快速成長起來的強大而又可靠的酒吞,也時常感到親切和安心。


    因此,在時雨負責了一段時間的宮殿建築,結果一迴頭發現酒吞童子不知何時為下屬供奉上來的妖酒而著迷,開始不知節製地喝酒時,胸腔中頓時點燃了滿腔的怒火。她還記得自己被投放到式神副本之前,看見滑瓢與酒吞拚酒幾天幾夜的那副場景,那時候時雨心中隻充滿了對於滑瓢的擔憂——當然,不是擔心滑頭鬼會輸,隻是擔心他攝入過多酒精之後,會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雖然嘴上不說,但那時的時雨,對於嗜酒如命的酒吞童子,也有一些本能的排斥。她討厭煙鬼和酒鬼,這是從上輩子起就印刻在腦海中的習慣,到現在也沒有更改的意思。如今要她看著原本都不知道酒為何物的酒吞童子一步步變成自己後來見到的那個放浪形骸的大酒鬼——這怎麽能忍!


    先是叫上自己手下的三大式神,將獻上酒的妖怪們狠狠痛打了一頓,緊接著,時雨就毫不留情地沒收了幾乎堆了半個房間的酒壇子,開始對酒吞童子進行了緊迫盯人的策略。


    而酒吞童子初次嚐過酒之後,那股上癮的勁頭,也是時雨沒有想到的。為了重新喝上酒,他也少見地沒有依從時雨的意思,三不五時就要躲著她走,以便偷偷溜出去解解酒癮。


    一旦他避開了時雨的視野,以他在妖怪們之間的名號,還有什麽是得不到的?


    再一次地發現酒吞童子身上揮之不去的酒氣時,時雨氣得又開始發飆了。這家夥還能不能好了?有沒有一點大江山之主的擔當啊!一天到晚所有的精力全花在偷偷溜出去喝酒上了!這樣下去他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正成為那個傳說中的鬼王啊!!


    而當時雨憤怒的喝問聲響徹在這片土地上之時,那群忙碌著建著宮殿的小妖怪除去最開始的驚嚇之後,又很快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那一張張形狀各異的臉上,滿是習以為常的神色,隻有幾個好奇心重的小妖怪,還在偷偷摸摸地打量著這個膽大包天、膽敢質問偉大的酒吞童子大人的女妖怪。


    而倒黴地被時雨在宮殿門口堵住的酒吞童子,也是滿臉的鬱悶之色。他伸手撓了撓有些發燙的臉頰,在酒精的熏染之下,深邃猶如幽海般的暗紫瞳眸略有朦朧的注視著身下這道嬌柔纖細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當初那個與他一樣高的妖怪,現在隻到他胸口的程度了。如果不是她一直仰著臉抬著頭,酒吞童子估計自己隻能看到她那頭烏黑的長發和後腦勺了。


    原本以為是乖巧溫柔的性格,但隨著相識漸久,這個名叫星的神秘妖怪也開始漸漸暴露本性了。那股理直氣壯將他這個名義上的主上堵在大門口質問的氣勢,也不知道是怎麽在這樣嬌小的軀體內爆發出來的。


    酒吞童子默默歎了口氣,在與那雙執著而且此刻亮的驚人的星眸對視時,不自禁地伸手在她頭頂輕輕放了一下。在時雨爆發之前,他又先一步收迴了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酒葫蘆,扔到了她的懷中。


    “喂!”時雨皺著臉有些手忙腳亂地接過頗有質感的葫蘆,再抬眼時,看見的就是酒吞童子離去的背影。她打開塞子晃了晃,果然發現一股濃烈的酒香從裏麵飄了出來。雖然有些疑惑今天酒吞童子怎麽如此輕易就交出了自己的收藏,不過她還是滿足地將酒葫蘆收好,準備藏到自己的房間裏去。


    “哎。”就在時雨離開建造中的宮殿,走向自己的臨時居所時,她身後的那一株杉樹後頭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歎息,“酒吞童子大人什麽都好,但怎麽就看上了你這麽個麻煩的家夥呢。”


    那股帶有獨特質感的低沉狂放嗓音讓時雨一瞬間就認出了說話的妖怪。她不悅地轉頭看向靠在樹旁的高大身影:“夜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嗬。”暗紅飄揚的柔順長發、細長尖銳的角、以及隱藏在劉海陰影下的那雙鋒銳眼眸,正是在那天與酒吞童子戰鬥過後,被他的力量所折服而甘願效忠的夜叉。這生來就長著一對兇厲眼眸的妖怪此時正滿臉的嘲諷,“男人愛喝酒又有什麽錯!也就是酒吞童子大人看中你,才容忍你這種找死一樣的挑釁舉動。雖然本大爺、不、我也不討厭膽大包天的存在,不過像你這樣的也是第一次遇到。”


    “出於對自己主上的擔憂和關懷進行勸誡有哪裏不對嗎?”時雨一臉嫌棄,驅趕小狗般衝著那俊秀的妖怪揮了揮手,“如果隻是單純的喜好,我才沒那麽無聊去幹涉酒吞,但他那樣的……太過火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啦。以酒吞的器量,才不會因為這個對我怎麽樣,而且,因為我也同樣在意著他,才會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換了你,我才不會理。”


    “哼,還真敢說啊。”夜叉有些不滿地低低哼了一聲,那低到一定程度的質感嗓音讓時雨忍不住動了動耳朵。她本人對於夜叉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家夥的聲音是真的十分吸引人。


    她在這低音中愣了一秒,才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你這家夥完全沒有反省之意嘛……別和我說你不知道,像你剛才在眾妖睽睽之下那樣對酒吞大人說話,而且還沒有收到任何懲罰——這本身就是對酒吞童子大人威嚴的一種踐踏。”


    時雨有些詫異地抬眼看向夜叉,發現他此刻的神色顯得格外冰冷,但那也隻是一刹那的顯現,很快,他又恢複了往常那樣隨意而自負的表情:“不過,算了。如果是你的話,隨便怎麽樣,也無所謂了。”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氣中,而時雨盯著他原本靠著的牆麵,若有所思。


    對於時雨來說,她也常常會在滑瓢拉著她出去吃霸王餐的時候吐槽他,這跟她吐槽酒吞童子沒什麽區別,本質上都是對於親近之人某些舉動的不讚同。但確實……她有些疏忽了酒吞童子的形象問題。


    他是依靠絕對強勢的雷霆手段坐上這大江山的王座,在根基不穩的情況下,如果貿然流露出溫和的一麵,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暗暗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一些舉動,時雨有些心虛地摸了摸手裏捧著的酒葫蘆,看向了酒吞童子適才離去的方向,抬起腳步走了過去。


    夜叉這家夥,出人意料的敏銳啊。而且,他剛才……是為了酒吞而特意來提醒她嗎?


    時雨一麵暗自思索著,一麵左顧右盼地尋找酒吞童子的蹤跡。


    然而還沒等她走出樹林,就見到眼前隱約能看見的宮殿雛形在一陣劇烈的聲響與騰起煙霧中轟然倒塌。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地愣在原地,隻聽見一陣狂放的大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不錯不錯!看來傳聞也有可盡信之時,你這家夥的實力絕不在我之下!我,是茨木童子!!來!報上你的名字來!我們繼續未完成的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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