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耀是被一陣哭聲驚醒的,有些不耐煩的推開眼前的遮蓋物,等到眼睛逐漸適應頭頂下落下的燈光,他就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對麵的牆壁上,色彩鮮豔的塗鴉以一種張牙舞爪的姿勢落進自己的眼睛裏,他睡在一座廢棄的石橋下,身邊幾個與他同級的華裔學生。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時光是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比如何光耀拿到自己大學畢業證書的這一晚。


    帶著一點小小的傷感,和幾個同學流連幾家酒吧,以後酒吧關門,他們又去超市買了很多酒,頗有點不醉不歸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還在這一晚遇見楚喬生,那個他甘願為之付出一切,以為兩個人會一直這麽走下去的人。


    兩人當初的相遇帶著一點浪漫的色彩,楚喬生因為來紐約旅遊遇襲失憶,何光耀一時好心便將他帶迴了自己的公寓。


    隻是以後又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何光耀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楚喬生同他演的一場戲。


    遇襲是真,腦內有血腫是真,但楚喬生那時候並沒有真正失憶,等到某一天自覺謹慎的何光耀查到他並沒有失憶,將手中的資料砸在他臉上時,楚喬生隻深情款款的與他說了一句:“光耀,如果我不這樣做,恐怕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靠近你。”


    一句話說的何光耀內心柔軟成一片。


    那時候,真正失憶的其實是何光耀。


    香城最大紡織商的兒子,因為年少無知,任性妄為,曾經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弄出過命案,而後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差點變成神經病。


    換成一般人家的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隻是何光耀不僅有一個有錢的父親,還有一個出身名門的母親,在他神經即將崩潰的時候遠赴國外為他請來一個很有名的精神科專家,又為了何光耀以後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一邊付錢給那晚目睹整件事情的人做封口費的同時,一邊就讓那位精神科的醫生為何光耀進行了長達半年時間的催眠治療。


    醒來以後,何光耀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溫和聽話,不管別人說他什麽,他都會一笑置之,是旁人口中的謙謙君子。


    何宇榮和何李素蓉為自己的這個兒子可謂費勁了心思,自從他從癲狂中清醒,就將他送去一所專門的紡織學校攻讀自己的學業,以後又怕他因為迴到香城想起從前的那些事,因此在紐約讀書的這四年時間,何光耀其實一次都沒有迴去過香城。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何光耀第一次聽到楚喬生用香城的口音說出那些話時,便對他產生了一絲憐憫。


    看著此刻在紐約十度左右的氣溫裏隻穿一件薄毛衣,一邊裝成失憶的模樣躺在地上喃喃自語的楚喬生,何光耀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想難怪他會在這麽年輕的時候拿到這麽多影帝的桂冠了。


    天生的演員,演什麽就像什麽,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紕漏,除此之外,他還很有耐心,肯花近半年的時間在自己身邊扮演一個智商隻有兒童水平的白癡,要不是何光耀有一次無意間聽見他講電話起了疑心,自己恐怕還會被他蒙在鼓裏很長一段時間。


    隻是以楚喬生的智商手段,說不定就連那通電話,也是他故意讓何光耀聽見的。


    何光耀握著自己的外套,意識漸漸的迴籠,想起過去發生的那些事,他到現在還有些不明白,當年楚喬生喜歡的是曾經與他呆在同一個孤兒院的何予朝,卻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費盡心思靠近自己,甚至與自己發生關係。。。


    想到這裏,何光耀又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時候他開著王子榮借給他的那部跑車狠狠撞向了一部卡車,換句話來說,他已經死了。。。


    就在何光耀倚在牆邊呆呆看向對麵還在哭的楚喬生時,身邊的幾個華裔學生已經陸續站了起來。


    “那個人怎麽迴事?”


