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車降落在平安京郊外的某塊荒地上。


    時雨跟在葉王身後,小心翼翼地跳下朧車,站穩之後,順手接住了飄出來的燈籠鬼。


    朧車等到他們都下車之後,很快重新飛上天空,逐漸遠去。


    此時已經接近午後,時雨抱著自己準備好的包裹,肩上蹲著縮小的紅燈籠,小心翼翼地跟著葉王走在無人的山道上。


    他應該是心情不太好,此時周身的氣息都有些陰鬱。


    時雨不太明白原因,不過也沒有多問,兩人就這麽沉默地一前一後地走著。


    白狼多次試圖幫時雨承擔那個並不太重的小包裹未果,有些失落地悄然隱藏了身形。


    時雨對此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地,她也沒心情去考慮其他事情了。


    徒步跋涉,說起來簡單,實際上要比想象中更枯燥、更需要堅強的意誌和過人的耐力。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時雨已經跟著葉王整整爬過了兩座山,兩條腿都有點抖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在這期間,也遇到過不少山間的妖怪精類,大多數一見到他們的打扮就轉身逃走,也有小部分反而產生敵意,對他們進行了攻擊。


    麻倉葉王對這些襲擊完全不管,全部交給了時雨處理。


    而時雨,也沒有一開始就唿喚自己的強力式神白狼,而是嚐試著運用自己在葉王處學來的一些降伏妖怪的退治法術來進行戰鬥。


    陰陽師是個包羅萬象的職業,觀星測位、預測災禍、畫符念咒、驅使鬼神……甚至連貴族必備的和歌、漢詩、雅樂、圍棋、茶道等等,也在職業需要的範疇之內。


    越是向葉王學習,時雨就越是懷疑自己身上的這個遊戲係統的真實性。雖然號稱陰陽師養成的遊戲,但獎勵的陰陽術看起來不倫不類,與其說是陰陽師的技能,還不如說是另外一種自稱體係的特殊能力。而且這種依靠攻略妖怪而憑空獲得能力的規則,也著實讓人覺得虛幻而且古怪。


    不知道如何得來的東西,總覺得也容易失去。


    再次取得一次完美的勝利,看著渾身血色的狼妖在哀嚎中化為一絲黑氣消失於空氣中,時雨收起還未發出的符咒,轉身有些期待地看著葉王。


    “……做的不錯。”悠閑地靠在樹旁的青年陰陽師看著她,微微勾了勾唇,誇了一句。


    在時雨開心地露出笑容時,他又仿若不經意地問:“但是,有一瞬間走神了……在想什麽事?”


    這都被發現了?!時雨眨了眨眼,有些震驚於葉王的敏銳。因為對手並不太強的原因,時雨確實也有些鬆懈了一下,但也不過是稍微在心中吐槽了自帶的係統而已,放在外麵也才一眨眼的時間,連她自己都因為習以為常而忽略了過去,但葉王卻一眼就看了出來。


    說起來,戰鬥中走神的話,確實是個比較嚴重的毛病,以後需要更加注意才行。


    但是……偷偷在心中吐槽遊戲係統帶來的陰陽術這種事也隻能自己想想了,主動說出來是不可能的,時雨有點困擾地收起笑容,小小地皺起了眉頭。


    “是什麽不能說的事嗎?”葉王緩緩朝著她走來,眼神是時雨出乎意料的認真。


    “……嗯。抱歉,葉王老師。”麻倉葉王是個很敏銳的人,似乎很擅長觀察人心,往往一眼就能看透時雨心中的想法。所以,受了幾次教訓之後,時雨早就放棄在這個人麵前說謊了。


    但是,遊戲係統的事情卻絕對不可以暴露。


    所以時雨隻能閉口不言。反正對於這種超越時代的黑科技,隻要她不說,那麽還有誰能想到呢?


    時雨注意到她說話的時候,陰陽師正微微偏過頭,眼睫低垂著,做出側耳傾聽的動作。


    “……葉王老師?”注意到他細長的眉隱約皺起,時雨心中有些忐忑,“您生氣了嗎?”


    “沒有。”眼見少女難得有些不安地低下頭看著腳尖的模樣,麻倉葉王心中有些好笑。他抬起一隻手,漸漸泛黑的天幕之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鳥鳴,旋即,一隻有些五彩斑斕尾翼的雀鳥落在了陰陽師的指尖。


    “是嗎,是這樣啊。這附近並沒有村落,隻有一處荒蕪的寺廟。”修長瑩潤的手指微微逗弄著雀鳥,陰陽師仿佛從這生靈的鳴叫聲中明白了什麽,露出了然的神情來。


    “這也是葉王老師的式神嗎?是妖怪?”時雨看著他指間的那隻小鳥,有些好奇同樣想要伸手撫摸,卻被輕輕啄了一下。


    “啾。”雀鳥發出悅耳的鳥鳴,黑豆子一般的小眼睛打量著時雨。半晌,仿佛看出了她的無害,原本乖乖收斂在兩側的翅膀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嗚嚦嚦嚦嚦!!”就在雀鳥將要展翅的那一瞬間,時雨肩上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燈籠鬼猛地竄了出去,那周身暴漲的火光將使得雀鳥感到了一陣天然的恐慌,頓時嚇得連連後退。


