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鬼~”時雨開心地抱住一路風塵仆仆趕過來的火紅色燈籠,疼愛地揉揉它的腦袋,驚訝地發現許久不見,在它的身上似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如同最普通的夜裏的燈火一般溫暖而又樸實的橙黃火焰,不知何時摻進了一絲奇異的鮮紅,雖然細微,卻總讓人感覺到一絲若隱若現的威脅。


    “嗷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見到時雨的時候,燈籠鬼那雙黃豆般的眼睛還是如同以往一樣溫順老實。它熱情地伸出大舌頭試圖再次舔上時雨的臉,但那條散發著詭異熱意的舌頭讓時雨額頭有些冒汗,連連後退幾步,雖然十分感動但還是拒絕了它的親近。


    燈籠鬼有些受到打擊地退了退,在時雨連聲安撫之下才恢複精神,轉而飛到了白狼的身邊。好歹也共處過不短的一段時間,這兩隻之間也有著不錯的交情。


    看見白狼正抱著個沒見過的小妖怪,燈籠鬼就更加感到好奇了。


    正當他們相互用旁人聽不懂的方式打著招唿的時候,不遠處的突然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輕蔑嗤笑。


    燈籠鬼疑惑地在空中轉了個身,就見到山路一側的一株參天雲柏旁,靠坐著一道魄力十足的身影。此刻陽光明媚,那道身影卻隱匿在遮天的樹蔭之下,上半身完全埋藏在陰影中。但依稀看見他雙手抱臂,正眼神睥睨地看向這側。那雙即使在陰影中也鋒銳逼人的紫色眼神,使得燈籠鬼下意識地有些退縮。


    “……酒吞童子。”時雨有些無奈地護著重新飄到自己身後的燈籠鬼,對酒吞童子突如其來的示威般的威壓感到無法理解。但她剛剛朝著他的方向邁去腳步,就見到酒吞童子改變了有些隨意地姿勢,站直身體,眼神嚴厲地看著她,不論是姿態還是神情,都明顯表達出了不容靠近的訊號。


    “……”時雨在那雙虎視眈眈、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暗含殺氣的眼神之下,隻能無語地收迴自己的腳步。


    看著明顯放鬆下來的酒吞童子,時雨一陣內傷,簡直都要給這位大爺跪了。


    喜怒無常也不是這麽搞的吧?到底是戳到這位大爺哪根纖細敏感的神經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時雨之前提出要輔佐酒吞童子成為大江山之主的意見之後,酒吞童子就開始一直保持著這麽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而這個‘生人’,也是特指時雨一個人罷了。


    這種本質上跟貓炸毛也差不了多少的反應,讓時雨忍不住懷疑,酒吞童子這家夥是不是對於成為王什麽的根本就沒興趣?這不科學!明明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是那種酷炫狂霸拽的畫風!


    燈籠鬼有些茫然地看著那隻光憑感覺就知道很厲害的妖怪對於自家的主人避如蛇蠍的模樣,豆子般的眼睛中頓時洋溢著崇拜之情——


    然而下一刻,它眼中威武又強大的主人突然被一股柔軟的紅色繩子纏住腰,一瞬間被拉入了那片樹蔭之下。


    還沒來得及反應,燈籠鬼就看到一隻漆黑發臭的饅頭突然砸在了主人之前站立著的地方,緊接著,更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零零碎碎地都投了過來。


    能一路從危機四伏的大江山完好無損地找到時雨,燈籠鬼別的不說,逃命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於眾多無差別攻擊之間安然無恙地飄了出來,急急地去尋找自己的主人。


    而這時候的時雨,已經被酒吞童子皺著眉放在身後,眼睜睜看著那個剛才還拒絕她的靠近的妖怪毫不猶豫地迎著攻擊衝了過去。


    ……還真是不太明白,他的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


    時雨隻覺得稍稍有些鬱悶,實際上剛才餓鬼過於的明目張膽的攻擊她已經察覺到了,但沒想到的是她都沒來得及反擊,距離更遠的酒吞童子反而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這家夥的感覺未免也太靈敏了,而且對待她時冷時熱的態度,也令時雨不知該作何反應。然而在當前的這種情況,時雨心頭的這些想法也隻是一閃而過。她很快拋去雜念,專心地參與到了戰鬥中去。


    這次來攻的這群妖怪,實力都不弱,而且行動之間驚人的統一,在真正戰鬥之前居然還懂得先用投擲的方法偷襲,如此種種,都對時雨透露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信息——有妖怪在暗中指揮他們。


    她一邊用係統處得來的陰陽術輔助酒吞童子進攻,一邊仔細觀察著場中的戰鬥,很快,在酒吞童子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大批妖怪的身軀之後,一道妖怪堆裏畏畏縮縮的身影還是無可避免地暴露了出來。