    聽見旁邊的同學問了一句,何光耀也跟著站了起來。


    腦袋昏沉的厲害,讓他有些站不穩,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也很冷。


    隻是這一切都像極了宿醉後的反應。


    “joe,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


    何光耀看著前麵的那個同學,張了張嘴,卻一臉說不出話的樣子。


    “感冒了嗎?”那個同學伸手觸碰了一下他的額頭,發現他沒發燒,又讓他快點把外套穿上。


    一行六個人,在何光耀在和那個馬來西亞的華裔同學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走過去湊到楚喬生身邊蹲下。


    楚喬生一邊哭的同時一邊還在說話,帶著濃重的香城口音。


    “我想迴家。”


    “我要迴家。”


    這個樣子的人,一般會給人一種他喝醉酒的印象,隻是第一次見麵何光耀因為他的口音走過去想將他扶起來時,才發現他在發燒。


    楚喬生總能很好的挑起何光耀的同情心和好奇心,然後讓事情朝著他預想的那個方向在發展。


    利用自己的香城口音讓四年沒迴香城對那裏很懷念的何光耀停下腳步,因為發燒讓何光耀帶他迴自己的公寓,第二天又因為沒有自理能力讓幫他洗頭的何光耀發現他後腦勺的腫塊,以後帶他去醫院,知道他失憶。。。


    就像一個環環相扣的陷阱,就在何光耀以為事情到這裏已經結束時,還有很多未知的事情在前麵等著他。


    以後等何光耀察覺到楚喬生的並非真正失憶時,他早已陷進楚喬生專門為他扮演的那個角色中不能自拔。


    如同某種需要別人保護的小動物,脆弱,無害,並且無時無刻的關注著自己,就好像全世界隻剩了自己可以依靠。


    即便那時候何光耀還沒有恢複自己的記憶,但潛意識裏,他對身邊的人都抱了一種防備的心理,而楚喬生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靠近他,無疑是已經摸透了他的性格。


    何光耀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一個演員的訪談錄,那個演員在國際上獲獎無數,是當之無愧的演技派,當那個主持人問他為什麽每次他演什麽都那麽逼真時,那個演員隻說了一句話,他說在決定出演那個角色的時候,會事先做足功課。角色的心理,身邊人對他的看法,就算是那部電影所在的年代,他也會查資料對此有個大致的了解。


    何光耀看著此時依舊在他麵前認真扮演他失憶角色的楚喬生,除了嘲諷,便隻剩了佩服。


    這般努力,也難怪自己會對他失憶這件事深信不疑了。


    “joe,他說話帶著你們那裏的口音,你要不要過來問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聽見別人問他,何光耀搖頭,說:“喝醉了吧?你看他身上有沒有帶手機。”


    何光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他清楚的知道,此時的楚喬生,身上肯定是沒帶任何東西的。


    很快的,何光耀的那個同學就叫了起來,說:“他在發燒!”


    語氣裏滿是驚訝,就連他旁邊的另外幾個同學,也在這個時候紛紛靠了過去,問楚喬生他來自哪裏,叫什麽名字,又或者伸手觸碰他的額頭。


    最終,他們一致認為是楚喬生發燒發糊塗了,才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住址。


    就在幾個人商量著該怎麽辦甚至有人掏出自己的手機叫救護車時,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何光耀低聲說了一句:“我頭痛的厲害,能不能先迴去?”


    “真感冒了嗎?”那個與何光耀感情不錯的同學站了起來,說:“嚴不嚴重,要不要我送你迴去?”


    “不用,我公寓離這裏很近。”


    外套的包裏裝著一串鑰匙,觸感冰涼,如果何光耀沒猜錯,那應該就是他公寓裏的鑰匙。


    呆在國外讀書的中國學生在遇見自己的同胞時總是一貫的熱情並且客氣,何光耀臨走前又不由自主的迴頭看了一眼被人圍繞趴在地上的楚喬生。


    即便這隻是在他的夢中,何光耀的臉上還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絲笑容,想楚喬生,如今我沒有帶你迴我的公寓,不知道你失憶,那麽在此之後,如果這個夢境能延續,你又會用怎樣的一種方式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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