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倫站在原地幹瞪眼。這是什麽情況?溫蒂肯定是故意的吧?故意折迴來親他……就是為了讓埃德加看見嗎?


    就在他無奈的時候,埃德加已經走近了。他剛才和溫蒂打了個招唿,現在正盯著格倫的臉看。而格倫心情已經恢複了正常,隻問:“你怎麽來了?”


    “正好有點事情經過附近,然後看見了你的車。”埃德加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句,目光仍然沒有離開原來的位置。“看起來你果然過得比我舒服得多嘛……”


    “她擺明了是故意的,你不會說你真在乎吧?”格倫不在意地道。這話半真半假,因為這次的情況比上次的巷子還不合適。


    埃德加沒說話,隻抬起手。格倫偏了偏頭,沒避開,隻能任由手指撫上那一塊皮膚。手上有薄繭,帶著微微粗糲的質感,以及熟悉的體溫,事實上挺舒服的。格倫眯著眼睛享受,但沒忘記在摸出火前提醒道:“差不多就好了,再出第二個肖特就不好玩了。”實話說他不介意野地來一發,但是如果可能被人圍觀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埃德加微微皺眉。他自然知道溫蒂這種舉動是想促進他們的感情,但是看在眼裏依舊覺得哪裏酸溜溜的。“不會有第二個肖特,”他保證道,“但可能還有事情要做。”


    “怎麽了?”格倫敏銳地聽出他意有所指。“又出了什麽事?”不可能啊?最近沒其他事情了吧?


    結果埃德加迴答了一個他根本沒想到的答案。“就是那個戲劇節,消息說第一個晚上要上演《仲夏夜之夢》。”


    戲劇節算是今年的一個大型文化活動,持續三天,第一天當然需要邀請社會名流之類的人物做嘉賓。格倫的確也收到了邀請,但是他沒在意。聽到埃德加的前半句話時,他還想說不就是一個晚會而已,然後就發現後半句之前被他忽略了。


    “《仲夏夜之夢》?”格倫重複了一遍,語氣上揚。“這可真是個好劇本,應景又應情。這次總算有人動腦子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以提供香檳,然後青年男女一起在露天花園裏看一部愛情喜劇……”他一下子設想出了最可能的情形,然後下了個結論:“真是個好主意。”但對於他們來說,不啻於一場災難。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你準備怎麽打發?和你之前那樣?”埃德加問,有點依依不舍地把手收迴來。


    “隻要它有用,我肯定還會繼續。”格倫肯定道。然後他略帶促狹地上下打量了埃德加一眼,“我猜你這次恐怕要破紀錄?我都給你記著呢。”


    格倫記的什麽,別人估計不知道,埃德加當然知道——試圖引起他注意的女性數目。“說真的,幫我想個辦法。”他無奈道,“好像什麽脫身借口都用過了……總得解決這問題。”


    格倫裝作遺憾地搖搖頭。“除了你趕緊結婚,否則我想不出什麽明麵上的有效辦法。”他特意咬重了“明麵上”。因為就和埃德加沒法和他一樣用玩世不恭的態度來擺脫追求者一樣,很多不入流的方法埃德加也沒法用。


    埃德加聽出格倫依舊有點兒幸災樂禍,不過他隻說:“如果必須結婚,那我隻想和你。”


    這聽起來和求婚沒啥差別。“……你不能總用這種表情說這種話!”格倫臉紅了,好一陣子才抗議道。他不差什麽鑽石鮮花(他家的確有好幾個金店),但好歹來個溫柔微笑吧?


    “所以怎麽辦?”埃德加繼續問他,但語氣裏很明顯有笑意。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滿意我每次都能看你好戲吧?”格倫惱羞成怒地指出來這點。“其實你早就想好了吧——讓我中間去替你解圍,你說是不是?”


    “現在這可是你說的。”埃德加終於露出來一個笑容。


    格倫現在算是明白了,埃德加今天肯定是來報一箭之仇的。“很好,我現在朝全民公敵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他沒忍住翻了個不雅的白眼。但說句實話,這虧他吃的心甘情願,他想任何人處在他現在的情況都會答應。


    “那就這樣說定了。”埃德加看著他變化的表情就控製不住笑意,“還有點時間,我們走走再迴去?”


    格倫點點頭,然後又想到那句話,不滿道:“你剛才不是認真準備的吧?那句話?”


    “你說哪句話?”埃德加故意反問了一句。不過在視線對上的時候,他又繼續說了下去:“我當然一直都很認真。”


    他這麽說的時候神色專注,淺藍色的眼睛在陽光照射下就像反射著點點金光的大海。格倫這下真的有點臉熱,不過最後還是控製住了。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抓住了埃德加的手。天知道這種純情的手段他從來就沒用過,結果居然現在派上了用場,真是晚節不保。


    埃德加側眼看他,入目正好是微微泛紅的耳垂。最早的那種酸溜溜的感覺消失了,他微笑起來。和之前在薩蒙德花園裏扯著袖子比起來,他果然更喜歡這樣的方式。他微微用了點力,交叉扣緊。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他們經過學校小植物園的黑刺李樹籬外,這些不高的灌木已經快和山邊的林子長在一起了。在交接的邊緣處,幾叢顏色各異的德國鳶尾正絢爛盛開。


    六月到來的時候,陽光變得更加強烈。與氣溫成正比的大概還有城裏的氣氛,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戲劇節。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在經曆了那麽多艱苦的重建工作之後,他們終於迎來了一個最像戰前平靜生活的夏天。既然他們擁有一個莎士比亞,那有什麽能阻止他們用傳統的喜劇來慶祝呢?