    燈籠鬼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仿佛在和它玩鬧一般地,在上空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趕的好戲。


    時雨看得有點想笑。


    天空漸暗,夜幕低垂。天際之上還殘留著的一部分亮色,也正一點一點地被黑暗吞噬著燈籠鬼身上的火光,在這種時候顯得十分耀眼,仿若橙紅的流星在夜幕中搖曳著,相當吸引眼球。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葉王看夠了熱鬧,才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一招手,在空中劃了一道簡單的印記,下一秒,一隻幼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攤開的手心。


    雀鳥奄奄一息地趴在那裏,小翅膀一抽一抽的,黑豆子般的眼睛裏滿是哀怨。


    “燈籠鬼,迴來吧。”時雨也將燈籠鬼喚了迴來,欣慰地揉搓了兩下之後抱進懷裏。


    經過這麽一茬,她和葉王原本有些僵硬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她抬頭看了看葉王,笑著問道:“葉王老師,我們要趕夜路嗎?”


    “不。夜晚是屬於妖怪的時間。”葉王衝她搖了搖頭,說,“我們去雀靈找到的寺廟過夜。”


    日光隱去之後,接下來的一段夜路,他們被妖怪襲擊的概率大幅度增加了。葉王還是不出手,時雨一個人累的夠嗆,最後連白狼也忍不住出手了。


    眼見眼前這隻持弓的女狼妖一擊滅殺了襲擊時雨的妖怪,在戰鬥結束後又隱迴黑暗的利落身影,麻倉葉王不由對自己收下的這個小徒弟更加好奇起來。


    這隻渾身纏繞著奇詭的陰暗氣息、無論眼神還是姿態,都無疑是曆經了千百次戰鬥的妖怪,照理說,在妖怪中應該非常有名才對,但事實卻截然相反,幾乎完全的不為人所知。


    她到底是從哪裏撿來的式神呢?又是如何與這般強力的妖怪定下契約,令它心甘情願地效忠……?


    等終於到達目的地之後,時雨已經是身心俱疲。她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盤踞在半山腰的連綿寺廟,忍不住有些懷疑地扯了扯葉王的袖子,問道:“葉王老師!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裏嗎?”


    葉王的視線從大門上有些剝落的紅漆上略過,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與侍奉神明並且能夠得到庇護的神社相比,信奉西方神佛的僧侶們麵對強大妖魔時,要更加無力。往往在招惹了惹不起的強大妖魔以後,舉寺搬遷的也不在少數。


    眼前的建築中並沒有什麽徘徊的怨靈氣息和血氣,大概還是都成功逃走了。


    然而,伴隨著他們的走進,原本被這建築整體的宏偉震撼的時雨,現在已經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也許是太久沒有人住的原因,寺廟年久失修,遍布蛛網和灰塵,還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太愉快的氣味。


    時雨舉起袖子捂著口鼻,眉頭緊皺地拉緊葉王的衣袖,問道:“葉王老師,這裏是不是有妖怪?”


    這麽臭!肯定是有妖怪了吧!


    葉王倒是麵不改色,即使有在破敗的房屋內,也好似是在自己家一般自在。察覺到時雨的緊張,也隻是安慰道:“不用放心,我們隻是住一晚而已。”


    他沒有否認時雨的說法。這讓間接得到答案的時雨有點欲哭無淚,這就意味著休息時也要警惕妖怪的襲擊啊……真的是,根本沒一刻能放鬆下來。


    兩人挑選了一個相對比較幹淨的偏殿休息。這裏大概原本就是以前寺裏招待客人的客房,甚至還備有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用具。


    時雨選擇了一個與葉王相鄰的房間,在葉王的指導下給自己的房間設立了一個防護結界之後,才感覺稍微安心了一些。


    “白狼。”懷抱著暖暖的燈籠鬼,她唿喚著自己另一個式神,“到我的身邊來。”


    白狼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麵前。但那平靜嚴肅的神色很快就打破。


    時雨根本沒打算用那床滿是黴氣的被子,她靠坐在牆邊,一手摟著燈籠鬼,一手抱住白狼的纖細而有力的胳膊,就這麽靠著白狼,閉上了眼睛。


    細軟的黑發磨蹭著裸.露在外的皮膚,即使將重量全部壓上來,也近乎毫無感覺的柔軟身體。白狼一直以來幾無情緒的暗紅眼眸裏閃過無措,因為定下契約的主人所表現出的無言信任,而握緊了手中暗紅的弓箭。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感覺到抱緊自己的那人唿吸漸漸平緩,身體也愈加柔軟和放鬆,白狼唿出一口氣,終於也稍稍放鬆了握著弓的力道。


    “嗷~”一陣輕微的叫聲響起。白狼一低頭,就對上燈籠鬼黃豆般的小眼睛。


    雖然沒有交流,這兩隻妖怪之間的氣氛似乎也緩和了許多。


    妖怪是不需要每夜入睡的。在如此陌生的環境之下,兩隻妖怪都清醒而警覺地睜著眼眸,豎著耳朵,防備著一切可能出現的危機。


    然而,在他們毫無察覺之際,在這龐大的建築群中間,有一位存在蘇醒了。


    明月高懸,月光之下,本該是萬籟俱寂一片黯淡的龐大建築群,忽然漸漸泛起了幽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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