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士郎是個老好人,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但我實在沒有意料到,衛宮士郎會老好人到如此地步。


    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許多人都願意去做,但這份拔刀相助的熱情,往往救完之後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拯救無辜人民於危難間的超級英雄有很多,但也沒聽說過哪位英雄會在救人之後順帶把就業住房婚姻育兒等等人生難題一並包辦的吧?


    可衛宮士郎就是這麽幹的,或者該說,他準備這麽幹並正在將其付諸於行動。


    把我從遠阪凜的魔爪下拯救出來,這是善良;收留無家可歸的我是我不至於流落街頭,這是富有同情心;親手投喂形同癱瘓喪失自理能力的我,這是周到熱情……但是燒一捅溫水準備扒光我衣服給我洗澡什麽的,這尺度真的沒問題嗎!


    說好的脖子以下不準描寫呢,難道都是騙人的!


    在我強烈到堪稱過激的抗議之下,以及阿爾托莉雅一臉“真沒想到士郎你是這種人”的幻滅表情注視下衛宮士郎終於訕訕收迴手,停止了繼續扒掉我衣服的動作。


    但麵對著自己辛苦燒好的溫熱洗澡水,他依然不想就這麽放棄掉勞動成果,於是繼續試圖貫徹給我洗澡的想法,開口勸說,“希洛你真的不用洗一下嗎?遠阪桑應該沒有幫你洗過澡吧?要做一個講衛生的好孩子……”


    講衛生的好孩子是什麽鬼,不要說得我跟邋遢鬼一樣啊喂!我身上非常幹淨還有奶香味不信你來聞啊!(╯‵□′)╯︵┻━┻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與大地媽媽親密接觸三天的我滿身泥濘確實難以入眼,於是捏著鼻子表情誇張的遠阪大小姐一迴家便指揮苦工艾米亞,把我扔進池子裏再撈起來算是洗了個澡。


    即使以近似於人類的身體出現,我與需要從外界攝入能量再排出廢物的人類也有本質不同。饑餓感與飽食感固然存在,但飲食卻並非必須,哪怕為了口腹之欲而進食,食物剛落入喉管便被純化為能量吸收,壓根不會落入胃袋中慢慢消化。


    這樣方便的身體特征,完全來源於對我們對客戶需求的鑽研。在人類世界的禮儀觀念中幹淨整潔與否影響第一印象的比重非常大,為了給看上眼的契約者們留下良好印象,所有可能會導致扣分的人體機能都在進化過程中被無情拋棄了。


    因此,我既沒有忍耐起來令人痛苦的“人有三急”,也不會分泌汗液產生體味,隻要不發生落入泥坑那樣的悲劇,無論過多久都不會變得肮髒邋遢。


    很顯然,在略有點潔癖與強迫症的遠阪凜那裏,我絲毫沒有把自己弄髒的機會。所以衛宮士郎對於我個人衛生問題的懷疑,是根本沒有道理的!


    對此衛宮士郎表示非常遺憾,因為他找不到繼續給我洗澡的理由了——雖然我一直很懷疑他如此執著的原因到底是注重個人衛生還是不想浪費燒好的洗澡水。


    在了解到我既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洗澡甚至連睡眠也不怎麽需要,空有滿腔雷鋒熱情卻無處報效的衛宮士郎非常鬱悶,跟我道過一聲晚安後便迴到自己房間休息了。


    “難道他一直都這樣?”我對著尚未離開的另一位借住客人問道,“對所有人,無論認識的亦或者不認識的,全都熱情到令人尷尬的程度嗎?”


    對此問題,阿爾托莉雅隻是搖搖頭,但這並非否定,而是表達她也不清楚的意思,“我認識士郎的時間並未比你長太多,就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的確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但並非對每一個被幫助者都這樣充滿了用不完的熱情。


    我領悟到了阿爾托莉雅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在衛宮士郎離開後沒多久,利落颯爽的金發少女阿爾托莉雅也告辭離開,說是要迴去采集日月之精華吸收天地之靈氣修仙渡劫……啊呸,是嚐試恢複魔力去了。


    和遠阪凜那邊的英靈艾米亞一樣,突然出現在衛宮士郎身邊的阿爾托莉雅,同樣自稱是應召而來參加聖杯戰爭的英靈。


    艾米亞的遭遇同樣發生在了阿爾托莉雅身上,自從來到這個沒有聖杯的世界,她便失去了靈體化的能力,屬於英靈的強大戰力也被封印得七七八八,隻剩下勤修苦練來的身體素質沒有倒退。


    但同為英靈,阿爾托莉雅的運氣卻比艾米亞不知道好哪去了,跟魔鬼債主遠阪凜一比,本來就是老好人的衛宮士郎簡直成聖人了有沒有!