    這樣一來,準備工作就顯得特別快。經過討論,場地選擇在了公園裏。因為眾人覺得,用樹籬和雕像做背景才是文藝複興到現在該堅持的傳統。這樣舞台就不能搭得很高,不過還好地方夠大,觀眾席呈半圓形圈圈往外鋪展,也能容納很多人。另一邊自然要準備長桌,鋪好潔淨的桌布,再把糕點、水果、香檳等東西擺上去。如果還嫌不夠的話,外圍還有馬道,湖上可以遊船,等等不勝枚舉。


    這事情顯然是市政廳準備的,格倫隻聽了點風聲。等正式開始的那天下午,他才發現這的確不是誇張。看著來來往往都是合適年紀的青年人,他覺得說是戲劇節,不如說是相親大會,他們之前真是不幸而言中了。


    不過他也隻有這麽一句腹誹的時間。雖然他到得不早不晚,但現在有很多人對他有興趣——確切地說,是對首富有興趣。在上次的打人事件傳得沸沸揚揚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以前都低估了格倫,完完全全被蒙蔽了。所以現在沒人敢看低他,無論是阿諛奉承還是真的有所圖謀,他們現在對格倫絕對客氣。


    和好幾圈人打過招唿,格倫這才能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帶往給他預定的位置,在晚上欣賞戲劇之前當然要先填飽肚子。毫無意外地,他遠遠地就看到了薩蒙德和埃德加在一群人中間,而其他人至少是個地區議員。


    薩蒙德看見他的時候,表情就和看到救星沒差別。雖然埃德加不能說是過分冷淡,但想要相談甚歡顯然也是有困難的。而目前為止,他就知道格倫一個人有這樣的本事。不求滿堂大小,至少不那麽過分禮貌客氣吧?“好些天沒看到你了,格倫。”他快走幾步,虛抱了下,算打招唿。


    “我也一樣,議長閣下。”格倫笑眯眯地道。他裝作沒注意到對方的情緒,隻是在侍者的托盤上取了一杯香檳。“剛從船廠那邊迴來,所以晚到了,真是抱歉。”


    “這時候就不用道歉啦,”薩蒙德小幅度地搖搖手,“我們可就等著你呢。”


    格倫抬頭,正好和埃德加掃過來的視線對上。他一瞬間就從對方的眼睛裏讀出來兩個字“好煩”,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更深了。怪不得薩蒙德要他救場——這才剛開始沒多久,埃德加已經沒興趣了,更何況後頭?不過想歸想,他依舊抬腿走過去,從容地當起了氣氛調動員。


    接下來情況好了點,不過也沒持續多長時間。男人們對戲劇沒什麽可談的是其一;這個圈子基本集中了整個伯明翰最有權有勢有錢的人、總有人想找他們其中的誰說話是其二。不過半小時之後,就變成了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情況。


    格倫周轉在人群之中,一邊談話一邊喝酒,還得分神注意時間和埃德加那邊。他自己都感覺到向他介紹誰的幾率明顯提高,埃德加比他顯然隻會更多。幸好他酒量還不錯,可以捱過去。等到合適的時間,他走了過去,開始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把影射結婚的話題都攪開。不過五分鍾,大家就都悟了,聰明地不再提這迴事。


    而就算是這樣,在眾人開始往觀眾席方向走的時候,依舊還有人試圖和埃德加多說兩句話。等他們終於走開之後,格倫才取笑道:“看起來你果然過得比我舒服得多——現在原話奉還你。”


    “謝啦。”埃德加按了按太陽穴,沒啥心情鬥嘴皮子。今天的人果然還是太多了,度數最低的香檳他都喝得有點頭暈。


    格倫看見他的反應,不由得揶揄道:“沒有我你可要怎麽辦?”他原本隻是開玩笑,但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晃動了一下。這種事以前可沒發生過,他趕緊不著痕跡地扶住了,又問:“你不會真喝多了吧?”


    埃德加原本想說沒有,但他突然感覺到了異常。他的體溫好像升高了,以至於格倫碰到他手的皮膚時,傳來一陣戰栗。


    這反應可不大對。“你發燒了?”格倫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頓時就怒了:“生病就該早迴去!”


    但是埃德加不覺得這是發燒。就和手的觸感一樣,額頭的感覺也像是過電。“……有人急了。”他咬牙道,感覺到身體開始往背離意誌的方向走。“我得立刻迴去。”


    格倫原本沒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在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裏看到隱藏的*之後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湊得更近了些,果然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惑人甜香。“這是誰幹的?”他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注:


    鳶尾,歐洲花語,象征光明的自由。【花語一向解釋挺多的,挑了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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