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不出來,薑栩栩卻能清楚地看到隨著褚北鶴掌心裏的金光滲入,團聚在銀泉血肉和妖氣中的黑色汙濁被一點點淨除。


    一旁專注治療的遊萱和白術也明顯感覺到了輕鬆。


    白光治愈過的傷處也開始愈合。


    又過了一會兒,銀泉身體的情況雖然不說恢複如常,但也肉眼可見地轉好。


    許是身體輕鬆下來,床上的銀泉終於醒了過來,睜眼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周其實,少女眼淚就落了下來,聲音裏帶著些委屈,


    “騎士哥……”


    晶瑩的淚珠劃過眼角,滴落在肩頭卻沒有化開,而是緩緩從淚珠的形態凝聚成珍珠的樣子。


    薑栩栩還是第一次看到鮫人淚化珠的場景,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褚北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視線落在床頭幾顆珍珠上,隻一秒,又移開視線。


    銀泉暫時脫離危險,周其實哭得最厲害。


    那樣子,哪裏還能看出半點光鮮亮麗人氣愛豆的樣子。


    不過想來周其實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薑栩栩心裏鬆了口氣,臉色卻轉而又凝重起來。


    銀泉的情況,明顯不對勁。


    她的視線從銀泉那裏又轉向之前跟著過來的另外兩人。


    兩人的年紀和銀泉相近,剛剛雖然全程沒有開口,卻能看得出他們眼底的擔憂。


    盡管身上穿得嚴實,卻依舊能看出他們身上透出的汙濁的妖氣。


    那邊白術也注意到了兩人,見銀泉情況穩定下來,又要取治療兩人。


    遊萱都準備歇會兒了,看到白術走過去,頓時沒好氣開口,


    “先把人帶下去安置,晚點再治這兩個。”


    白術在診所這邊待了幾天,對遊萱的脾性也有幾分了解,頓時扭頭,乖巧又小聲地說,


    “他們、交給我就好,你、您休息。”


    說著,就準備把兩人帶到另一邊治療。


    遊萱麵無表情地看他把病號帶到邊上不打擾她休息,半晌沒忍住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然後認命地跟了過去。


    這小刺蝟,怎麽這麽勤奮?


    顯得她很會偷懶似的。


    偏偏還不能把活都丟給他。


    畢竟她敢丟,這小刺蝟是真的敢接……


    一行人折騰到了上半夜,也是直到這會兒,薑栩栩幾人才終於能了解到這三人發生了什麽。


    “我們從家鄉的海域過來,原本,是希望尋求京市妖管局的幫助。我們身上的情況,並不是隻在我們三人身上發生……”


    和銀泉一起過來的另外兩人,男的叫蔚海青,女的叫蔚碧藍,他們兩人是兄妹,和周其實一樣都出身鮫人一族。


    蔚海青說話的時候,隨手解開了自己上衣的幾個扣子。


    露出的胸膛雖然已經被治療過,但依舊能看得出他那裏溝壑潰爛的痕跡。


    隻是他們兩人的情況並不像銀泉那麽嚴重。


    “幾個月前開始,我們所在那片海域就發現了不少病魚,後來漸漸的,族裏也有人開始出現和那些病魚同樣的症狀,大多都是還未長成的妖崽,


    起初就是身上的鱗片出現異樣,發癢,變色,又一點點褪色,脫落……”


    生病的小鮫人妖氣會變得不穩,偶爾眼睛還會發紅,出現狂躁亂撞的情況。


    族裏找了許多辦法都沒能緩解,後來,族裏的年輕一輩還有長輩也開始出現了症狀。


    他們終於確定是他們所在的那片海域出現了問題。


    前些天,族裏已經在打算遷離海域的事情,隻是一直沒有最終定下。


    鮫人一族和其他妖族不同,他們喜歡偏居一隅,並不怎麽與岸上的妖族往來。


    近百年來,因為妖管局的存在,鮫人一族才稍微恢複了一些和岸上的來往。


    但也隻是稍微。


    蔚海青算是年輕這輩裏的翹楚,他一開始就堅決反對遷離原本的海域。


    因為他認為不找出問題解決,就算去了其他海域,也難保不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遷移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他主張上岸,求助。


    但鮫人一族早些年被岸上的人類迫害,老一輩族人並不讚同求助人類。


    又聽說岸上的妖族現在也和人類交好,他們也不想找。


    這幾天,族裏隱隱定下了遷離的事宜,蔚海青和蔚碧藍商量後決定偷偷上岸尋求幫助,


    恰巧聽說前兩天妖族那邊的妖崽也集體出現問題,兩人就懷疑可能跟他們的事情有關,決定來找妖管局求助。


    至於銀泉。


    她本身身體潰爛得比較嚴重,兩人原本是不打算帶上她的。


    但因為銀泉說想見周其實。


    一來是一旦族裏確定遷離原來海域,周其實必須知曉,否則等他迴去找不到家,那就太可憐了。


    二來,她擔心自己會死。


    族裏已經有人因為這個病死去了,銀泉覺得自己可能會熬不過去。


    她想來見她的騎士哥最後一麵。


    周其實,本名騎士。


    隻是這個名字在岸上聽說比較奇怪,加上那個王哥說愛豆都要取一個藝名,他就改了現在這個名字。


    雖然……其實也挺奇怪的就是了。


    薑栩栩和褚北鶴幾人聽完蔚海青的講述,麵上皆有凝重。


    薑栩栩並不相信所謂的巧合。


    鬼霧拿妖崽做融合汙濁妖氣的實驗,但她不認為鮫人族的情況也是鬼霧的實驗。


    如蔚海青所說,鮫人族常居海裏,又不與岸上來往,想要掌握他們的行蹤和控製他們太過困難。


    加上鮫人族的汙濁侵染情況和妖崽們身上的汙濁雖然相同,但又不那麽相同。


    所以薑栩栩認為,鮫人一族身上沾染的汙濁,與其說可能也是鬼霧的手筆,更有可能,是他們尋找的汙濁的本源。


    鬼霧用在妖崽身上的汙濁,原本就出自鮫人一族,甚至是,出自那片海域。


    薑栩栩把自己的猜測和褚北鶴幾人仔細說了,而後看向褚北鶴,道,


    “具體是不是,我們還得親自過去一趟才能最終確定。”


    但隻要能確定本源,就能找出消除的辦法。


    也能知道,鬼霧背後具體的謀算……


    想到這裏,她直接問褚北鶴,


    “明天一早出發,你覺得怎麽樣?”


    事關褚北鶴和妖族,薑栩栩希望早點找到問題所在,找點解決。


    褚北鶴對上她認真的眸子,並沒有立刻迴答,隻看著她,好半晌,才緩聲應她,


    “好。”


    薑栩栩當時並沒察覺不對,隻是迴到小院躺下時,心裏那種異樣的不安感又隱隱傳來。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來到隔壁小院,終於確定自己的那點不安感是來自哪裏——


    褚北鶴,不見了。


    ……


    他又一次丟下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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