    他的臉蒼白泛著青,鼻子宛若彎勾、形狀奇怪的眼睛透著刺目的紅光、頭上長著昆蟲般的一對觸角,從時雨這裏望去,能發現似乎有兩隻巨大的蜈蚣攀爬在他的兩邊肩膀。這幅可是稱得上是醜陋的形象讓時雨一瞬間認出了這隻妖怪——


    “巫蠱師!”時雨捏了捏拳,眼眸中迸射出憤怒又厭惡的火星。這隻妖怪是時雨相當討厭的一種類型,擅長用蠱蟲操控妖怪的身體與意誌,強大的巫蠱師甚至可以在妖怪們一無所覺的情況下悄悄給它們種上蠱蟲,等到被下蠱的妖怪死去的那一刻,蠱蟲就會代替它已經消亡的靈魂,在巫蠱師的授意下完美自如地操控它的屍體。


    巫蠱師屬於罕見的在人類和妖怪間都人人喊打的存在,而且這家夥的實力雖然不足為道,危害性卻非常的強。因為它慣於操控屍體的習性,就連最兇殘的妖怪也不想與之為伍。滑頭鬼的奴良組曾經在外征戰時撞上一隻強大的巫蠱師的巢穴,那一次的戰鬥讓時雨在戰後吐了很久,直到現在想起來都會臉色發青。


    時雨終於知道為什麽總是會有那麽多妖怪悍不畏死地找上她,如果對手是活得足夠久的巫蠱師的話,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那麽這種炮灰一般的存在要多少有多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巫蠱師會緊盯著她不放,但時雨一旦認出了他的存在,就絕對毫不留情。


    “白狼,恢複得怎麽樣了?”酒吞童子還在妖怪堆裏不知疲倦地廝殺,而巫蠱師又躲得足夠遠,已經超過的時雨的星之光乃至星隕的攻擊範疇。在這種情況之下,她隻能寄望於自家單體攻擊能力強悍的式神。


    “已經沒問題了。”白狼默默從跪坐的姿態站起身來,拉起長弓,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眸泛起銳利的光澤,尖銳的箭尖對準了時雨交代的巫蠱師,鎖定目標之後,凝神出箭,幾乎是在一瞬間,拿到白光拖著長長的閃耀光芒轉瞬之間到達巫蠱師的眼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銳利的箭頭精準地沒入他的一隻眼睛。


    “啊啊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聲在戰場之上迴蕩著,不少妖怪突然迷茫地停下了攻擊的動作,舉目四顧著,似乎在疑惑自己為什麽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酒吞童子正殺得性起,卻發現對手突然都變成呆呆的仿佛不知道還手的木偶,頓時有些沒趣,掃興地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掃過被一支木箭穿顱而過的狼狽妖怪,有些驚訝地略微揚起眉,轉身看了眼脊背挺直的白狼。


    時雨卻根本還不滿意。她深知巫蠱師這種妖怪的狡詐,命令白狼接連攻擊他的四肢關節,一點點消磨著他的生命與力量。


    隨著巫蠱師的慘叫聲,場上的妖怪們也逐漸清醒了過來。一開始茫然地看著滿地的屍體的他們,在看到巫蠱師的時候,仿佛都逐漸迴想起了些什麽,紛紛又驚又怒地吼叫起來。


    到了後來,幾乎不用白狼再出手,一擁而上的妖怪們幾乎將巫蠱師整個撕碎了。


    隨著他的消亡,時雨清晰地看見一隻隻肥大的青黑色蟲子從那些妖怪們身上各個部位爬出來,在空氣中碎成粉末。


    這傷眼的一幕讓她惡心地別過臉,暗自慶幸這次早早地將巫蠱師揪出來幹掉了,一想到這幾天都是這隻妖怪躲在暗處覬覦,她忍不住渾身惡寒。


    “喂,你怎麽了?”酒吞童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側,剛剛經曆過一場以一敵多的混亂戰鬥,他的身上還殘留著蓬勃的熱氣與血氣,配合著那張淩厲深刻的臉,微微皺著眉低頭看過來的時候,讓人感到一股強烈的衝擊力。


    他似乎又遺忘了之前的古怪舉動,對著她的態度恢複到了以往,天生沙啞低沉地嗓音隨意中帶著些擔憂,疑惑著她蒼白若紙的臉色。


    “沒事。”時雨心頭微暖,她衝著酒吞童子搖搖頭,正準備向他解釋巫蠱師的事,但在此時,之前那群恢複神智的妖怪卻紛紛圍了上來。


    “這位大人!十分感謝!請問您的名號是?”大批幸存下來的妖怪麵露崇拜地簇擁著酒吞童子,即使他的雙手到此時都還在滴落著他們同類的血,這些骨子裏就以強大為尊的妖怪們卻毫不在意,反而因此更加感激他的‘手下留情’。


    幾乎一箭將巫蠱師打入瀕死的白狼也頗受歡迎,而因為麵具上隻附帶著微弱的妖力,因此幾乎被無視的時雨,隻能無語地抱著同樣受到無視的燈籠鬼,默默看著這群情緒狂熱的妖怪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向酒吞童子獻上自己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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