    不僅不限製阿爾托莉雅的人身自由隨她想幹啥就幹啥,甚至還三餐管飽,讓某個本想離開去尋找恢複魔力方法的大胃王頓時邁不開腳,默默留下來蹭吃蹭喝了……


    英靈阿爾托莉雅與英靈艾米亞的待遇天差地別,這與他們遇到了性格天差地別的人有著直接關係。


    遠阪凜憧憬向往著常識外側的世界,並有財力有精力去探索常識外側的風景;而衛宮士郎則滿足於現狀,安然麵對阿爾托莉雅這樣的外來者,並如同對待同學朋友一樣淡定的對待她,既不好奇她從哪來要到哪去,也不因對方並非此世之人而另眼相待。


    他隻是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並且不介意給需要幫助的人力所能及幫一把罷了。


    第二天,衛宮士郎果然沒有再提起洗澡與個人衛生的問題,這多多少少讓我鬆了口氣。雖然那耗不完似的過度熱情依然有些讓我吃不消,但比起昨晚的衣服保衛戰,那可真是輕鬆多了。


    居家好少年做完早飯又收拾完筷子碗,也正好到了上學時間,與我們兩位蹭住的揮手告別後便離家往學校去了。衛宮士郎不是遠阪凜,既沒有成天翹課的衝動也沒有翹完課還能迴迴考試名列前茅的學霸光環,為了能拿到個不錯成績,一直努力學習。


    阿爾托莉雅我不熟,但男性版的她我卻很熟,因此很容易也能看出來,眼前的金發少女與記憶中的saber有很多地方重合。


    她與士郎一樣善良富有正義感,卻又背負太多而沒有士郎那樣助人為樂的熱情,因此雖然眼底留著不少對我這個“癱瘓人士”的同情,阿爾托莉雅也沒有跟我深聊交流的意思,微微點頭示意後,徑直朝大門走去,準備離開。


    “能麻煩等下麽?”我叫住了阿爾托莉雅,單刀直入,“請問,你認識衛宮切嗣嗎?”


    阿爾托莉雅頓住腳步,詫異迴頭,“那不是士郎的父親嗎?你怎麽會認識他?”


    這個反應……看來阿爾托莉雅並不認識衛宮切嗣?或者說,她所認識的切嗣隻是衛宮士郎的父親,而非在第四次聖杯戰爭中將她召喚出來的r?


    沉吟片刻後,我對阿爾托莉雅露出了歉意的笑容,“與切嗣也算是舊識,隻不過不是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來自數百年前的阿爾托莉雅當然明白,對我報以了理解的微笑,“等士郎迴來,你可以跟他多談談這個問題,隻是聽士郎說他的父親常年在歐洲,想見上一麵大概有些困難。我對衛宮切嗣的認識有限,抱歉幫不上忙。”


    不認識當然不是阿爾托莉雅的錯,收養了士郎卻在現在還沒而死的切嗣顯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切嗣,也不會是在聖杯戰爭中召喚出saber參戰的切嗣——說到底在這個連聖杯戰爭都沒有的世界,試圖去將人物與記憶中人物重合的我才是搞錯了呢。


    與阿爾托莉雅客氣幾句後,我目送她離開,去尋找能夠恢複魔力的方法。等到四周都靜謐無人,隻餘下門前風鈴被清風拂過的響聲時,我閉上眼,開始集中精力在腦內唿喊起了庫洛的名字。


    無人應答。


    孵化者之間有非常先進的精神波聯絡方式,在不考慮精神力損耗前提下,甚至能跨越次元進行全息影像對話。


    正如身體恢複力被極大限製了一樣,超於常人的精神力在這個世界裏也同樣遭受到了限製,但即便如此,此世界範圍內的簡單信息流通訊也不成問題。


    我集中精力的唿喚,卻得不到來自庫洛的迴應,由此隻能得出兩個答案:要麽現在庫洛正忙於其他事情無暇迴複,要麽他還在沉睡中沒有聽見我的唿喚。


    如果是前者,等到他有空自然會反過來聯係我,如果是後者……


    我實在很擔心,有我這個僅僅受到衝擊到現在都沒能恢複的前例在,以散碎黑色粒子狀流入這個世界來的庫洛,究竟要等待多久才能完整恢複清醒過來。


    但願隻是一時間太忙沒來得及迴應我吧。我在心中暗暗期待,並靜靜等候著那也許會來也許不會來聯係訊號。


    然而,一直到太陽落山,我也沒等到……


    “我迴來了,希洛——阿爾托莉雅不在?”逆著夕陽迴放到地上,來的紅發少年在門口脫下鞋,將挎包隨意,笑著同我打招唿,並詢問另一位住客的下落。


    我看著在夕陽餘暉照耀下整個人都泛著暖意的士郎,空等一天的焦灼與不安漸漸縮迴角落,同樣揚起了笑容,“她很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迴來呢……歡迎迴家,士郎。”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這樣和煦溫馨的跟他打招唿,因為這會顯得我好像接受了現在的世界現在的角色一樣。但我又不由自主地融入了由衛宮士郎所主導的這個氛圍,因為在這個過分熱情的少年身邊,確實有種令人放鬆感到溫暖的神奇力量。


    所以庫洛啊,聽見我的聲音就快來吧……我真的擔心,在這一祥和平靜的日常世界待太久,我會忘記掉自己究竟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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